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沉郁的爆炸声中,一大片古树的树皮炸得粉碎,露出深幽的通道来。像这样的爆炸声在森林中四处响起,士兵将塑胶炸弹安装在比底斯城的入口处,再强行将用以掩饰的空心古树炸开一个个缺口。立时,比底斯城如同不设防般,暴露在人类的视线底下。
碧昂丽丝手中摆弄着一个如同袖珍智脑般的小仪器,这是由赫尔本家提供的声纳探测仪。能够通过声音的传播探测复杂的地理环境,多用以矿藏的开发。它可通过多种频率不同的声波以复杂的方式不断在某个地区震荡,从而将该区域的地理立体结构图呈现在屏幕上,用它来发现比底斯城的入口那是再方便不过。
炸开通道后,士兵们分从几个入口向地城涌了进去。这次碧昂丽丝只带了三千人左右的军队,毕竟比底斯城的主力已经折损在帕瓦里奇。根据零之前带回的情报显示,现在比底斯城遗留下来的多是没有战力的矮人苦役。只是苦役的数量至少两千来名,面对这个庞大的基数,碧昂丽丝才出动了这么多人,以方便控制俘虏。
很快,士兵和梅斯里特留在地城中的百来名护卫开始交火。密集的枪声中,伴随着火箭筒不时响起的尖锐音鸣,节节向着深处推进着。地城守卫虽拼命攻击,可惜数量上的严重不足,使得抵抗变成一种没有意义的运动。战斗在20分钟后结束,守卫尽数被歼,但人类方面也留下两百具尸体。这归功于地城战士的强悍,还有支道复杂的环境,使得士兵火力分散,无法做到集中歼灭。
半个钟头后,所有的矮人苦役被集中到之前和帕瓦里奇交易的装卸广场上。在士兵黑洞洞的枪口下,矮人们给分成了两拨。如狼似虎的士兵看守着他们,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等待碧昂丽丝的到来。
零陪同碧昂丽丝来到广场上,看到黑压压的两拨矮人,心中不由感概。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这是个充满掠夺的时代。人类不仅和自己竞争,还需要和其它智慧生命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若非人类中出现了能力者,那么比底斯城眼下这一幕,便可能在人类的某个城镇中上演。
这时,碧昂丽丝不知道对指挥官说了什么。指挥官一点头,立刻朝左边那拨矮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枪声忽响。
上百杆步枪同时开火扫射,密集的火线穿透矮人的身体。它们的惨叫声中死去,片刻后,枪声告歇,广场上则留下近千具矮人的尸体。
血,汇聚成了血汪,并向四周蔓延而去。士兵们一动不动,任由异类的鲜血漫过他们的鞋子。
零脸色铁青。
碧昂丽丝却面不改色,又对着右边那拨矮人道:“你们当中,有没人会说我们的语言。我需要一个翻译,如同没有,那很遗憾,它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朝广场上的伏尸指了指。
矮人中,当日曾和商队做过交接工作,其后又随霍先到帕瓦里奇求授的主管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它小声地说:“女士,我想我可以为您效劳。”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布里。”
“好的布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它们的首领。告诉它们,比底斯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们在这城市里担任着建设者和创造者的角色,以后,你们同样也必须工作。只是服务的对象变成了其它人,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将过得比这里好。可是!”碧昂丽丝拖长了声调道:“如果有人反抗,那么,下一具尸体就是它!”
