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重生妖孽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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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桃花源(1)

叮咚——叮咚——

水声萦耳,似有水珠飞溅而来,清凉的感觉落在面颊,刺激着沉沦在黑暗中的神智渐渐苏醒,尚未睁开眼睛,虎娃就感觉到大片明亮的光线落在眼皮子上,强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在阖合的眼皮底下酸涩地转动起眼珠子,随着意识的恢复,痛感也侵袭而来!

嘴里“嘶嘶”地抽着凉气,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头痛欲裂,缓缓抬手捂住额头,等到痛感稍稍缓解,他睁开了眼睛,放眼望去,只见几片稀薄的云影漂浮在碧空,一轮火球在云影间投下万丈光芒,而他就直挺挺地仰躺在晴空下一片绿油油的草丛中,不远处,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流水潺潺,水花飞溅在岸石上,点点晶莹,阳光照耀下闪烁出七彩光点。

清风徐来,携带着桃花芬芳,溪流对岸就是那片桃花林子,纷纷扬扬的花瓣,旋落在水面,桃花坞里正是一派明媚春光!

暖暖的阳光呵,扫尽阴霾,照暖了心扉——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却让他有种久违了的感觉,久违了的阳光,久违了的……桃花坞!

从草地上爬起,他走到岸边,挽起袖子,伸手掬来溪水凑到嘴边喝了几口,往脸上拨起水花,感受那份清凉舒适,再仰起脸来长长舒了口气。

感觉舒服些了,再低头看看水中倒影,书生打扮的他,一袭藏青色的儒袍,外面加了件浅白的薄纱罩衫——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换穿到身上的,他隐约记得自己身上原本不是穿这样的衣服的……今早他是穿了什么出门去的?出门要做什么事?怎的又会在这片草地上睡着了?

盯着水中倒影,伤脑筋地回想了很久,他仍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脑海里如同灌入了糨糊,一片混沌的状态,想得头痛欲裂,便索性不再多想,拉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水渍,他站了起来,沿着溪岸往上游走,走着走着,目光猝然被溪流上游飘下的一样东西吸引住——那是一片薄纱,素净淡雅的纱料上绣了几朵桃花,那针线绣工缜密精致,带着点儿桃花香味从水中悠悠飘到他眼前。

梭轮上纺织之物,必是出自女子贤惠的巧手,他下意识地抬头往上游张望,果然,一抹纤纤倩影从溪岸上游奔来,沿着岸边寻寻觅觅,远远地瞅见站在岸边的他时,那人儿放声呼喊:“虎子——快帮我捞住水里头那件细纱!”

熟悉的呼唤声灌入耳内,霎时间,他的脑子里“嗡”然作响,丢失的部分记忆如泄洪般破闸汹涌地奔回了脑海,仿佛一下子记忆起了许多往事,思绪变得无比纷乱之时,他已然反射性地做出了一个动作——弯腰卷起长衫的下摆,脱掉鞋袜,赤足涉水趟入溪流中,捞回那片薄纱,回到岸上时,恰巧看到急奔而来的那抹身影猛打一趔趄,绊到岸边石块,跌卧于地。

“丫头!”

脱口一声唤,他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急急跑上前,伸手去扶,跌在地上的人儿抬头时冲他一笑,分柳眉细如春风拂了细柳,眉眼一弯,小倩笑得无限婉约,“虎子,你回来了。”

回来?他仿佛……来过这片桃花坞……但,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来过……

“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俩……怎么会在这里?”

桃花纷飞,虎娃神智迷离,如坠妖狐施法所构的桃色迷障之中,耳边模糊地荡响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呆子,你怎的忘了?”

忘了?他忘了什么?

“虎子,咱俩就住在这世外桃源,你与我,已成亲了!”

小倩巧笑,青葱指尖微微一拨,拔去了发上荆钗,抓髻一散,满头的柔亮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青丝飘逸,缠缠绵绵,如斩不断的情思!

