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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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组帮建派,混水摸鱼(2)

一代权臣李鸿章在上海给慈禧的奏折,不仅关系到清军政机密,还直接表露了其对八国联军的政策底线,为了讨得洋人欢心,黄金荣冒险窃得其中讯息,其手段胆气可见一斑。

却说黄金荣携着姘头阿巧来到张园后,观花赏景,游电气房,听林步青的滩簧,乘飞龙鸟,进安凯第喝茶,可以说,很多天了,黄金荣从没有如此开心过。

那阿巧呢,十分乖觉,见麻皮高兴她高兴,见麻皮观戏她哼唱,一副夫唱“妻”随的样子,黄金荣见如此,在祥和楼中,为阿巧买了一副镀金耳环。

正当黄金荣和阿巧在张园玩得“乐不思家”的时候,门徒骆振忠急忙赶来,扒在黄的耳边悄声说道:“那人已把东西带来了。”

黄金荣一听知道陈世昌派人办的事已经成了,便急忙驱车回到阿巧的住处,弄得阿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傍晚,黄金荣在客厅里接见一个人。那人从裤腰筒里取出一沓卷成长条的白纸,双手递将过来。

黄金荣没有接,只是嘴巴微微一翘,说:“你挑上面写得重要的字句,念几句我听听怎么样。”

那人摊开白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他用发黄的右手中指在纸片上移动,嘴唇在嚅嚅动着,“喏,在这里,”接着,他念了下面这一段。

……臣年已八十,死期将至,受四朝之厚恩,若知其危而不言,死后何以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故敢贡其戆直,请皇太后、皇上,立将长人正法,罢黜信任邪匪之大臣,安送外国公使亚联军之营,臣奉谕即速北上,虽病体支离,仍为疾冒暑遄行。但里读寄谕,似皇太后、皇上仍无诚心议和之意,朝政仍在跋扈奸臣之手,犹信拳匪为忠义之民,不胜忧虑!

……臣现无一兵一饷,若冒昧北上,唯死于乱兵妖民,而于国毫无所益,故臣仍驻上海,拟先筹一卫队,措足饷项,并探察到列强情形,随机应付,一俟办有头绪,即当兼程北上,仅昧死上闻!

“念完了?”黄金荣见对方放下纸片叠好,忙问。

“念完了。”

“有没有抄漏的?”

“不会漏。东西拿来后,我叫表弟照着抄,他抄好后,我又核对了一遍,才拿来。”

“你表弟是什么人?”

“我表弟是上海县衙门签押房里的录事,写得一手颜体字,托他通过一个师爷买到这个宝贝的。”

对方把“买”字拉得很长,麻皮也会意地点点头。他理解这拉长声调的含义。可是,点头之后,眉头便打起结来,眉心的几颗麻点聚拢来,额角头上像公园里的假山石,坑坑凹凹的,麻脸布满了乌云。

“这种事情两个人知道就不得了了,现在已有三四个人轧在里面,不妙。”黄金荣心里想。

黄金荣从茶几上的听子里取出两颗香烟,丢给对方一支。对方忙掏出洋火擦燃火柴,送到黄金荣嘴边。黄金荣狠吸了一口,咽到肚子里,再吐出来。

黄金荣把烟拿在左手上,右手在对方面前晃晃大拇指,说道:“办得漂亮,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吃亏的!先拿三十块大洋。今天回去向陈大哥打个招呼,对他说事情已办妥,过几天我去当面谢他。明天夜里,你和你表弟到宝山路功德坊十七号领赏,我再给你们每人一百块。不要忘记,功德坊十七号。”

说着,黄金荣从纺绸短衫的半月形口袋里,掏出一张三十元大洋的钱庄银票,递给对方。对方接过仔细地看了两遍,这才弯腰点头告辞出去。

黄金荣目送那人出客厅,出大门,嘴角荡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回转身来抓起沙发上的奏折抄本,直接去向石维也总监和贝当少校当面汇报。

第三天,派到北京去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黄金荣叫来骆振忠作记录,让探子汇报。因为是关系到军国大事,所以特意关在一间密室里进行。

那探子跑了一趟北京后,自然是有了几倍的身价。在这法国巡捕房的巡捕面前也不觉得拘束,相反,他正要利用这机会,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显显自己的办事能力,好让麻皮探长心中有数。

黄金荣坐在藤椅上,一边用左手抠着脚丫,一边侧着头听着“清官内幕”。

下面便是探子讲述的内容:

七月二十日早上,八国联军打到北京城下。西太后对着亲信荣禄呜呜哭了起来。荣禄劝西太后拿定主意,应该采取措施,再不能犹豫。

慈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上次我打电报给李鸿章,要他火速进京,就是让他去与洋人议和的。谁想到这老头在我的面前摆起架子来,自己泡在上海不说,还倒打一耙,说我议和心意不诚,唉!”

