熊克武与柯得平的交涉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
柯得平毕竟没有佘英的胆识和气度,井研的袍哥大爷也没有受过革命思想的熏陶和洗礼,对熊克武所讲的“驱除鞑虏”还说不上有多大兴趣。他们的初衷原本是想借助于同盟会之力,提高袍哥在井研的地位,架空官府,主宰一方,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混得体面一些。只要手中有银子,怀中有女人,榻上有鸦片,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还谈不上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但熊克武心里清楚,他们的组织遍布城乡,渗透到社会各个阶层,是一支不可忽略的力量,只是尚须整理和指导。好在有了这次的接触,算是打通了联系的渠道,这对同盟会在井研的活动是有益处的。在适当的时候,未尝不可以扬长避短,为我所用。
入夜,井研县城漆黑一团,偶有几盏零星的灯烛若明若暗,如幽幽的鬼火令人发毛。
回春楼贮藏室,同盟会井研支部的领导成员密密匝匝挤了一屋。室内门窗紧闭,中间方桌上放了一支烛台,把整个屋子照得透亮。方桌前面,坐着熊克武、税钟麟、程德藩和吴蜀美,陈绍白坐在熊克武旁边做书记员。
令熊克武感到欣慰的是,井研同盟会由税钟麟主盟,不到半年时间已颇具规模,骨干会员有五十多人。税钟麟回井研之后,先办了一所预备中学。不久便与吴蜀美共同筹划,以预备中学的学生为骨干,邀集部分留日返乡的同窗旧友,成立了井研同盟会支部。后来为了集中精力开展活动,税钟麟停办了预备中学,在犍为铁山秘密制造枪支和炸弹,并与荣县同盟会联手,商定由荣县出钱、井研出人发动武装斗争。
税钟麟向众人扬了扬手,压低声音说:“同志们,衙门已对我们的活动有了警觉,所以我们得小心从事。这里屋子太挤,委屈你们了。”
程德藩慨然道:“钟麟兄还用跟我们客气?大家投身革命,掉脑袋都不怕,还计较这点小事。”
税钟麟接着说:“同志们,我身边这位锦帆兄弟,估计大家都认识。他是我们的井研老乡,中山先生的亲密战友。这次受了中山先生派遣,回四川召集同志,联络会党,领导发动武装起义。我们支部虽然成立快半年了,但因地处偏远,消息不畅,有不少问题还需向锦帆兄请教。我想先请他来讲几句,大家觉得怎样?”
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税钟麟回头对熊克武说:“锦帆兄,你请。”
熊克武欠了欠身子,向众人点头致意,然后说:“同志们,大家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必客套了。我想对大家提两点要求,第一,作为革命者,既要有必胜的信心,又要有不怕失败、百折不挠的勇气,还须有舍生取义、成功不必在我的精神,矢信矢忠,有始有卒。这是中山先生的训示。第二,要遵守纪律,讲究策略,不可莽撞行事,不逞个人英雄。目前,全国的革命浪潮势不可当。清廷自知末日来临,必然会垂死挣扎,这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们井研支部虽然有了五十多人,但还远远不够。要充分利用各种关系,把我们的组织渗透到学、政、军、工、商各界。要善于利用各种矛盾,争取更多的同盟者,特别是井研的袍哥大爷。昨天下午,我跟柯得平已经谈了不少。以后还要多做工作。尤其是联三兄弟,你对他们知根知底,又是他们自家弟兄,由你现身说法,效果会更好一些。还有钟麟大哥,你老成持重,又见多识广,必要的时候可亲自出马,尽可能把那些威信高、有号召力的朋友争取过来。此外,还要抓紧筹集资金,添置武器。一旦时机成熟,能做到振臂一呼,四方响应。”
见大家神情专注,跃跃欲试,熊克武备受鼓舞,站起身来,情绪激昂地说:“同志们,我们不幸苟活于昨日之满清,饱尝凌辱和压迫;我们有幸战斗于今日之中国,得以亲手荡平专制政府,缔造民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