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里面曾经发生过内讧……”
零说道,其它人默认他的观点。这满是血浆的培育室,还有走廊那些战斗的痕迹,已经说明在他们到达之前。这金字塔内发生过一次,甚至多次内战。或许,这也是外头两支强大的异种生命一遭遇便以命相搏的原因。彼此的仇恨,甚至让它们对零这几个入侵者视而不见。
“不管如何,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走吧,我们可以利用下面那个缺口到达下层走廊。”零来到缺口边,问:“还有安全绳吗?”
海薇从背包里摸出一卷摇了摇:“这是最后一卷了。”
目测有百米左右的长度,零点头道:“够用了,我先下去。等我的讯号,再把绳子一端固定好再抛给我。”
“明白,头。”海薇简洁道。
反重力场开启,零浮空而起,然后穿过缺口缓缓自虚空降下。片刻后,便抵达了下面那一层的培育室,从墙壁的缺口飘了进去。这间培育室里充斥着淡淡的琉璜味,除了满地血浆外还有不少尸体。尸体是某些没来得及成型的异种,或长着八根节肢,头似章鱼;或大如猎犬,却形似暴龙;还有的根本就说不清外貌,但从那些没来得及长全的生体器官以及爪刺看来,活生生就是杀戮的兵器。
尸体似乎是被人打破了肉茧,随后流出,又因为没有营养供应而停止生长,最后才死在这里面。
培育室一边昏暗,在阴影的深处有奇怪的声音响起。零拿着探照灯四处掠动,灯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惊心魂魄的战斗痕迹。突然,光线像是从什么东西身上掠过。零迅速将灯光又打了回去,就在培育室那一边的角落里,有人影背对着零。
看体型像个男人,穿着类似黑枭那样的装束。身上披挂的黑色长袍上血污斑斑,低垂的头使得乱如草丛的黑发被挡住了一半。他在地上捡着什么送到嘴边,跟着就传来“吧滋吧滋”的咀嚼声。零朝四周的异种尸体看了眼,若有所思。
或许感受到了灯光,男人动作一僵。跟着手垂了下来。那双手的十指上已经长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勾爪,皮肤表面也出现一些类似老茧似的硬皮组质。他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孔。在黑色的乱发下,这张苍白,扭曲的脸孔上已经没有了理智,只有原始的兽性。
男人有着一张大得出奇的嘴巴,在嘴唇两侧各有一道裂缝延伸到耳根,这使得他的嘴张开,可以生生吞下一只异种的脚。那大嘴张开时,不难看到嘴中遍布一圈利齿。他看到零的时候,将嘴里嚼了一半的东西吐了出来,接着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
无形的音波让培育室里卷起了一阵腥风。
本来寂静的金字塔内部,就这样出现了细微,但密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家伙唤醒了。
“该死。”零暗骂一声。
男人停止了啸叫,闭上了嘴巴,甚至表情也不像之前那些恐怖。除了脸上沾着黄的红的某些液体外,若剔除这些,不难看出他有着堪称俊美的容貌。这无可避免地让零想起了黑枭,那个同样阴柔俊美的影族长老,再仔细观察,这男人和黑枭还有其它共同点。
例如那从黑发中冒出来尖细的耳朵,以及像黑宝石般的眼睛。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是影族人。至少,曾经是!
男人微微俯低了身体,那大嘴又裂了开来,从嘴中发出野兽般威胁的低吼。有混浊的液体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滴到地上,看样子,他把零当成了新鲜可口的食物。这让零十分不舒服,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时候,男人动了。他双脚猛在地面一踩,踏得整个培育室微微颤动。
一圈强劲的无形冲击横扫四周,吹得一些异种尸体都翻滚起来。下一刻,男人消失。他化成了一团黑雾,沿着地面迅速掠向零的脚边,再于他身前突然转折改变轨迹。滑上了墙壁,来到天花板,跟着人影从黑雾中跳了下来,落到零的身后!