说到这儿,这老佛爷又抹起眼泪来了。

慈禧太后荣禄搓着双手,一个劲摇头叹息。他觉得事到如今,实在不好劝。

正在这时候,一个太监来禀报,说鬼子兵已攻开了朝阳门。慈禧一听,收住泪,连眼泪也来不及擦就回到寝宫,脱下旗装,叫太监李莲英给她梳一个汉族妇女的平常发髻。

这慈禧平日最爱惜自己的青丝,乌云压鬓,垂老不白一根。据说是李莲英弄到一只百年宿茎何首乌,献给她蒸服以后,才有这般功效。而这梳头的美差也就落在李莲英的头上。

宫里一向把妇女头发平分梳成两把,叫作叉子头,垂在后面的叫做燕尾。李莲英后来又给慈禧梳成高耸的新式样云髻,那是当时宫里最摩登的了。她想不到今日会落到这个地步,竟要改梳成民妇样式,不能不令她再次伤心唏嘘流泪。

慈禧梳好头,身上罩件蓝色夏布衫。她又命令光绪皇帝、大阿哥及皇后、瑾妃,统统改装,扮成村民模样,乘坐改装过的平常马车。临上车时,命太监叫来冷宫里的珍妃。

等珍妃磕头请安以后,慈禧冷冷地说:“我本想带你同行,奈何拳匪如蚂蚁,窃贼蜂起,你年纪轻轻,倘若被掳或被污辱,有损宫闱名誉,你不如保持清白,自裁为是。”

珍妃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必死,倒也冷静,便说:“太后要走,那皇上总该留在京城。”

“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别的甭操心啦!”不等珍妃说话,慈禧笑着对带珍妃的太监说:“小崔子,快牵出去,没时间耽搁了。”

光绪皇帝见这情形,心如刀割,便扑通一声跪下哀求。

慈禧虎起脸来训道:“起来!火烧眉毛,不是讲情的时候,让她死,也好惩戒惩戒那些不孝的孩子们,并让那些鸱枭看看,羽毛尚未丰满,就啄她娘的眼睛的东西的下场!”

光绪趴在地上侧头一看,太监已拉着珍妃的衣袖,提拎了出去。珍妃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光绪,眼泪滚滚而出。

不到一刻工夫,崔太监回报,已将珍妃推入井中。

光绪浑身发抖,呆了。

慈禧厉声喝道:“上你的车子,放下帘子,免得有人认出你是皇上。”

都上车了,慈禧撩起帘门,把李莲英叫到车边吩咐:“小李子,我知道你不太会骑马,总要尽力赶上,跟着我!”

“喳!”李莲英俯首听命。

三辆大车,在这一天的早上,悄悄地溜出神武门,向西,出西直门直往八达岭怀柔方向逃去。

“哎,你小子嘴皮不错,讲得津津有味,像说书一样。只是皇太后、皇帝统统逃跑了,什么人来收拾这堆烂摊子呢?法国人就是要我探听这个消息的,可你讲到现在还没到主题。”黄金荣问道。

探长胸有成竹,换成几分神秘的低声调,说道:“黄老板不要急,下面的内容正是你想知道的。太后临走时,把事情托咐给荣禄。但荣禄滑头,生怕担当责任,又推给庆王奕劻。奕劻也不敢作主,最后他们决定,由奕劻同李鸿章为全权大臣。”

黄金荣虽然不通文墨,但对事情的核心要点是抓得准准的。

他想,法国人急着要这消息,目的是为了与清政府打交道时,心中有数,可以在英、美、德、意、俄等国之前,拟出下一步对华策略,以便比其它列强各国占更多的便宜。再说李鸿章目前还呆在上海,得到这消息后,法领事必然去拜访他。

