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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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行境险恶露凶相(1)

老狐狸的再次挣扎

大革命时期的上海,除了租界外国人势力外,主要有三支政治势力,这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工人,孙传芳、张宗昌军阀势力和北伐军国民党势力。

1919年,卢永祥升任浙江督军,派其部将何丰林接替淞沪护军使。但江苏督军齐燮元,羡慕得两眼发红,立誓要夺回上海,于是,齐卢之战终于打响。

人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在双方打得精疲力竭之时,孙传芳带领“花军”一鼓作气地打败了卢永祥,卢永祥见大势已去,只好通电下野。

战后,孙传芳和齐燮元又发生了矛盾,双方都不愿对方独占上海。没办法,便让吴佩孚派来的张允明担任上海守备司令。硝烟未散,1924年底,奉系军阀张作霖挟二次直奉战争胜利的余威,赶走了张允明,占领了上海。

但齐燮元怎肯拱手相让,12月16日,突然举兵占领上海,命令奉系保安司令邢士廉退职。但不久,齐的部下突然在苏州哗变。

1925年1月,段祺瑞政府宣布上海永不收兵,并谴责齐燮元挑衅谋乱,同时奉系军队大兵压境。齐燮元内外交困,1月28日,宣布下野。

孙传芳故伎重演,先与齐燮元暗中结盟,后见势不妙,又获得段政府任命的浙江军务督办的头衔,地位得到保证,便拔脚回杭州享福去了。

军阀混战“无日不抢,无日不烧,杀掠奸淫,穷凶极恶”。奉军下江南,军纪败坏,孩子哭闹时,大人说奉军来了,孩子便吓得不敢出声。张作霖再次任命邢士廉为上海戒严司令,上海落入奉军之手。

邢士廉手下的大将是第八军军长兼海军司令毕庶澄。毕初到上海,即被大上海的灯红酒绿所陶醉,他对身边的参谋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来上海走一遭,那简直是白活在世上了。”

不说别的,单说那女人,哪来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呢,千种风情,万般媚态,让人痴让人醉让人迷!

很快,毕庶澄遇到了富春楼里的老六。那老六,身材高挑,胸脯饱满,走起路来,娉娉婷婷,天生一副美人坯子,简直令千军万马销魂。

毕庶澄在富春楼里一泡就是三天三夜,每日都劲头十足,以至于令久经风月场的老六都难以忍受。

毕庶澄的手下,相当一部分人是白俄雇佣军,在他的放纵下,胡作非为,吃喝嫖赌,打砸抢奸,弄得上海民怨沸腾。

但好梦不长,10月16日晚,北站白俄军驻地突然枪声大作,一伙衣衫褴褛的孙传芳的“花军”,乘黑夜迅速包围了正在车厢中喝酒取乐的白俄军。这支军队外表魁梧,实际上是张作霖的雇佣军,并无战斗力。孙军只丢了几颗炸弹,白俄军即全部缴械投降。

当晚邢士廉、毕庶澄正在寻花问柳,警报传来,便提着裤子,逃进租界。孙传芳则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徐州,11月8日召开“庆功”大会,自任“五省联军总司令”,从此称霸东南。

“军阀不去,沪难未已”,孙传芳在上海横征暴敛,禁止人民集会结社,后来又两次镇压工人起义。其所属大刀队在南市、沪西肆意屠杀市民,把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路旁电线杆上。

上海人民恨死了孙传芳。

1926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孙被打败,成了落汤鸡。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孙传芳只好回过头来向过去的仇敌张作霖摇尾乞怜,共同御敌。

1927年2月27日,奉军二下江南,进驻上海的仍是花花公子毕庶澄。

那么,此时的共产党呢?