布里听出这女人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气,它打了个哆嗦。矮人不比战士和贵族,它们一出世其出身已经一早已经注定。它们住在比底斯城的最高处,但却在整个地层阶级的最下层。它们勤劳,可同时也胆小懦弱。它们怕死,布里也不例外,只要能活下去,服务的对象是谁并没有区别。
于是在布里传达了碧昂丽丝的意思后,没有任何一名矮人敢于反抗。另一边广场上千同类的尸体,早把它们仅剩的勇气碾成的粉末。
接下来的工作则相对简单,在碧昂丽丝的授意下,指挥官让士兵为这剩下的千来名矮人一人发配一套脚镣,以确定它们无法逃跑。再由士兵押送着这些奴隶离开地城,它们会被带上卡车,然后由两千名左右的士兵先行押送返回帕瓦里奇。再和帕瓦里奇中的俘虏汇合后,先进返回阿斯加特,进行前期的奴隶驯化工作。
这方面,黑玫瑰家族已经有一套完整的驯化程序,并且经验丰富。
至于碧昂丽丝和其余士兵,则留在比底斯城,暂时接过整个地城的管理权,直到夏洛德和奥斯汀两个老人到来,才移交给他们。此刻,碧昂丽丝和百名士兵正朝地城的最下方而去。零跟在她的身边,素及贝里恩他们则给留在了中部的广场上。
碧昂丽丝的目标很明显,正是朝着深渊之井的方向而去。零走在她后头一言不发,碧昂丽丝有感,笑道:“觉得我刚才做得太过份?”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一是立威;二是减少奴隶数量,避免看管力度上的不足;三是抬升奴隶的价值,毕竟基数越小,个体价值便越大。”零苦笑:“只是,一口气杀掉这么多毫无反抗能力的……生物,我还是不太习惯。”
“我还以为你要摆出大义道德那一套道理呢。”碧昂丽丝轻轻一笑,随后表情变得冷酷无比:“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也不愿这么干。可惜,这个时代容不得软弱,即使是仁慈,那也是有限度的。你说得全对,这说明你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只是你还末曾站到我这样的高度,所以才会有所谓‘不习惯’的想法罢了。”
“到了我这个位置,或者站得更高。你会发现,这些‘不习惯’的想法,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不是吗?“零沉默。
碧昂丽丝所走过的路,他现在正在走着,而且必须走得更远。在这条路上,他知道很多事情将会颠覆自己的认知,甚至有时候要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就像碧昂丽丝所说,站在一个引路人的位置上,他所做的每个决定已经不仅仅关系自身,更关系着底下许许多多为他服务的人。
在某些时候,原则也需要为利益让步。除非,零能够找到共存的方法。
而这,如同人类要和其它智慧生命共存般困难。
一路下行。
在没有电梯这种使利的工具时,又无法如同零那般使用类空间穿棱。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地城深度的碧昂丽丝,在花费了近两个钟头后,才看到了深渊之井。
“天啊,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碧昂丽丝站在井眼处,看着底下不知深有几何的石油之湖感叹道:“竟然会在山脉下发现了石油,真是不可想像。”
零单手托着下巴道:“地壳的运动,再加上地底族人擅于挖掘。或许就是这些偶然的因素,造成了现在必然的结果。不过,把这么多黑金让给夏洛德他们,你不后悔吗?”
碧昂丽丝不答反问道:“这次俘虏的奴隶数量不少,要不,再送你两百名?”
零摇头,说:“我养不起那么多奴隶。”
“我也是。”碧昂丽丝眨眨眼睛道:“过于巨大的利益,如果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胃口。勉强吃下,只会撑破自己的肚子。黑金是不错,但我已经得到预计的收益,而就本家的能力也就暂时只能消化这些东西。至于它们,还是留给夏洛德他们。”
“如果他们因为黑金过于巨大的利益,而把注意力大多数放到比底斯城来的话,我会十分高兴。这意味着他们必然在其它领域无法投入过多的精力,我则能够趁机赶超他们。很多时候,利益不仅仅是眼前看到的东西。”
零默默地听着,并把这个女人的话深深记在脑海里。碧昂丽丝有自己一套人生哲学,零虽不必照搬她的,可用来借鉴却是十分不错。
碧昂丽丝继续观察着深渊之井这个奇妙的地方,而零则收到布朗通过无线电发来的一条信息:“头,你最好来一下,我们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片刻后,零来到布朗指定的地方。这是位于装卸广场下一处建筑,应该是地底族人用以培育后代的温室,里面的温度和湿度都维持在一个特定的水平。而占据整个温室的,则是密密麻麻的蛋!