想到这儿,黄金荣觉得事关紧急,忙吩咐骆振忠:“阿忠,你快点把情况汇总一下,拣重要的写。一个钟头以后,我要亲自送去。”

在黄金荣众多的部下里,要数骆振忠最能动笔,字也写得好,后来就成了黄金荣的私人秘书。

这会儿,骆振忠是第一次参与“军国大事”,心里很是得意。听了黄老板的吩咐,头点得像鸡啄米。

显露黑白脸,灭口占洒楼

大凡江湖流氓,通常都有两张面孔,白天半遮半掩,欲说还休,晚上凶相毕露、务求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黄金荣在这方面的功力可谓日益精湛。

上海的秋天,和每年没有什么不同,贫寒的人家还是贫寒,豪商富要依然是灯红酒绿聚赌嫖娼。表面上看来,上海——远东最大的城市,依然“昌泰平和”。

黄金荣却踌躇满志,他不仅连破几桩大案,而且弄到法国租界当局最需要的清朝军国机密,因此,麻皮是出尽了风头,占不完的便宜,法租界当局为了嘉奖麻皮在这方面的贡献,特地为他安排了假期。

但事情并没有完。

黄金荣在得到了李鸿章给慈禧的密折之后,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知道,此事不可外泄,一经泄密,自己便是千古罪人,说不定清政府哪天会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对办理此事的人绝不能轻易放过!”黄金荣暗下决心,遂即把此事交给了自己新收的门徒朱顺林、顾玉书去办理。

这天,黄金荣躺在烟塌上,由姘妇为他点火烧烟泡,正当他抽得云天雾地之时,坐在过道上的跟班走了进来:“黄老板,顺林和玉书两人在客厅坐着,有事报告。”

黄金荣一听,知道事情可能办成了,便马上翻身下榻,说:“好,我就来。”

黄金荣跷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站着两个穿黑衣黑裤的人,一个是朱顺林,赌棍;另一个叫顾玉书,徐家汇一带的大流氓。他们俩是最近才投到黄金荣门下的,黄金荣让他们办桩事,看看干得是否漂亮,而后再安排“工作”。

“那天夜里,领赏的人来了吗?”黄金荣把他们打量一番,问。

“来了。”

“来几个?”

“两个。”

“你们怎么招待的?”

“按老板的意思办的。。”

“那顺林讲讲。”黄金荣点了一下朱顺林。

朱顺林觉得十分得意,便向黄金荣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

他告诉黄金荣,那天晚上8点钟左右,有两个鬼头鬼脑的人来到功德坊十七号门口。进门以后,年纪大一点的那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了过来。

朱顺林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有两行字:

见字后付来人银元壹佰元整

金荣

朱顺林将条子递给顾玉书,并递了个眼色。顾玉书会意一笑,忙说:“请一位上楼点数,另一位先生在客堂略坐片刻。”

顾玉书拿了烛台,在前头引路。朱顺林请同来的一个后生坐好,自己亦跟了上去。他们三人走完一道狭窄的楼梯,转弯进入一间小房,朱顺林顺手将房门关好插上。那人正要回头想说什么,后脑勺上被什么东西一击,顿时失去了知觉,瘫在地板上。

朱顺林在屋角里拿过一块破布,硬塞进他的嘴里。这时,顾玉书已准备好一只麻袋,两人动手将地板上的人装了进去。接着,用麻绳紧紧地扎好袋口,拖到屋角放好。

随后两人出门,在楼梯口叫:“下面那位小老板上来一下,帮着拿一拿。”

正在楼下客堂里孤坐的小后生,刚才听到楼板上有点响动,也没在意,现在说是让他上去相帮拿银元,高兴得一步三级,登登登地跑上了楼去。

这一次是朱顺林擎着烛台,站在楼梯口给下面照亮,顾玉书则两手背在后面,等在一边。等小后生上得楼来,朱顺林转身进房。小后生跟了进去,当他一只脚刚跨进门槛时,只听见耳后一阵风,“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朱顺林、顾玉书同样往他嘴里塞进了一块破布,把尸体装进了麻袋。

“干得好!干得好!”听到这里,麻皮金荣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这两个麻袋是怎么处理的?玉书你讲讲。”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机会插嘴的顾玉书,这会儿像得到了圣旨,马上清了清喉咙,绘声绘色地叙述起来。