自1921年后,中国政坛上的诸多政派之争,日益简化为国共两党的较量。作为中国政治中心之一的上海,自然受到这两党的高度重视。

国民党在工商界及知识分子中悄悄发展其组织,而共产党则将它的支部推进到工厂和学校,总工会手下的工人群众就有八十万人。国民党方面,他们要控制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必须求得正日益强大的上海帮会势力的合作与帮助。

上海工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举行了反对北洋军阀,响应国民革命北伐军的第一、第二次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这些武装起义展开之时,部分上海流氓帮会分子乘机进行破坏捣乱,有的无业流氓冒充工人纠察队,胡作非为,败坏工人纠察队的名声,有的受外国资本家的雇佣,充当武装警卫,蹂躏工人。

此时的黄金荣等人也并没有闲着,在上海总工会成立后,也利用在各工厂中的徒子徒孙暗中监视工人,刺探工运情报,破坏工人纠察队的活动。

中共浙江区委对此十分重视,派汪寿华作为上海总工会的代表和黄金荣等人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1927年2月28日,杜月笙以法租界总巡代表的身份会见了汪寿华。

汪寿华见到杜月笙后,不免客气了一番:“杜先生,您是上海滩知名人士,懂大体,识大局,为人排忧解难,扶困济贫,本人是一向钦佩的。”

杜月笙有些飘飘然了:“不敢,不敢。”

“杜先生,你对目前上海的形势怎么看?”汪寿华开门见山。

“我实话实说吧,上海工人起来反对军阀,我举双手赞成,但孙传芳和张宗昌的部队手里拿的可都是铁家伙呀……”

没等杜月笙说完,汪寿华站起来,说:“这个,杜先生不用多虑,你要知道,上海工人一站起来,就有七八十万,你想,这么多人对付几万不中用的部队,毫无问题。再说,北伐军薛岳的部队已经占领了龙华……”

“真的,薛岳的部队到了龙华?”这个消息,使杜月笙十分震惊。

“那还有假?现在孙传芳的部队,已龟缩在闸北、吴松、南市等地,我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南京路老闸捕房门口,这里是“五卅惨案”流血地杜月笙听了汪寿华的一番话,默不做声地望着汪寿华。

汪寿华继续说道:

“军阀孙传芳的末日就要到了,另一个军阀张宗昌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统统完蛋。上海滩上的毕庶澄,已成了笼中之鸟。过几天,上海便要回到老百姓的手里。在这紧要关头,希望杜先生要深明大义,站在老百姓一边哦!”

杜月笙听完这番话,觉得自己应该表个态了:“那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杜先生是个痛快人,我就直话直说,请你做好三件事。”

“说来听听。”

“第一,请你们手下的帮会兄弟,保持中立,不要为虎作伥;第二,不要阻拦法租界工人罢工;第三,据我们了解,您同张宗昌派来协助李宝章防守上海的毕庶澄有些交情,希望把他笼络住,不要让他有所动作。”

杜月笙听完,觉得共产党方面提出的这三件事也并不是难事,但和汪寿华见面是黄金荣派来的,不能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于是他说道:“汪先生,请放心,你所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一定尽力,至于具体情况,等我回去和金荣大哥他们商量一下,再通告你。”

“一言为定。”

见过汪寿华以后,杜月笙立即坐车驶向钧培里黄公馆。

到了黄公馆,只见黄金荣和张啸林正在焦急地等着他呢。

原来,黄金荣也得到了北伐军占领龙华的消息,所以想急着知道杜月笙和汪寿华会见的结果。

杜月笙故意不谈会见的结果,反问道:“大哥想站在哪一边呢?”

黄金荣长叹一口气,说道:

“难呀!法国当局要我这个督察长组织一支‘纠察队’,配上坦克车,在公馆马路、霞飞路上来往巡逻,以保持法租界平安无事,我不能不尽力。而孙传芳那一头呢,淞沪镇守使李宝章和三鑫公司往来密切,鸦片生意全靠彼此合作,至于他们的同伴张宗昌,前些日子从南京派毕庶澄带二万海陆军队进驻上海时,你们两人还代表我到车站去欢迎他,关系也不错,总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至于北伐军就更不用说了,总司令蒋介石是我们门生,不说将来大事小事全靠他,就是单从师徒之情出发,我也不能冷脸相待啊。”

杜月笙不停地点头。

黄金荣最后说:“这三方,谁也得罪不得,我总不能三条线都拉着吧。”

“大哥,不是三条线,是四条线。”杜月笙补充道。

“四条?哪四条线?”

