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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西班牙]卡米洛·何塞·塞拉(3)

“高兴,高兴极了,爱德华。我想,我们将一定过得愉快。你说呢?”

“对,一定。”

要是一位机敏灵活的小说家,他一定已经觉察,爱德华的喉咙底部颤抖了一下。那几乎是察觉不到的。

爱德华·斯宾塞干咳一声,然后吻了吻他的妻子,坐下来读报。

次日,爱德华·斯宾塞早早地回到家中。

“打扮好了吗?洛雷塔。”

“没呢!爱德华,我这就收拾好了。”

洛雷塔不一会就梳理好了。洛雷塔变得俏丽动人极了,洛雷塔青春妙龄,而且长相又俊。洛雷塔有一对迷人的蓝眼睛,一头黑玉般的秀发。“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爱德华。”

途中,斯宾塞夫妇议论着这次聚会:

“莫里松夫妇会去吧?”

“我不知道……”

“麦克·阿达姆夫妻俩也会在吧?”

“不知道……”

“埃克托两口子参加吧?”

“我不清楚……”

洛雷塔不耐烦啦:

“唉!你呀,啥都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啦?”

爱德华·斯宾塞振作了一下,笑着答道:

“没什么,洛雷塔,没什么。”

爱德华·斯宾塞感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冷冰冰的影子追随他的灵魂飘荡。

庆祝晚会上有威士忌,好多好多威士忌。莫里松夫妇也来了,她是那么和蔼可亲,他是如此风度翩翩。麦克·阿达姆夫妻俩也在,她是那么高雅别致,他是如此气度不俗。埃克托两口子也参加了,她,艳丽动人,他,含情脉脉。还有好多好多人。报纸的社会要闻一栏,当登载这次聚会的消息时,一定会说杰克逊区的所有社会名流都云集一堂。

“对吧?爱德华。”

“对什么?”

“这里汇集了杰克逊的名流,对吧?”

爱德华几乎发出一声大笑,他一贯的稳重此时却功亏一篑。

晚会持续很长时间。由于有威士忌,很多很多威士忌,与会者全忘了看表。

可是,正巧有一位太太,肯定是比别人少喝了几口威士忌,突然惊叫起来:

“多可怕!诸位知道现在几点啦?”

然而实际上谁也没有认真理会她。

“不,太太,我们不知道现在几点钟。您不想再来点威士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有很多很多威士忌的庆典,当大家体内再也无法灌进威士忌时,也就开始散了。

受了冻的发动机,肚子里的威士忌,两家无法合作,洛雷塔和爱德华·斯宾塞无法把他们的车子发动起来。

“咱们散步回去吧。夜风会使我们神志更清。车子我们明天来取。”

洛雷塔和爱德华·斯宾塞手挽手地离去。爱德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爱德华倒头睡着了,是的,睡在他的床上。

“洛雷塔,你感到舒服吗?”

洛雷塔不回答。

“洛雷塔,你不舒服吗?”

爱德华朝洛雷塔这边转过身来。洛雷塔这边的床是空的。“她是在洗澡吧……”

洛雷塔她不在浴室。洛雷塔,随同其穿在身上的晚礼服,随同其21岁的年华,随同其黑玉般的秀发和迷人的蓝眼睛,躺在当街那硬邦邦的地面上。她死了,仿佛冰冻在雪中的一瓶威士忌。

(倪华迪译)

欢乐和痛苦之花

正值青春妙龄的智利姑娘爱莱娜,手捧婚礼的花束,脸上绽开甜蜜的微笑,正在迎候前来恭贺的宾客。

对爱莱娜来说,一种崭新的生活——夫妻生活已展现在眼前。她要在这新生活中,竭力使自己成为贤妻良母。

然而,可不!她的这群来客,却是一些没有教养的粗鄙之徒,这时竟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争骂起来,这还不够,他们最后竟拔刀殴斗起来。

