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三国魏嵇康《养生论》:“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而存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意指形、神二者相辅相成,这说明嵇康是将“形”与“神”放在同等位置上进行理解和诠释的。(陈见东)
【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南朝梁范缜《神灭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意指身体和精神是对立的统一体,精神(灵魂)从属于身体,身体存在就有精神(灵魂),人死了,形体不存在了,精神(灵魂)也就随之消灭。形体与精神互为依存、不能分割。(荆琦)
【以形写神】东晋顾恺之《摹拓妙法》:“凡生人之有手揖眼视,而前亡所对者,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矣。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象之明昧,不若悟对之通神也。”关于“以形写神”,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作了详细的阐述:“顾长康(恺之)云‘以形写神’,即神从形生,无形,则神无所依托。
然有形无神,系死形相,所谓‘如尸似塑者是也’,未能成画。”“顾氏所谓神者,何哉?即吾人生存于宇宙间所具有之生生活力也。‘以形写神’即所表达出对象内在生生活力之状态而已。故画家在表达对象时,须先将作者之思想感情,移入于对象中,熟悉其生生活力之所在,并由作者内心之感应与迁想之所得,结合形象与技巧之配置,而臻于妙得。是得也,即捉得整个对象之生生活力也。亦即顾氏所谓‘迁想妙得’者是已。”“顾氏所谓‘以形写神’者,即以写形为手段,而达写神之目的也。
因写形即写神。然世人每将形神两者,严划沟渠,遂分绘画为写意、写实两路,谓写意派,重神不重形,写实派,重形不重神,互相对立,争论不休,而未知两面一体之理。”“‘以形写神’,系顾氏总结晋代以前人物画形神之相互关系,与传神之总的。
即是我国人物画欣赏批评之标准。唐宋以后,并转而为整个绘画衡量之大则。”(周积寅)
【荃生之用乖】东晋顾恺之《摹拓妙法》:“凡生人有手揖眼视,而前亡所对者,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矣。”亡:与“无”同。
荃:荃与筌古汉语相通,指捕鱼的竹笼。《庄子·外物》:“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道家和玄学常用“得鱼忘筌”来喻“得意忘言”或“得意忘象”。乖:违背。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卷二释云:“恺之在说了‘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后,接着就说其结果必然使‘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矣’,这显然把‘形’看着是用以‘传神’的,即画‘形’本是为了‘传神’。‘生’与‘神’,在中国哲学、佛学中有时分不开的,所以‘荃生’实际上也即是‘传神’‘荃生’又与下文‘传神’相对,可知‘荃’在这里是作为动词来用的。‘荃生’即是通过上文所说的‘形’的描绘去捕捉所画的对象的生命精神,实际也就是‘以形写神’之意。”(周积寅)
【传神阿堵】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巧艺》载东晋顾恺之画论:“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阿堵,是东晋时吴地方言,意思为这个,具体语境中可以指任何事物,此处指眼睛。他在《论画》中云:“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厚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一幅作品的好坏,关键在于对人物眼睛的刻画,因为人的精神气质全都汇集于此。“传神阿堵”的观点对后世人物画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陈见东)
【传神之难在于目】北宋苏轼《苏东坡集·传神记》:“传神之难在于目。”这一观点是深受晋代顾恺之思想影响而来。参见“传神阿堵”条。(陈见东)
