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墨须能变化复杂,又不落碎、弱、平、浊】潘天寿《论画残稿》:“用墨须能变化复杂,又不落碎、弱、平、浊。远视之,整体精神灿然豁人眼目者,可入堂奥。”是谓绘画之墨法,应该在变化中求其奥妙。变化之时,既要做到“复杂”,又要注意避免“碎”、“弱”、“平”、“浊”的毛病。潘天寿所云之“复杂”,是指不断“变化”的“复杂”,死守某一种墨法,或者在墨法的变化使用之中缺少主动的精神,都难以达到“复杂”的境地。再者,所谓“复杂”并不是把画面弄得不可收拾,而是把画面收拾得妥妥当当,是要有“骈臻百彩”的画面效果。在“变化复杂”的同时,潘天寿还指出必须防止“碎”、“弱”、“平”、“浊”的毛病。所谓“碎”,简单地说就是缺乏“整体精神”。所谓“弱”,就是气息薄弱而不能“灿然豁人眼目”。所谓“平”,就是疏于变化。所谓“浊”,就是模糊而不清晰。(王嘉)
【醉墨醉笔】唐代李肇《国史补》上卷:相传唐代张旭醉后草书,挥笔大叫,以头投水墨中而书之。《宣和画谱》:“僧居宁,毗陵人。喜饮酒,酒酣则好为墨戏,作草虫,笔力劲峻,不专于形似。每自题云:‘居宁醉笔。’梅尧臣一见咏其超绝,因赠以诗,其略云:‘草根有纤意,醉墨得已熟。’于是居宁之名藉甚,好事者得之遂为珍玩耳。”是指一些古今书画家喜饮酒,以酒酣激发灵感,遂大笔挥洒,写字作画,呈现出一种笔力劲峻,墨色淋漓,气势雄浑的风貌,主要用于草书或写意画,后人将这种酒醉中所作的书画,称之为“醉墨”或“醉笔”。
现代画家傅抱石以醉墨、醉笔着称,曾刻有一方书画用印:“往往醉后。”(周积寅)
【有笔有墨】五代后梁荆浩《笔法记》:“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具体来看,荆浩认为:“项容山人树石顽涩,棱角无缒,用墨独得玄门,用笔全无其骨。”“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对于这一问题,相关的论述观点有:北宋韩拙《山水纯全集》:“有笔无墨者,见落笔蹊径而少自然;有墨而无笔者,去斧凿痕而多变态。”元代黄公望《写山水诀》:“山水中用笔法谓之筋骨相连,有笔有墨之分。用描处糊突其笔,谓之有墨。水笔不动描法,谓之有笔。”明代董其昌《画旨》:“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不分轻重向背明晦即谓之无墨。”清代唐岱《绘事发微·墨法》:“有笔而无墨者,非真无墨也,是皴染少,石之轮廓显露,树之枝干枯涩,望之似乎无墨,所谓骨胜肉也;有墨而无笔者,非真无笔也,是钩石之轮廓,画树之干本,落笔涉轻而烘染过度,遂至掩其笔损其真也。观之似乎无笔,所谓肉胜骨也。”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画事用墨难于用笔,故吾国绘画,由魏晋以至隋唐,均以浓墨线作轮廓。吴道子作人物山水,尚如是,故有洪谷子(荆浩)有笔无墨之评也。自王摩诘始用渲淡,王洽始用泼墨,项容、张璪、董、巨、二米继之,渐得墨色之备,可知墨色之发展,稍后于笔也。然而笔为画之骨,墨为画之肉,有笔无墨非也,有墨无笔亦非也。”在中国画创作中的用笔用墨,钩勒轮廓是用笔,渲染明暗是用墨;刚硬挺拔、缭绕婉转、柔和秀逸、曲折顿挫在于笔的作用,水墨淋漓、浓淡干湿、烘染托晕、烟云缥缈在于墨的作用。画家的个性不同,对于笔墨的使用也不同,有的画家以用笔为主,有的以用墨为主,有的笔墨兼重,构成不同的笔墨语言特色。(李芹)