“你、你……”

瀑布般笔直垂下的乌黑长发,绕到指尖,缠绵如缕,在虎娃震惊动容的目光中,她手挽青丝,明眸里水光漾起,竟是无限温婉地对着他轻声吟唱: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歌声如甘泉一般,浇灌在干渴已久的心田,某些枯萎的东西受到滋润,渐渐萌芽复苏,伴随着那股奇妙如梦的感觉,虎娃竟也跟着吟唱起来,唱着唱着……

浑身轻飘,往日经历的困苦磨难似乎突然从记忆中抹去,桃花心型的花瓣飘舞在眼前,编织出另一个如梦似幻般的场景,却是那样美好,仿佛他与她的初次邂逅,本就在这片桃花坞中……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唱着唱着,眼前恍惚出现了清幽茅庵、桃花纷飞的熟悉场景……

风光无限好——

阳春三月。

鸳鸯郊外鸟鸣声声,桃花坞里芳馥弥漫,一弯水湄边上,茅庵一座,清幽出尘。

茅庵门扉半掩,篱笆院落圈出块菜圃,竹竿子上晾着衣物,一个妙龄少女从门里走出,包着蓝色碎花布的头巾,头上顶着陶罐,裙袂飘飘,袅袅娜娜地走到那弯水湄边,倾倒了罐子里残留的酒汁,往水里清洗陶罐。

水面上有一双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少女抬头看时,眉眼弯弯,笑得微扬的嘴角,发缕在风中飘起,竟是无限的娟秀温婉!

搁了罐子,她挽着裙摆坐到岸石上,脱下绣花鞋,露着两只嫩藕般的玉足,踢得水花四溅,点点晶莹水珠弹落,如花的女子在水湄边吟唱:“一枝桃花开,二翩凤蝶采,三个黄鹂脆脆吟,蜂童来把花儿摘……”

清风徐来,笑颤在枝头的桃花粉瓣,飘飘洒洒,落在水面,打个旋儿,漾开涟漪时,芦苇里“吱呀”一声,荡出一叶扁舟。

水湄烟雾氤氲,小船上一个摇撸小子,浓眉傲然飞扬入鬓,似浑身是胆、却又初出茅庐的虎崽般,小子大而亮的眼睛,笑起来酒窝一荡,露出两颗虎牙,很是可爱!摇着撸,划着好看的水弧从雾中移来,小舟上停着一只黑黑的鸬鹚,仰着头,黑黑的眼睛盯着岸上吟曲的人儿。

明媚春光,三月桃花灼灼艳红,花雾里那一片云裳,人比花娇,悦耳的歌声引得摇撸小子凝眸岸上,看得如痴如醉时,竟不自觉地摇舟靠了岸。

听到划桨声,岸上少女讶然抬头,凝眸看到那个眼睛大而亮的小子,在水湄弥漫的烟丝雾缕中荡桨划舟、逆风而来,风中飞起的衣袂,似乘风而来化作人形的虎精,虎头虎脑,亮亮的大眼睛浮现琥珀之色,小子眼睛亮亮地冲人笑时,竟有一股异于常人的魅力,琥珀之眸异色勾人,笑容单纯又憨直可爱,她看着看着……心湖里悄然漾开层层涟漪。

她的目光一直一直迎着他划舟靠岸,“嘎吱”一声,荡到岸边的桨下水珠溅起,飞溅到岸上少女乌黑的长发上,沾湿的发缕在风中凌乱地飞起,她伸出手来轻轻一挽……

就是这么的轻轻一挽,舟上的小子竟窒住了呼吸,痴然的目光如逢春而抽的蚕丝一般,缠绵不休地绕在少女那张秀丽如莲、莹洁皎然的花容上,一瞬间,他恍然了悟:书中描述的“人面桃花相映红”是怎样一份扣人心弦的美丽!

弃舟登岸,身手敏捷的小子一跃上岸,走到岸石边,岸上的少女仰头看着他,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里,漾着水般柔光,当几片桃花花瓣随风飞舞到她眼前时,水漾清亮的眸子里,跃入一抹惊艳的桃色,猝然灼灼燃烧起来,化作艳红如焰之色的妖异瞳人,与琥珀色眸光隔空触碰,擦出火花,小子眼中的温度,惊人——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烫来,直烫得她心口嘭然大作,羞涩的红晕升腾在双颊,幽幽地低垂了乌云螓首,拿起搁在岸石上的陶罐,挽着裙摆,急急地站起往桃花幽径深处走去。

“姑、姑娘,请留步!”

伊人身影渐渐隐入桃花丛中,虎娃急忙追出几步,放声疾呼,唤得伊人敛足回眸看他时,小子涨红了脸,带了情愫萌动般的青涩笑意,搓搓手,喃喃地问:“我叫虎娃,祖籍淮安,初来鸳鸯镇,听闻郊外桃花坞里一座桃花庵,桃花庵中一位天厨星、女易牙,一双妙手,采桃花、酿得琼浆玉液,堪称人间绝品!虎娃闻名而来,只为品尝一回人间佳酿,姑娘可否指点迷津?”