“还有一条是共产党啊。”

“共产党?它算哪条线,莫不是你和汪寿华谈好了。月笙啊,你千万不要被汪寿华的花言巧语迷住啊。”黄金荣提醒道。

“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没等杜月笙住口,张啸林开言了:

“大哥,三弟,我是讲实惠的人,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有奶便是娘,管那么多干什么?什么北伐军、共产党的,你们想想,我们三鑫公司多亏了李宝章一伙仁兄的关照,才得以路路通。要是别的什么人进上海,他们会如此帮三鑫公司买卖烟土吗?我看,难!这个娘的奶水足够了,要是另外再找一个娘,实在不容易啊!”

黄金荣坐直了身子,问:“月笙,你看怎么办?”

杜月笙看了看两位,说道:

“刚才大哥已经分析过了,但我们不能四条线都抓着,抓了四条线,等于一条线也抓不住,我们只有抓住最要紧的线,方可成就大事业……”

张啸林听不得这些大道理,又插嘴说:“老三,干脆你说抓哪条线吧!”

“我实话告诉两位兄长,我已经叫金廷荪、顾嘉棠两人去通知公司的有关人向李宝章、邢士廉等人催款了,同时,停止赊烟土给他们。另外,我也答应了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的要求,让手下弟兄们与他们合作。共产党的一些机关,可以设在法租界,并叫他们自备哨子,一旦遇捕,立刻吹哨子通知巡捕。”

“老三,你疯了!”张啸林猛地站了起来。

黄金荣挥挥手,示意张啸林坐下,转而又对杜月笙说:“你有什么高见,说说看。”

杜月笙端起桌上的小茶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如今局面,吴佩孚在湖南、湖北全线崩溃,孙传芳也从江西、浙江败走,而北伐军则节节胜利。上海南面的杭州、嘉兴已被北伐军攻占,上海北面常州、宜兴也都被北伐军平定。上海的李宝章和毕庶澄已是瓮中之鳖。再说,薛岳部队已兵临上海城下,攻下上海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杜月笙停了停,又说道:“大哥,我们且不论你和蒋介石是什么关系,就从目前的形势看,你说应该牵住哪条线呢?”

黄金荣若有所悟:“月笙讲的有理,是该拽紧北伐军这条线。”

“所以,我们现在如再和李宝章他们来往,显然会吃大亏。这些扛枪的草头王,屁股一拍滚蛋了,那所有的钱还不都水漂了?”杜月笙说完,望着黄金荣。

黄金荣听了杜月笙的一番话后,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凭着杜月笙的精明强干,能打会算,上海滩已是非他莫属了。黄金荣虽然知道,杜月笙在他们三人中间已是头号位置,但他并不甘心如此。

“大哥,你还有什么意见?”杜月笙见黄金荣沉思不语,追问一句。

“哦哦,好,月笙说得对!”黄金荣这才静下神来:“现在,我们应该让蒋介石北伐军进来,赶走孙传芳和张宗昌的部队,我们不照样有靠山吗?至于洋人吗,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精诚合作。”

张啸林又开始说话了:

“刚才听大哥和老三的一番话,我这个笨脑瓜才开了窍。赶走李宝章的部队,让北伐军进上海是对头的,但是,还有一点我想不通,帮助共产党干吗?共产党来了,还不把我们的洋钿拿去共产?”

“共产党吗,我们现在当然要帮助他,等他们把李宝章、毕庶澄都赶走了,蒋介石的北伐军不就不费吹灰之力进来啦?到那时手一翻,把共产党统统杀了,不就太平了。”杜月笙好像看不起张啸林的无知。

“你怎么断定蒋介石的北伐军会消灭共产党?”