【笔使巧拙,墨用轻重】(传)五代后梁荆浩《山水节要》:“笔使巧拙,墨用轻重。使笔不可反为笔使,用墨不可反为墨用。凡描枝柯苇草楼阁舟车运笔宜巧,山石坡崖苍林老树运笔宜拙。虽巧不离乎形,固拙亦存乎质。远则宜轻,近则宜重,浓墨莫可复用,淡墨必教重提。”水墨画在用笔上有“巧”、“拙”之分,“巧”讲究笔法的精细灵巧,“拙”体现的是笔法的粗放稚拙。用墨上有“轻”、“重”之分,“轻”指墨色的淡逸,“重”指墨色的浓重。在创作中用笔用墨要有变化,有巧有拙,有轻有重,形成丰富的笔墨语言。根据不同的客观对象,采用不同的用笔用墨方法,体现笔墨语言的表现力。(李芹)
【笔迹不混成谓之疏;墨色不滋润谓之枯】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笔迹不混成谓之疏,疏则无真意;墨色不滋润谓之枯,枯则无生意。”作画用笔要自然熟练而浑然天成,否则就显得荒疏,不能真实地表现自然生气。用墨要滋润,否则就会显得干枯,干枯便没有勃勃生机。作画对于用笔用墨要把握住度,不能一味求之,而走向过度失当。(李芹)
【笔与墨,人之浅近事】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画诀》:“一种使笔不可反为笔使,一种用墨不可反为墨用。笔与墨,人之浅近事,二物且不知所以操纵,又焉得成绝妙也哉!”(传)荆浩《山水诀》云:“使笔不可反为笔使,用墨不可反为墨用。”
意谓如果画家不能以意境去驾驭笔墨,反而被笔墨驱使,那么,画家的情思、个性特征就无法得以表现,笔墨自身的意义也得不到体现。因此,郭熙认为笔墨必须服从于意境的创造。从另一方面来讲,意境的表现又始终离不开笔墨,因此,笔墨虽为“浅近事”,但郭熙却未尝忽略之。这一点,在《林泉高致》中多次提及并强调。(张金东刘亚璋)
【落笔之际,未尝以傅色晕淡细碎为功】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四“徐熙”条:“熙自撰《翠微堂记》云:落笔之际,未尝以傅色晕淡细碎为功。”徐熙自撰的《翠微堂记》已经不可寻,仅在此语中留下了惟一的信息,即徐熙落墨画法的粗笔性,既开创了“野逸”风格的基础,也成为水墨花鸟画的先行。(孔六庆)
【笔墨畦町】元代汤垕《画鉴·论画山水》:“王洽泼墨成山水,烟云惨淡,脱去笔墨畦町
甚有意度。”畦,指田界;町,指有土埂围着的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田地;笔墨畦町,指绘画中的程式成法。汤垕这里用“脱去笔墨畦町”来形容泼墨山水画的创始人,唐代着名山水画家王洽,大胆突破“大小李将军”一派工整细致的青绿山水画表现风格,不受前代成法所限制,代之以水墨为主,笔墨恣意泼洒,如飞如动,酣畅淋漓。画面上淡淡浓浓,随其形状,为山为石,为云为水,应手随意,生动自然,看不出墨污的痕迹。至宋元,有少数画家,如米芾父子、牧溪、高克恭、方从义等远承其法。(荆琦)
【必八法皆通,乃谓之善用笔墨】明代唐志契《绘事微言·用墨》:“古画谱云:用笔之法未尝不详且尽,乃画家仅知皴、刷、点、拖四则而已。此外如斡之一字、渲之一字、捽之一字、擢之一字,其谁知之?宜其画之不精也。盖斡者以淡墨重叠六七次加而成深厚也;渲者有意无意用细笔细擦而淋漓,使人不知数十次点染者也。捽与擢虽与点相同,而实相异:捽用卧笔,仿佛乎皴而带水;擢用直指,仿佛手点而用力。必八法皆通,乃谓之善用笔墨。”唐氏所云用笔用墨之八法来源于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画诀》:“淡墨重叠旋旋而取之,谓之斡淡;以锐笔横卧重重而取之,谓之皴擦;以水墨再三而淋之,谓之渲;以水墨滚同而泽之,谓之刷;以笔头直往而指之,谓之捽;以笔头特下而指之,谓之擢;以笔端而注之,谓之点,点施于人物,亦施于木叶;以笔引而去之,谓之画,画施于楼屋,亦施于松针。”(王凤珠)