在你来我往的乱刀之中,一刀戳中了爱莱娜的腰肋,爱莱娜是个纯真的少女,哪里经受得起这一击。于是她犹如被狡猾的猎人打中的小鸟,一命呜呼了。

可怜的爱莱娜,洞房花烛之夜未能入新房,倒被盖着白布送去打官司。

她丈夫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实在始料不及,真是苦泪成河。然而那个由于人们不知其名而得以逃脱的杀人者,却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到酒店喝酒去了,不知酒精能否冲淡他心头的愧疚。

当年轻的丈夫罗贝托领悟到这场不幸的含义时,立即跪倒在地,呼天号地喊了起来:

“我的心肝,我温柔甜蜜的爱莱娜!没有你,我活着有何意思,还是让我命归黄泉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转身从窗口跳下了楼。不过,由于只是从二楼往下跳,他只摔断了一条胳膊。

“为了爱情摔断了胳膊!”在文明的法庭上旁听的小姐们纷纷议论着,“多可敬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会创造幸福!就是最挑剔的女人,他也会给她带来幸福!”

由于他骑士般的行动和高尚的行为,罗贝托备受赞扬,他也因此而受到鼓舞,于是便开始在成群围着他打转的姑娘之中物色了一位可以为之带来幸福的人。男人们都一个样,铁石心肠无情郎!

“瞧,伤疤未好倒已忘了痛,罗贝托又开始与姑娘们调情了。”

“是呀,是呀!真不像话!”

“说得对,说得对!”

对象选择好了之后,罗贝托就解下了服丧的黑领带,并宣布,罗莎丽欧·科林德斯要代替他的亡妻。

“恰丽托,我亲爱的,你是爱情的白鸽,你驱散了我悲凉的心中的痛苦的乌云,我爱你!”

“我早就知道,罗贝托,我的罗贝托,我亲爱的罗贝托!”罗莎丽欧·科林德斯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罗莎丽欧·科林德斯沉思了片刻,然后,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喊道:

“这是心灵的表白,我们决不反悔!”

“什么?”

“这是心灵的表白,我们决不反悔。”

“啊,对,心灵的表白,我们决不反悔。”

蔚蓝的天空,胆怯的鸽子咕咕地叫了,这对情人相互握住了对方的手。

罗莎丽欧·科林德斯那挂着白飘带、边沿饰着六只像嘴唇那样鲜红透亮的樱桃的窄边草帽上,突然落上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罗贝托,这是怎么回事?”

罗贝托打开他的瑞士亚麻手帕:

“没什么,恰丽托,是一只鸽子。”

罗贝托和罗莎丽欧择好了吉日良辰,然而他们在宴请宾客的问题上慎之又慎。

“喂,罗贝托,要是我们请客人来,一定要让他们把短刀留在更衣室,对吗?”

思考良久之后,罗贝托答道:

“这事就算了,亲爱的恰丽托,与其治病,不如预防嘛!”

罗莎丽欧·科林德斯——亲朋好友们都叫她恰丽托,脸上露出了笑容,陶醉在爱情和幸福之中,对罗贝托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的罗贝托,你可真有学问!”

罗贝托搂着罗莎丽欧,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亲爱的,我想尽方法,为的就是保护你,让你免遭歹徒的暗算……”

两颗珍珠般的热泪,从罗莎丽欧的面颊滚下,被轻拂的习习凉风吹干了。

“恰丽托!”“罗贝托!”

(倪华迪译)

求求你们,别开玩笑

就像平常强盗行劫时一样,卡洛·帕里亚克诺蒙着脸,提一挺机关枪,冲进一家饭馆。饭馆里顾客盈门,都是些有钱人,个个喜气洋洋,打扮得珠光宝气。他们决非冒险好斗之徒,而且都未带武器,真是打劫的理想对象。

卡洛·帕里亚克诺手端机枪,踢开了门:

“举起手来!”

卡洛·帕里亚克诺的声音,不像人家当头领的,喊出来既不威风,又没有雷鸣般的音量。他的声音怯生生的,低沉而又细弱。只有很少几桌人才听到。乐队继续演奏着《第三个人》这支讨厌的无法哼唱的狐步曲。侍者穿梭于饭桌之间,忙着收盘送菜开瓶子,脸上堆满了笑。餐厅总管点头哈腰,请每位新到的顾客入座。卡洛·帕里亚克诺感到自己面罩里的脸红了。真是天下奇闻!“他们竟不理会我?”他想,“这群蠢驴,难道不见我拿着机关枪?”于是,卡洛·帕里亚克诺鼓足气力又喊了一声:

“举起手来!”