原来,朱顺林和顾玉书两人早已在门口准备好了一辆三轮车,他们俩人各背了一只麻袋出门,扔在车上,之后,又拿了两把铁锹。功德坊弄堂口有一大垃圾堆,两人在麻袋里装满了垃圾。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连夜拉到吴淞口,把麻袋和垃圾一起倒进了大海里。

此时,已是下半夜,正好赶上大海退潮,麻袋与垃圾被潮水卷向东海。

“脱手”也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只是有两点,黄金荣觉得是个漏洞,他以教训的口气指出,要他们今后注意。

“连夜拉出去不好。要是路上碰上巡捕或清兵巡逻检查呢,会带来麻烦的。为什么不弄一条小舢舨,从河里运出去?麻袋扔到海里为什么不绑两块石头,万一飘上来呢?这些细节没有考虑好,弄不好事情就会露馅。”

“黄老板想得周到,以后我们一定小心。”这两个人不住地点头,他们从心底里佩服黄金荣的高明,周到。

于是,他们便把原来商量好的打算提了出来:“黄老板,你就收了我们俩做徒弟吧!以后,你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绝不会说个‘不’字。”

收徒弟的事,黄金荣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前些日子太忙,把这事搁了下去;另一原因呢,他不好讲出口,自己到现在还是个“空子”,不算青帮中人,在青帮中没有顶上一个字。

但经他们俩一提,正好挑起了他一个想头,修正了他原先的计划。

想到这儿,黄金荣麻脸上放出光彩来,向面前的两个人点点头说:“收徒弟的事,老早就有人向我提过。前些日子太忙,还没有好好想过。今天你们两个先回去,替我想想在什么地方开堂好,过几日我派个人去关照。

朱顺林和顾玉书见有门,便恭恭敬敬地九十度一鞠躬,退出客厅。

朱顺林和顾玉书出来后,找到一家小酒店,两人对饮起来。

喝着酒,就着菜,两人谈起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找个开堂的地点。可在什么地方最好呢?两人一时没有了主意。

这时,有两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来到两人面前,问道”:“先生,需要人给你们斟酒助兴吗?”

两人酒已喝得有七八分醉,且没有想出合适的开堂地点,正闷闷不乐呢,一看两个姑娘来此,朱顺林脑筋一转,何不先找个姑娘乐一乐呢?

两个姑娘上了桌,左右劝杯,朱顺林和顾玉书也是来者不拒。一会儿,两人已是酷配大醉。顾玉书因为酒量大些,尚较清醒,便对一姑娘说:“扶我们找个房间,我出钱。”

“房间不用找了,楼上就有。我去开两个房间,我们俩一人陪一个吧,但要先付钱。”其中一姑娘说。

“行!”

两个姑娘陪着两位上楼了。

其实这地方便是上海最繁杂的地带十六铺,这里是藏污纳垢之地,任何一条小巷里,都可见到赌场、烟馆、妓院。甚至一个茶馆,就含有烟馆、妓院。这里是官、商、流氓、地痞以及社会沉渣麇集的地方。

刚才那两位姑娘就是这里的“野鸡”。

这两个野鸡除了自己卖“肉”以外,还兼做“扒包”生意。刚才,两人看到朱顺林和顾玉书已喝得有些醉了,便上去“帮衬”一把,把那两位直灌得不认东西南北。

两人各自进了房间,不多时,朱顺林和顾玉书已鼾声雷动,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两个野鸡把那两人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掳而去。

朱顺林和顾玉书两人醒来的时候,两个野鸡已逃得无影无踪。

朱、顾傻眼了。平时,这两人是专“帮人”的,今日反被“人做”了,这如果给黄老板知道了,还不骂自己无能,说不定,还不收自己做徒弟了。

朱顺林下楼找到酒馆老板,问那两个野鸡是哪里人,老板一听,两眼瞪得老大,半天才说一句话:“怎么,不是你们带来的?”

“不是,我们是在你酒馆认识的。”

“那就糟了,可能是强盗金绣手里的人。”

“强盗金绣是谁?”

“她可是上海有名‘十姐妹’的头面人物。”

“什么‘十姐妹’?”朱顺林有些丈二和尚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还是自认倒霉吧。”老板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