【二目乃日月之精,最要传其生动】清代丁皋《写真秘诀》载丁思铭《写照提纲》:“二目乃日月之精,最要传其生动。”把双目比作日月并非肖像画家的发明,在民间流传的看相法中就常把双目比作日月,如宋代苏轼在《传神记》云:“传神与相一道。”流传于民间传为明初袁忠彻所撰《柳庄相法》亦云:“眼为日月精华、禀一身秀气。”可见相术与传神相互借鉴早已有之。丁皋《写真秘诀》云:“眼为一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非徒袭其迹,务在得其神。神得则呼之欲下,神失则不知何人。
所谓传神在阿堵间也。”无论是相术还是肖像画都要格外关注人的双目,注意对于眼睛神采的表现。(陈见东)
【眼为一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清代丁皋《写真秘诀》:“眼为一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非徒袭其迹,务在得其神。神得则呼之欲下,神失则不知何人。所谓传神在阿堵间也。”参见“二目乃日月之精,最要传其生动”。(陈见东)
【点睛得法,则周身灵动,不得其法,则通幅死呆】清代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论点睛》:“生人之有神无神在于目,画人之有神无神,亦在于目,所谓传神阿堵中也。故点睛得法,则周身灵动,不得其法,则通幅死呆。法当随其所写何如,因其行卧坐立、俯仰顾盼,或正观、或邪视,精神所注何处,审定然后点之。”南宋赵希鹄《洞天清禄》云:“人物、鬼神生动之物,全在点睛,睛活则有生意。宣和画院工或以生漆点晴,然非要诀。要须先圈定目晴,填以藤黄,夹墨于藤黄中,以佳墨浓加一点作瞳子,然须要参差不齐,方成瞳子,又不可块然。此妙法也。”以此妙法点写目睛,则可使画上形象灵活生动,否则便是呆板无生气之作。(陈见东)
【画无常工,以似为工】唐代白居易《画记》:“画无常工,以似为工。学无常师,以真为师。”常:固定不变。工:功夫;技巧:巧妙。似:类似。是说绘画表现物象无固定不变之技巧法则,以类似物象为妙。这里的类似,包括类似物象的形和神,达到白居易所说的“形真而圆,神和而全”。(周积寅)
【学无常师,以真为师】唐代白居易《画记》:“画无常工,以似为工;学无常师,以真为师。”
认为学画没有固定的师法,以取真实为根本之法。
五代后梁荆浩《笔法记》云:“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物之华,取其华,物之实,取其实。不可执华为实。若不知术,苟似可也,图真不可及也思者,删拨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时因,搜妙创真。”对“真”给予了高度重视,并且阐释了“真”的丰富含义。(陈见东)
【形真而圆,神和而全】唐代白居易《记画》:“张氏子得天之和,心之术,积为行,发为艺,艺尤者其画欤。画无常工,以似为工。学无常师,以真为师。故其措一意,状一物,往往运思,中与神会,仿佛焉,若驱与役灵与其间者。时予在长安中,居甚闲,闻其熟,乃请观与张。张为予尽出之,厥有山水、松石、霓云、鸟兽,及四夷、六畜、妓乐、华虫咸在焉,凡十余轴。无动植,无大小,皆曲尽其能,莫不向背无遗势,洪纤无遁形。追而视之,有似乎水中,了然分其影者。然后知学在骨髓者,自心术得,工侔造化者,由天和来。张但得于心,传于手,亦不自知其然而然也。至若笔精之英华,指趣之律度,予非画之流也,不可得而知之。今所得者,但觉其形真而圆,神和而全,炳然俨然,如出于图之前而已耳。”形真而圆:形象逼真而丰满。
神和而全:精神融合而完美。(王宗英)
【干惟画肉不画骨】唐代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弟子韩干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其意是说,曹霸入室弟子韩干,虽画马能曲尽其态,但他画的是肥马,而使神气丧失。“干惟画肉不画骨”句,曾引起历代评论家之争议。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说:“杜甫岂知者,徒以干马肥大,遂有画肉之诮。”
并引经据典,证明韩干画马“古今独步”。唐代顾云、北宋张耒、苏轼、黄庭坚、李公麟皆反对杜说。
苏轼赞扬韩干的马是“肉中画骨夸尤难”(《书韩干牧马图》),是“不语诗”(《韩干马》),即画中有诗。
《宣和画谱》说:“所谓干惟画肉不画骨,正以脱落展、郑之外,自成一家之法。”北宋黄伯思《东观余论》说:“韩干画马形胜神。”与杜说相近。元代夏文彦《图绘宝鉴》说韩干画马,不惟画肉,而是“得骨肉停匀法”。我们说,唐宋以来的评论家中,绝大多数反对杜说是有根据的,他们观赏过曹、韩不少画马之作并进行比较研究后得出的结论。从韩干的传世真迹《照夜白》、《牧马图》看,绝非杜甫所云只“画肉不画骨”、“气凋丧”。特别是《照夜白》,形神兼备,生动之极。事实证明,杜说是一种偏见。在韩干之前,展子虔、郑法士以及他的老师曹霸等人所画之马,重“画骨”,瘦如蟠螭龙形,而韩干所画之马,重“画肉”,即“肥壮丰满”。“画肉不画骨”,并非有肉无骨,而是少露筋骨,却肉中有骨,“得骨肉停匀之法”,道出了韩干画马的特点,“自成一家之妙”,与周昉的仕女画一样,正是反映了当时的审美好尚。(周积寅)