有几个人终于把视线从维也罗丽的大奶子上移开,扭过头来朝卡洛·帕里亚克诺看。

“多潇洒的强盗!”有人说了一句,“真是个棒小伙子!”

卡洛·帕里亚克诺感到自己情绪异常,真是又气恼又吃惊。

“举起手来!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没发现我是来抢劫的吗?还不明白这是打劫么?再不举手,我可要开枪了!真他妈的见鬼!”

从一张桌子旁发出一声大笑:

“多逗人的家伙!喂,劫贼,跟我们一道喝一杯吧。服务员,服务员,给这位先生拿杯香槟来!”

卡洛·帕里亚克诺在地上跺了一脚。

“您听着,别跟我开玩笑啦,把手举起来!”

这先生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响得连几个街区之外都可以听到。

“得了,年轻人,平静平静吧,不必装出这副样子来!”

“什么这样那样的。我是来打劫的,你们懂吗?我手中有枪,而您不但不怕,不把钱包、首饰放到桌子上,倒反而哈哈大笑,拿我当笑料。您这位先生,不认真对待此事,反而从中取乐?”

乐队奏完了《第三个人》,又开始演奏《谁害怕凶残的狼》这支进行曲。

卡洛·帕里亚克诺感到口渴:

“举起手来,喂,举起手来!”

“不,年轻人,我不举手。我可不喜欢有人抢我的东西。”

笑声,犹如此山压向彼山的暴风雨,从一张桌子推向另一张桌子。几个食客站了起来,把卡洛·帕里亚克诺围了起来,手拉手翩翩起舞,仿佛一群印第安人围着白人跳舞。

卡洛·帕里亚克诺竭力振作精神,说:

“好!咱们走着瞧,你们到底举不举手?”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几位太太声言,这劫贼简直是个宝贝。在他周围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卡洛·帕里亚克诺发觉自己业已沮丧得情绪越发低落。

“那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道,音调里已带有几分柔情,“把那杯香槟递给我,我渴死了!”

饭馆里的食客们人人心醉神迷,容光焕发。对刚才突发的这出戏,感到心满意足。

“这饭馆的老板,”有人大着胆,装作了解内情的样子说道,“简直就是魔鬼,亏他想的点子!”

卡洛·帕里亚克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口吞下了那杯香槟。他面前桌子上的花瓶、酒杯、扇子,以及搁在它们旁边的机关枪,构成了一幅有趣的静物图。

警察进来了,给卡洛·帕里亚克诺戴上了手铐。当两名警察押着卡洛·帕里亚克诺走出饭馆的时候,卡洛·帕里亚克诺的眼神中,隐隐约约仍流露出恳求的目光:求求你们,别开玩笑啦。

(倪华迪译)

金胗的公鸡

乔万尼·梅诺迪这只瘦骨嶙峋的小公鸡售不出去。

“啊!太太,您走遍整个特雷维约,也找不到这么嫩的鸡。您看这鸡肉,真是又脆又细,一吃到嘴里,就像糖那样化掉!”

太太把鸡提了起来,掂了掂分量,仔细地看了看,便把它放回乔万尼·梅诺迪店铺的柜台上。乔万尼·梅诺迪的瘦鸡卖不出去。

乔万尼·梅诺迪这只骨瘦如柴的公鸡,生前长得就没模样,一身花斑毛,鸣不成调,行无行姿,却自负好斗。要是从墙头展翅欲飞,总是落到地上。

“这没出息的小公鸡长得像谁呀?”鸡栏里的老母鸡常常絮絮叨叨地评说着,“他父亲长得一表人才。而他母亲,谁不记得他那母亲,在全特雷维约,就数她最壮实。蛋也生得最多。可这小冤家,他像谁呀?”

瘦公鸡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常常自己安慰自己,它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