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肃杀。
时间悄然迎来了初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旧时代,收获的含义有很多种。可以是财富、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麦穗上沉甸甸的麦子。然而对新时代来说,在以上种种收获的含义之外,还要额外增加一种。
死亡。
是的,死亡。动荡的年代,生命贱如草芥,只有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稳居金字塔中上部分的人,生命才有那么一些保障。只不过这份保障,远没有那么厚重。
初秋已经来到,冬天还会远吗?在秋天如果积累不到足够的过冬物资,那么生命将会成批的凋零。没有地下基地的保护,没有足够的供暖、没有维持生存基准线上的食物,普通人是很难捱过一个冬天。
新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在最初的十年间,死亡数目以爆发性的态势呈现。然后渐渐放缓,到最近十年,死亡线已经维持在一个较低水平。可即使如此,这个水平线也是以黑暗年代为参照而定的,放在旧时代里,仍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哪怕人类的繁殖能力不断提升,可资源也成比例的锐减。这意味着新生儿如果没有物资作为保障的话,也最终会变成荒野上一具小小的骸骨罢了。
荒野充斥着死亡的味道,这里是死神的后花园。每过十年,一个地面的大型聚居点会变成小型,而中小型的则直接灭绝。灭绝的原因有很多种,或被异变兽攻击、或被强大的组织捉回去当奴隶。可最大的一种原因,是被淘汰。
资源的锐减,使得这颗星球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承载量,所以它用自己的方式来刷新生命的数量,以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生态。
一辆越野车出现在荒野上。
在它的前方,是一个荒野废墟。城市的规模看上去属于中等,旧时代或许有上百万的人口。可现在,它仅是地平线上的一道剪影而已。从那道剪影中,透出的是孤寂、死亡和危险的味道。
越野车也是孤独的,因为它没有同伴。孤单地行驶在断断续续的荒野公路上,驾驶汽车的似乎是个新手,车辆无法保持直线前进,如果把它前进的轨迹用线条表示出来的话,就会发现这道曲线如蛇蜿蜒。可惜曲线谈不上任何优美之处,反而带着惊心动魄之感。
只是,无论驾驶员如何开得让人触目惊心,至少汽车后座上一个少年始终闭着眼睛。再看他随便躺在座位上的姿态,没错,可以确定他在睡觉。
有时汽车一个急弯会把他往座位上抛出去,这时睡梦中的少年总会无意识地伸手在座椅上一拉,便把自己的身体带回原位。于于途中一些磕磕碰碰。甚至有一次直接大头撞到了汽车上,少年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而已。
相对于少年的淡定,开车的少女便显得有些局促了。她满头大汗,小脸上却写着倔强两个字。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是如此用力,似乎正和越野力较劲。这让副驾驶座上一个圆滚滚的生物显得十分害怕,哪怕胖乎乎的身体上有安全带固定着,可小东西的眼里却殊无半分安心可言。
就这样,越野车扭扭曲曲地开进城市废墟,甚至在城市入口处撞掉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胡安市”,这是城市的名字。下面则是一条警告语:小心那些****的活尸。
汽车停在一栋破损的大楼前,大楼大概有六七层的样子。面向街道的大半楼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削过,暴露出大楼中的结构,并且在街道附近筑起了一道石墙。显然汽车无法直接开过去,要经过就必须绕道。但看看太阳已经下山,于是车上的驾驶员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她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把满头银苍色的头发高高挽起,用一根橡皮绳绑成了马尾,然后随手拎着一把长得惊人的剑从车上跳了下来。少女没好气地看着后座上仍打着呼噜的少年,接着一手提起扔到了地上。这一扔用了巧妙的力度,少年落地、弹起,再被阴晦的力道压下,如此三遍之后,少年疼得跳起来。捂着和地面热烈接吻的一边脸颊,少年抱怨道:“你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叫醒我?”
少女反问:“用正常的方法可以叫醒你?”
少年无言。
银发少女用剑鞘敲了敲少年的头道:“去,打些食物回来,我们的干粮吃光了。”
少年捂着脸,看向夜幕低垂下的城市。他鼻子抽了抽,道:“我只闻到活尸的臭味,那种东西不能吃吧?”
“总会有其它东西,快去,别浪费时间。”少女没好气道。
然后一手捉起副驾驶位上的奇异生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废楼中。少年摇了摇头,这个城市充满活尸的味道,就在这栋废楼里便盘旋着不少这样的东西。不过他知道,那楼里的东西很快就会没有了。
他离开,必须找点什么吃的。
少年离开后,废楼中响起一片活尸的呼啸。呼啸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片刻之后,在三楼一个窗口中出现了火光。少女找了这个相对干净的房间,又随手捡来些已经无法使用的家具。她弹出几缕指风,便把这些东西切碎,然后点上一把火。
火既可取暖,也可以用来烤东西。当然,它也可能吸引到另外一些东西。比如活尸,不过至少在这栋大楼里,倒不用怕火光把活尸吸引来。因为那些东西,已经变成真正的尸体。
很快,少年回来了。他拉回来两只尸狼,其中最小的一只也有少年的个头大。狼头松跨地垂着,颈椎已经被暴力折断,从狼吻中滴出的血在地上拉出一道红色的线,并且延伸到房间里。
莫妮看着地上的血线,怒道:“这东西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吉鲁坦白了她一眼:“你会怕麻烦?”
“说得也是。”莫妮点头,不再计较吉鲁坦的小小差错。她手一弹,便有一把匕首出现在手里。接着熟悉的去皮、剔骨、起肉。莫妮的手法熟练无比,她用堪比外科医生的解剖手法很快就把两头尸狼变成片片狼肉。接着在火堆上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匕首一跳,狼肉便片片飞到了烤架上。
不多时,这小小的房间里已经飘起了肉香。
对于莫妮和吉鲁坦而言,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们在这里休息一晚,补充食物,然后明天继续启程。然而命运是奇妙的,当两人解决掉小半狼肉后,另一辆越野车从相同的方向开来。那车上的驾驶员飘动着一袭张扬的蓝发,在夜晚中如同一团燃烧的蓝色火焰。
于是这个夜晚,又变得不平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