【移神定质】唐代朱景玄《唐朝名画录序》“伏闻古人云:‘画者圣也。’盖以穷天地之不至,显日月之不照。挥纤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展方寸之能,而千里在掌。至于移神定质,轻墨落素,有象因之以立,无形因之以生。”移神:将表现对象之神情移入艺术形象之中。定质:认定表现对象的内在本质。(王凤珠)
【画龙点睛】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七》:“武帝(梁武帝)崇饰佛寺,多命僧繇画之
金陵安乐寺四白龙不点眼睛,每云:‘点睛即飞去’人以为妄诞,固请点之。须臾,雷电破壁,两龙乘云腾去上天,二龙未点眼者见在。”这虽是一个神话故事,但足以形容画家作画之神妙。(王凤珠)
【忘形得意】与“遗貌取神”意同。由成语“得意忘筌”演变而来。《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筌:捕鱼的竹器。捕到了鱼,忘掉了筌。比喻达到目的后就忘了原来的凭借。
其后沿用到了画论中,即“忘形得意”,北宋欧阳修《欧阳文忠公文集·题盘车图诗歌》:“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其意是说,不要在所画对象的物体上过于求似,而要着重刻画对象的意韵。这是画论中重传神(气韵、写意),不求形似的观点,与画论中重神似(气韵、意)而不否弃形似的观点有别。
明代王履《华山图序》:“画虽状形主乎意,意不足谓之非形可也。虽然意在形,舍形何所求意,故得形者,意溢乎形,失其形者形乎哉!画物欲似物,岂可不识其面?”(周积寅)
【颊上益三毛如有神明】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裴叔则,颊上益三毛。
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郎有识具,正此是其识具。看者寻之,定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顾恺之”条引用之,北宋《宣和画谱·人物叙论》、南宋陆游《赠传神水鉴》,直至近现代撰写美术史者,皆转述旧闻,真作天生之颊毛解。阮璞《画学丛证·“颊上三毛”之“毛”其义何据》释云:“人之毛发是否关系人之神明,对此一问题,即在与顾恺之同时之人,已曾有否定性之答案。《世说新语·排调》载:‘王子猷诣谢万,林公(案:谓高僧支道林)先在座。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是须发无关于神明,东晋人已有论断矣。近代鲁迅论作小说,举前人论画见解为旁证,亦谓‘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中略)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是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可见解此‘毛’字为人颊上天生之毫毛,谓画此即可立见‘神明殊胜’,殊属于理难通。其实‘毛’者,毫也,笔也。笔而可以谓之‘毫’,固亦可以谓之‘毛’。是‘三毛’者,三笔,三纹之谓也顾之对其(裴楷)所以益三毛于颊上,固已自言‘正此是其识具’矣。盖‘益三毛’者,谓添三笔也,即谓于画像之颊上添三笔之皱纹,借以示现裴楷乃一喜作思虑之人,而人当深思熟虑之际,其面颊上不觉遂作此含皱之表情也。后来,苏轼颇解此理,于所撰《传神记》中记僧惟真为曾鲁公(公亮)画像事,谓其像‘初不甚似。
一日往见公,归而喜甚曰:吾得之矣。乃于眉后加三纹,隐约可见,作俯首仰视,眉扬而额蹙者,遂大似。’此处‘三纹’之语,正可移作‘三毛’之绝好注脚顾恺之谓‘三毛’,实无异吾人今语‘三笔’,其理固甚浅而易晓也。阅近人国画家方增先所撰《怎样画水墨人物》一书,见其说‘颊上三毛’为‘在脸上最后加三笔,其神态就因之显现出来’,其据事而言,便与顾恺之‘毛’字原义不谋而合,甚得我心矣。”(周积寅)
【形似·骨气·立意·用笔】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画六法》:“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其意是说,一切形似、骨气的处理,都本于立意,就是要怎么画。立意要怎么画,这是内心的活动,必须借用笔的力量,才能传达出来。用笔不善,就不能达意;立意不佳,就没有灵魂,也就不会有好的形似和骨气了。(周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