布朗从士兵手中接过一个生命探测仪,他递给了零。零只见仪器里面显示,这些人高般的巨蛋里都存在着生命反应。布朗则道:“刚才在上面的时候,他们探测到下方仍有生命反应,我就跟着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些东西。怎么办?把它们全部带回去?”
“不,全部销毁。”零想了想说道。
“你确定?”
零重重点头。
布朗摊手道:“那好,听你的。”
他走开,并让士兵拿来烈焰喷火器。下一刻,温室被火光照亮,超过一千度高温的淡蓝火焰在温室中呼啸。蛋壳的表面先是飞快碳化,再噼里啪啦地爆碎开来。蛋壳破碎,浓稠的浅灰色液体立时飞溅。可这些液体非但没有让周边的火焰稍低,反而如同助燃剂般让火焰烧得更旺了。
蛋壳里,是具具被液体包裹着的躯体。它们形态不一,且末完全发育,只看到一种雏形。但它们显然是有生命的,被火焰一烤,立刻扭动起来。却没有发生任何声音,似乎发声器官还没有长全,于是这些尚末出世的地底族人,便这么尽数埋葬在烈焰里。
“有烟吗?”零朝布朗问道。
布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在身上摸出一包香烟。零抽了根,手指一弹,指间生出一朵小小的火焰把香烟点着,然后走了开去。布朗刚才看得真切,零生成的那朵小火苗抖动得似乎有些剧烈。
深深吸了两口烟,零才呼出一口气。胸口有种积郁难散之感,手掌也微微发抖。就在刚才,他的一道命令,却让一个物种完全成为了历史。零在战场上从不手软,可这次,却感到身体在颤抖。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而是另外一些复杂的情绪。
可就算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会下达同样的命令。理智告诉他这是正解的选择,比底斯城已经埋葬在人类的手中,若任由地底族人的后裔留下来,只会给仇恨的种子创造萌芽的土壤。所以,倒不如在一开始,便把种子付之一炬来得彻底。
啪啪啪!
温室里仍传来细碎的爆裂声,声音在寂静的地城中传得很远。在深渊之井上方的祷告之间里,大门被一双坚定的手缓缓合上,同时把碎裂声关闭在门外。
梅斯里特泪流满面,奇异的是,它那倾城倾国的脸上却平静的可怕。祭祀之长自银霜密林逃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族人被人类士兵用卡车押送走。梅斯里特知道如今地城中已经被人类占据,它不是没想过人类会衔尾而来,只是没想到人类来得这么快。
于是它通过一条秘道直通祷告之间,希望还来得及挽救那些没有孵化的族人。可惜,连这最后的希望也被无情葬送在火焰中。
“不可原谅!”梅斯里特咬牙切齿说道。
来到祷告之间那迦的画像前,梅斯里特重重向画像一拍。画像后的墙壁立刻往内滑进数尺,地面微震,一座石台从下方升起。石台表面,中间有一凹陷处,又有四道晶槽自不同方向连接着台面凹陷处,延伸到石台下,组成某种特殊意义的符号,最终没于地面。
梅斯里特用充满怨恨的语气说道:“我王那迦,您的臣民在此呼唤,请您从深渊中苏醒过来。我族已经几乎覆灭在人类的手中,就请你为我们报仇,杀光那些该死的人类。至于您那尚末补全的基因,便由我梅斯里特为您献上吧!”
说罢,梅斯里特抬起右手,再用力插进自己的胸口。立时,血花四溅。梅斯里特却不打算停手,仍然把手臂往胸口深处挖去,最后猛然捉出一块闪耀着淡淡红芒的椭圆晶石。这是梅斯里特的晶核,如同心脏般的存在,其中保存了梅斯里特完整的生命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