整个过程快逾闪电,从他发起冲锋到进入攻击状态用时不超过一秒,在眨眼的高速中完成。那形若兽爪的手猛往零的后背掏去,男人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手指挖开人体,触摸到零那颗温暖且不断跳动的心脏的感觉。
可他掏了个空。
零像空气般消失。
转瞬又从男人左侧的次级空间里闪出,一拳重重抽在男人的脸颊上,整个培育室为之一震。沉闷的打击声里,同时有“咔嚓”的骨折声响起。男人身体打着旋飞了出来,狠狠地撞到墙再弹回地面,把已经凝固得像粘胶似的血浆震得飞起。
过了片刻,他从血浆里撑起了身体。男人的头已经不自然地歪斜着,显然零刚才那拳已经把他的脖子打断。别说普通人,就算能力者受此重击也早死了。但他却像没事人似的用双手扶住自己的头部,接着将之转了回来。然后脖子处的肌肉一阵起伏,那里响起连绵的轻震声,便像一点伤也没有般,又复如同嗜血野兽似的看着零。
零知道,男人是用肌肉组织固定好脖子的断骨,这已经不是普通能力者所能够做得到的事。可以想像,在这男人身上必定发生了某些异变。
男人身上散溢出能量的气息,并渐渐形成有如黑雾般的能量光华。在零的感知里,他的力量已经上升到九阶的程度。男人背后的袍子一阵涌动,接着刺出五六条像是章鱼似的触角,这些触角的尾端对准了零,每条触角都张开一个小小的口器。这些都是捕获器官,其中一条触手如蛇昂立,跟着电射而出。黑影破空,拉出尖锐的啸音直往零的胸口扎去。
零侧滑避开,但接下来,男人身后的触手像机关枪似的不断朝零弹射。它们的速度很快,力道强劲。而且触手的长度看似可以随意调节。零的身影在培育室里闪现,留下片片残影。可不管他出现在哪里,触手总能衔尾而至,这让零试探其攻击距离变成一种无意义的行动。
这些触手每每痛击在墙壁上,或是某具异种的尸体上,都会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零由此而知,之前在上面走廊上看到的那些空洞是怎么来的。显然,眼前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解释。
一番机关枪似的攻击无果后,触手突然停下。它们皆微往后扬,经过一翻蓄力后,同时电射向不远处的零。零闷哼,身影不退反进。往前一探,让触手落在空处。一个跨步,落足时已经到了男人身前。双拳上透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接着拳锋闪烁,如同重炮破空般的啸叫在培育室里响起。
沉闷的破空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包裹着重装弹头的拳锋以每秒五到六次的频率落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身体不断抖动,甚至被零的高频率攻击而双脚离地而起。他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般,身不由已地抖动着。每次抖动,都会从嘴中喷出一口黑紫色的血液来。
持续近半分钟的拳击后,零右拳最后一闪,在拳头和男人身体的短暂距离间拉出四五道拳影,再瞬间重叠一起印在男人的胸口。一圈淡金色的波纹散逸开去,在培育室里掀起一阵狂风。男人背后血喷如柱,那几根触手被贯体而过的能量冲击轰断轰飞,随着血花散落到地面,却仍然抽搐个不停。
男人摔到了地上,终于一动不动。他的胸口出现一个残破的血洞,零最后一击的能量湮灭了他大部分的肌体组织,彻底将他变成了一具尸体。
零终于松了口气,可突然间男人的脑袋动了动。接着额头有一点凸起,然后有锋利的节肢从里面刺了出来,带起几颗骨屑。节肢往前一拉,然后又有三四根这样的东西从里面探出,再往两边一分,便把男人的头部由里而外地剖开。有巴掌大的异虫从男人脑袋里爬了出来,跟着吱吱作响,竟然钻进了血浆里,顿时不知去向。
走了过去,朝男人的脑袋看了眼。里面的竟然没有大脑,只有些不知名的液体流了出来。这么看来,男人其实已经死了,但脑袋里那异虫控制着他的行为,这类似于某种寄生。
再检查一遍,确认培育室没有危险后,零才用灯光朝上头打出安全的信号。海薇将安全绳的一端固定,另一端则抛向了零。零接住,将之固定在墙壁上,由此形成一道索桥。海薇他们便靠着这道绳索滑过了两个培育室之间的虚空,当他们看到那脑袋空荡荡的男人尸体时,个个脸色难看。
“小心点,这金字塔里似乎还有某种寄生虫。”零提醒道。
莫妮则在男人的尸体边蹲了下来说:“这是影族人,为什么他会在地底。不是所有的影族已经迁徙到外界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相信,答案已经离此不远了。”零拍拍她的肩膀说,又对其它人道:“走吧,希望接下来的路不会又断了。”
离开培育室,一路仍然在战斗的痕迹。仅凭痕迹,他们无法判断战斗是从上打下来,而是在底层空间爆发,并朝上蔓延。可就像零说的,答案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接下来没有袭击,甚至连异种的尸体也少见。但安逸的时光持续不到三分钟,一只异种生命在走廊上游荡的身影撞进众的视线里。