“客自远方来——来舍下沽酒,小女子自是欢迎!”少女回眸一笑,满林子的桃花春光竟也黯然失色,“茅庵外只这满林子的桃花,山人采桃酿酒之事由来已久,这‘天厨星、女易牙’的称号,小女子愧不敢当。”

“原来桃花庵中的酿酒的人……就是姑娘你呀!”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虎娃喜出望外,疾步上前,不料又被对方摆手制止。

“小女子孤身一人幽居庵中,不便请男客登堂入座,请贵客见谅!”委婉道来的语声,令寻上门来的贵客自重地止步林外,寥寥几句,却不难让人看出——少女出身贫寒、茅庵孤居,却识得大家闺秀的仪态风范,如名花山庄中名花一般,气质出众,谈吐不俗,令人心中更增好感,“贵客稍候片刻,小女子这就拿酒来。”

点点头,虎娃怀揣着异常热切的期盼,守候在桃花林外,林中飘出的桃花芳香,让人醺然欲醉时,又见伊人分手拂开花枝,自锦簇花团中袅袅娜娜地走来,手中捧了只酒坛子,人未到,酒香已冲鼻而至。初闻,似桃花馥郁芳香;再闻,又似桃浆酒水清冽之气;深闻,竟是如花蕊迎风初绽般的处子幽香!

桃花珍酿,果是人间极品!

“贵客既是有缘到此,这酒,便赠与你,只一坛,浅品即可!”酒多伤身,浅酌,恰能回味无穷——酿酒人深谙品酒之道,少女赠以美酒,情谊自不待言!

虎娃接来酒坛,心中有所触动,竟脱口而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金玉良缘”的典故,在这里明指坛中佳酿,暗喻二人缘分。

伊人慧黠,听得这小子吟哦,粉面晕红,美目流波睨了他一眼,似嗔似羞地一笑,拧身,小鸟飞也似的跑远。

林外,独留虎娃一人,失了魂般呆呆捧着酒坛,站在原地,目光追溯桃源深处,却只窥得茅庵一角,风铃轻摇,玎玲玎玲,似少女银铃笑声,声声落在心湖,便激得涟漪层层……

午时,鸳鸯镇上,如归客栈迎来了一位大眼酒窝、似小虎崽的小子,虽一身粗衣,却是游子侠客般的利落劲装,订了客房,在房中搁了四处猎得的、尚未脱手交易卖出去的珍稀兽皮鹿角后,便在用餐的堂子里挑了个靠窗的座儿,等到跑堂的送上热腾腾的饭菜,虎娃便用酒盅斟上自个带来的那坛子桃花佳酿,把盏自斟自饮,独自默默地品尝,话虽少,却也悠然自得!只是小子衣衫袖口上沾的少许粉色桃瓣,让眼尖的店小二瞅了去,便与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掩嘴揶揄地笑言:“这位客倌带的那坛子酒定是从小倩姑娘那儿买得的!初出茅庐的小子撞个桃花仙,酒不醉人人自醉哪!”

“小倩姑娘今儿个可来迟了,街对面咋还闻不到那酒香儿飘过来?”掌柜的拨拨算盘,看看在座的食客,一个个持了筷子却是心不在焉,都把脸转向客栈对面,看着对面街角还空无一人,有几个便叹了口气,口中也叨叨:“小倩姑娘怎的还不来,咱还等着沽酒下菜呢!”

坊间师傅琢磨不透酿桃花酒的秘方,菜馆子里的劣酒不好卖,掌柜的倒也盼着卖酒的那位姑娘早些送好酒来。

堂子里的食客正在叨叨,靠窗座儿上的小子眼睛却是一亮,目光穿出窗外,凝在了街道拐角。

街口,拐角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款款走来——小倩一手挽了整篮子的桃浆,一手拎着绳子捆绑的几坛子桃花酿,走到客栈对面那个街角,往地上铺开了布,摆下篮子和酒坛之后,抽出块香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看来往的路人——恰逢用餐时刻,整条街上都飘着饭菜香味。她端了张板凳坐下,顾着要卖的桃浆和酒。