张啸林的脑瓜还是转不过弯来。其实,黄金荣也有同样看法,也望着杜月笙。“这你就得听听其他地方的情况啦,蒋介石在赣州等地已动手杀过共产党了。”

“上个月23日,杨虎杨啸天兄在安庆动用帮会的兄弟,也对共产党下过手,听说他们打伤了共产党人几十个。”

“蒋介石知道吗?”黄金荣这才插了话。

“怎么不知道,那活动经费就是他负责提供的。”

“如此说来,这还差不多。”张啸林说,“共产党那一套最要不得,他们一得势,我们这些人就得统统滚蛋。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姓蒋的,我决不会去帮他们。”

黄金荣也拍拍屁股站起来:“月笙,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他们罢工可以,在那里驻扎机关我也不反对,去打李宝章、毕庶澄,我举双手赞成,但不能动法国人,要是这样,我还是要让他们吃苦头的。”

“不会的,”杜月笙连连摆手,“汪寿华这些人都是一流人物,他们精明强干,他们是不会在什么事都没做成的情况下,惹起国际争端的,他们才不想自找麻烦呢!”

“那我们怎样帮共产党呢?”张啸林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们当然不会和他们一道拿刀弄枪去拼命,那是赔本的买卖。”

“那我们怎么做?”

“首先,我们都告诫自己的手下人,不要与共产党为难,他们干什么事,我们装作看不见,适当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些方便。第二,就是对付毕庶澄……”

“怎样对付?”

“其实也简单,这是个好色之徒,让他整天泡在女人窝里就可以了。”

黄金荣最后发话了:“我们都行动起来吧,按月笙刚才说的去做。至于毕庶澄,还是由月笙出面对付他。”三人这才起身各自回家。

黄、杜、张三人的这次密谋,使他们做出了拥护蒋介石,除掉军阀势力,进而消灭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这一重大的抉择,从此,他们登上了反共战车,成为人民的罪人。

那么,在这次行动中,他们是否兑现了承诺?

兵败温柔梦

1926年冬,上海工人武装起义如火如荼。

为了配合北伐军解放上海,从1926年10月24日到1927年3月21日这段时间里,上海工人先后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前两次武装起义由于种种原因都失败了,但中国共产党并未气馁,又开始第三次起义的准备工作。

在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准备过程中,工人们最大的困难是搞到武器和弹药。

一天,领导起义的周恩来和赵世炎同志,来到商务印书馆看望工人纠察队。周恩来告诉工人们一个消息,闸北地区的工商界老板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维持生产和商业秩序,正在组织一个保卫团。

周恩来还告诉大家:“这个保卫团是得到批准的,有足够的枪支弹药,你们派些工人兄弟进去,弄点枪支弹药来武装工人纠察队。”

工人们一听,都摇头不干,给老板扛枪维持秩序,那不成了资产阶级走狗了吗?

周恩来笑着开导大家:“我们的目的很清楚,打进这个保卫团,既可以弄到我们目前缺少的枪支弹药,又可以利用保卫团的合法身份进行军事训练,掩护我们起义的准备工作,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工人们一听,乐了。

不久,有四十多名工人加入了保卫团,有的还当上个保卫团的班长、排长。大家穿上保卫团的服装,明里给保卫团站岗,暗里给工人纠察队运送枪支弹药。

一天,打进保卫团的工人接到起义指挥部的命令,要他们去军委办公机关运一部分武器。执行这个任务的任其祥和徐辉祖在保卫团的制服外面罩上大褂子就出发了。

他们走到法租界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辣斐坊军委机关里,把两只装枪支、子弹的皮箱,搬到一部小汽车上,小汽车载着他们直驶商务印书馆。

车子开到一半,他们突然发现一部神秘的小汽车紧紧地跟在后面。车子开出租界,任其祥和徐辉祖悄悄褪去大褂,露出里面的保卫团制服。前面站岗的警察原想挡车检查,一看是保卫团的人,就放行了。

那辆神秘的小汽车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徐辉祖和任其祥叫司机把车往保卫团团部开,途中,终于把尾巴甩掉了。

起义光靠步枪不行,工人们想自己制造炸弹。当时,乔治大学的一些大学生来帮助工人纠察队一起做土制炸弹。他们拿来旧的香烟罐头,在里面装满炸药、石头和玻璃弹片,就这样,一个炸弹制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