光线中,这是头类似纹蛛战士的异种。上半身类人,下半身则是蛛身。只是它的个头要小些,而且上半身看上去就像将三个人拼凑在了起一。三头六臂,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怪物。它发现队伍的时候,尖叫着扑了上来。莫妮和海薇同时迎上,异种六根手臂上都拿着简陋的锐器,它几乎没有攻击的死角。身体不断旋转,像陀螺似的把莫妮和海薇卷了进去。
铁器交错摩擦的星火,以及拳头轰中身体的闷响不断出现。一阵急攻之后,莫妮的死亡突击飘了起来,将这异种其它两个脑袋削飞。可它却仍末死去,海薇这时扑至。少女凌空跃起,双腿收缩。在半空突然凝停那么半秒后,猛然发力踩在异种的胸口。
那里顿时响起骨折肉裂的声音,异种胸口塌下,被海薇迸发的巨力踹飞,撞裂了走廊的墙壁。随着碎石,它跌下了黑暗的虚空,尖叫声由著而微,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学得挺快。”零走过去,拍拍海薇的脑袋。
少女洋洋得意地露出一排贝齿,刚才那招,自然是从前不久零和贝里高格的战斗里偷师过来的。虽然海薇的力量无法和零比较,但发力的技巧却学了个十足,这女孩在格斗方面的天份的确出众。
接下来,零他们遇到越来越多的异种。这些东西越往下层数量越多,但看上去都是些幼生体。非但比不上那被异虫寄生的影族人,就连金字塔外那些普通的蝠人和深蓝巨人都差得远。搏杀它们没有难度,只是需要时间。
最大的一波异种,足有数百只堵在了走廊的前方,看得零直皱眉。可推进到了此处,已经离地底不远。从走廊墙壁的缺口看出去,已经可以看到下方有一片类似广场般的空旷场地。零干脆一脚震破了走廊的地板,开出一个缺口跳了下去,直接来到底层的广场。但在边缘处,却看到又有一条廊道延伸,通往更深一层的地方。
紧随零之后,莉亚他们也从缺口下到了广场。有几头异种生物也跟着跳下来,却为夜琉凌空搏杀,变成一地碎片。下得地面,金和艾丽丝联手封闭了缺口,这样一来,那些异种要追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零他们暂时没受到攻击,再看这个广场,四面环墙,广场地面布有规律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这里同样有异种的尸体,但数量相对较少。不过在这里的异种尸体,都是那种成熟的生命。在这里面,零就看到一具巨人的尸体。
它的生体盔甲仍在,但里面的血肉早已消融,只剩下一付骨架。骨骼粗大,遍布密纹,并且有些金属的反光。这些巨人的骨骼已经加入了少量金属的元素,使它们的骨架更加坚固,才能够承受本身的体重。
零检查了一圈,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后,打了个手势,队伍往边缘一道通往下面的走廊而去。这时,已经有异种从另一边的走廊下来。它们嚎叫着发起了冲锋,能力者纷纷出手。金的地刺,艾丽丝的冰片以及夜琉的能量丝线构成一道致命的防线。
异种一旦进入这道防线,在转瞬间就给各种能力撕成碎片。攻击并没有就此停止,可突然,所有异种幼体都不动了,然后缓缓地往后退,那模样像是害怕什么。便在这时,一声娇嫩的声音自零他们要进入的走廊里传出:“救救我,救救我……”
竟然是人类语言!
零转身,打了个手势,让众人位于其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走廊里钻了出来。是个女孩,约莫十二三岁上下。清秀的脸孔,苍白的肤色,几乎让零以为看到了当年的莫妮。但这个女孩,双眼黑若深墨,耳朵尖长,同样是名影族人。
她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渗杂了恐惧、可怜、惊喜等几种表情。配合那小巧的身段,无不在呼唤着众人的保护欲。莉亚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却给零捉住。零冷冷道:“夜琉,动手。”
话音方落,女孩的身上突然出现数道交错的黑色丝线,接着浮现道道浅却长的伤口。伤口裂开,从里面流出黑紫色的血。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迷惘的表情,似乎不理解零为什么要这么做。跟着伤口突然扩展、断裂,女孩的身体像被推倒的积木般散了开来,变成了几截碎尸。
“头……”海薇忍不住要说什么。
“别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一出现,那些异种就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显然她不像外表那样无害,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影族人同样被寄生了。”零说道。
这边刚说完,那边小女孩的脑袋就炸了开来,又是一只巴掌大的异虫爬了出来。这回没有血浆同供躲藏,异虫对爪急划,在地面捉出点点星火就欲远遁。零朝艾丽丝看去,后者往异虫一指,指尖射出一道湛蓝光线。冰霜射线洞穿了异虫,顺带将它冻结了起来。
看着异虫变成一团冰块后,零才走了过去。异虫已经失去了生命信息,冰霜射线瞬间冻结了它的生命。这种虫子能够寄生在生物体内,并且保留其原有的力量和能力,甚至可以催发出像触手那样的生体器官。不过本体却出乎意外地脆弱,是一种奇妙的自然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