【文人之画在笔墨】《盛京故宫书画录》载明代陈继儒论画:“文人之画,不在蹊径,而在笔墨。李营丘惜墨如金,正为下笔时要有味耳。元四大家皆然。”陈继儒认为文人画的价值就在于“笔墨”的趣味,而不在于蹊径。蹊径:指小路,后引申为方法、门径的意思。《吕氏春秋·孟冬》:“备边境,完要塞,谨关梁,塞蹊径。”《荀子·劝学》:“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这里的“蹊径”是指画家描绘景物的能力。(刘亚璋)
【笔墨相得则气韵生】清代龚贤《自藏山水图》轴:“画以气韵为上,笔墨次之,丘壑又次之。
笔墨相得则气韵生,笔墨无通则丘壑其奈何?”作画描绘千岩万壑,求得对自然物象刻画的精细深入,如果仅仅是造型准确,笔墨语言上却没有精彩之处,墨如槁灰,笔如败絮,即便是造型完备也算不上是好画。水墨画创作追求气韵生动,这需要由笔墨来完成。用笔要得笔法,用墨要有墨气。笔法墨法得当,则丘壑显现,气韵生成。(李芹)
【笔法与墨气】清代龚贤《龚半千课徒画稿》(四川省博物馆藏):“墨气中见笔法,则墨气始灵;笔法中有墨气,则笔法始活。笔墨非二事也。”
笔和墨实际上不能各自独立存在,一个笔触下去,既是用笔,又是用墨。尽管笔和墨实际上不可分割,但按照习惯,人们通常把笔的运行方式如钩勒、皴擦、点、染叫做“笔法”,把墨的色相如焦、浓、重、淡或因所含水分多少不同而引起的枯、湿效果叫做墨法或墨气。笔和墨之间,笔居主导地位。
中国画史上经历了一个开始只重用笔,而后才讲笔墨并重的发展过程。在“四要”中,龚贤则将笔法与墨气列为第一、第二“要”,分别论述其审美价值。在笔法总的审美要求上,他主张要“古”、“健”。“古”即不同时俗;“健”即遒劲,他认为“遒劲是画家第一”。他解释道:“遒者柔而不弱,劲者刚而不脆。一笔是则千笔万笔皆是,一笔不是则千笔万笔皆不是。满纸草梗无益也。草,言太弱;梗,言太硬。寓刚于柔之中谓之遒劲。遒劲之法不独画树,画山画石皆用之。”(《龚半千课徒画稿》)遒劲之法,是中国画家作画用笔的最高美学准则。就是说用笔不能太刚,太刚易折,当是不刚而刚;不能太柔,太柔易废,当是似柔非柔。只有有刚有柔,互相互发,互相补充,才能呈现出一种绵里藏针的笔力之美。清·华琳《南宗秘诀》说:“其法不外圆厚,中锋则圆,出纸即厚。”龚贤《龚半千课徒画稿》早已指出:“画之妙处在笔圆气厚。
笔中锋始圆,笔圆则气厚矣。”因此,他在笔锋的运行上,专注于中锋:“笔要以中锋为第一,惟中锋乃可以学大家,若偏锋则不能见重于当代,况传后乎?中锋乃藏,藏锋乃古,与书法无异。笔法古乃疏,乃厚,乃圆活,自无刻、结、板之病。”(《柴丈画说》)其实中锋、偏锋,都是前人在实践中创造出来的,各有不同的风格和审美价值。如中锋行笔能使点画充分圆满,显出浑融含蓄的筋骨美。若把握不住,当然也会像华翼纶《画说》所云:“非卧如死蚓,即秃如荒僧,且条如描花样”,产生“刻、结、板之病”。不过他的中锋实在用得很好,具有古、健的妙处,表现了林木山石的生机。程正揆评论说:“铁干银钩老笔翻,力能从简意能繁。”中肯地指出了他在笔法上的特点与成就。关于墨气,他曾说自己的用墨胜于用笔,恰好说明他在艺术技巧与形式美上的特点。他在《柴丈画说》中说:“墨气要厚”、“要活”。“墨气不可岁月计,年愈老墨愈厚,巧不可得而拙者得之,功深也。郑子房曰:柴丈墨气如炼丹,墨气活丹成矣。此语近是。”所谓墨气要厚与活,必须靠画家长期的磨炼功夫。厚、活的效果当体现在一个“润”字上,这是他对墨气审美的一个根本要求。为何要“润”?“墨色不滋润谓之枯,枯则无生意。”(郭熙、郭熙《林泉高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