街角只这小小的地铺,一不叫卖,二不挂招牌,她坐下后,不急不徐地捧来一只酒坛,“啪”的一声,拍开坛口的泥封,一阵醉人的酒香便飘了出来,诱得好多人的酒虫在肚子里闹腾开来,便拎了钱袋“呼啦啦”蜂拥而上,片刻工夫,摆在地铺上的满篮子桃浆和几坛子桃花酿便被哄抢一空。

“给我一坛桃花酒。”

做完了生意,小倩正在低头卷着铺在地上的那层布,忽见一双鹿皮高筒靴子移到眼前,耳边响起的人语,使得她停顿了手上的动作,边抬头边回答:“抱歉,酒卖完了……”抬起头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早上在郊外桃花坞里见过面的那个大眼酒窝的小子,她错愕地愣在了那里。

“卖完了啊……”虎娃叹了口气,唇边偏是带着笑的,他弯下腰去,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留下一句:“那么明日,此时此地,我等你……再来!”等她来,是为了买酒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在他弯腰凝视她时、毫不掩饰直直烫来的火辣眼神里,已然透露了些许端倪。话落,小子便走回街对面的客栈里头去了。

笑声犹在耳际,待她回过神时,虎娃已然走开,许是怕她说半句不允的话,走得还蛮急的,转回客栈用餐的大堂了,偏还叫她看见他在窗口冲她凝视而来的火辣视线,带着倾情后、心系于她般执著的一份坚守,烫得她的耳根子都发红,急忙闪躲了隔街穿透而来的那两道视线,低头时,她讶然看到他方才塞过来的竟是一枝石头镂空雕刻的桃花心型之瓣,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桃花林外与他初相逢时的情景,粉腮晕晕地升腾着热度,她红着脸,匆忙收拾了地铺,揣着心头怦怦跳的小鹿,有些慌张地落逃了。

翌日。

午时一到,小镇东大街上,又飘满了饭馆子里的饭菜香味。

如归客栈临窗那个座儿上,换了身上衣衫,在淡色劲装外加了斑斓虎皮背袄子的虎娃,早早便坐在了那里,持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敲着桌上一只空盏,目光穿出窗外,眺望着街道拐角处,满面焦虑之色,似在担忧自己的期望落空一般,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着。

“小哥,您在这儿都坐了一上午了,您这张桌也空了一上午了,要不,先给您上几道菜?”

不用餐的客倌偏偏占了张空桌,眼看午时来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多,跑堂的也耐不住性子,上前提醒几句。

跑堂善意的提醒,这位客倌却充耳不闻一般,自个坐在那儿闷声不响,正当跑堂的急着想请他让座时,小子却霍地站起,匆匆跑出客栈门外,穿街而过,跑堂的便在窗口看到这小子跑到对面街角刚拎了酒坛子、打了地铺准备卖酒的那位小倩姑娘面前,买了一坛子酒,又从长袖里掏出一枚石雕,涨红着脸递了过去,“这是我用石头雕的燕子钟!闻钟声,思念的故人不久就能重逢,丫头,这次可别弄丢了……”说这话时,虎娃心里反觉纳闷:他怎会叫她“丫头”,怎会送她燕子钟?怎会生怕她会将它弄丢……

他是个四方游子、跑江湖卖猎得的珍惜兽皮的……怎会雕刻石头?

脑子里隐隐作痛时,心头一丝纳闷却飞快消失,似乎被什么抹去无痕,再也感觉不到困苦坎坷,不似卑微的小马夫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刻的虎娃心中只有幸福感,如同有情有义的磊落侠士,虽初出茅庐,却浑身是胆,扬眉吐气,没有丝毫寄人篱下的不堪!很是……幸福!

“燕子钟?”

小倩递上一坛桃花酿时,竟也将石头雕刻的燕子钟接入手中,幽幽地低着头,只瞧得姑娘家的耳根子发红发烫,直到虎娃拎来酒坛子,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客栈,她这才缓缓抬头,妙目往窗口这边瞅来,春风般撩起的眉梢儿,确也掖不住女儿家那几分心思——这一次,她将燕子钟小心收妥,贴身收在了衣襟暗兜里,那个口袋空了很久,自从她将那锭银子遗弃在李府李之仪的书斋之后,那个贴身暗兜便一直空着,此刻收了虎娃的燕子钟,一种重新拾得的幸福感,满溢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