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不懂幕僚就不懂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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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旧军队幕僚的底色 (1)

石敬亭兼任西北陆军干部学校校长期间,致力于军事教育,每天都亲自到操场和讲堂检查,夜晚还要到各队点名,并和学生谈话。早操时集合学生,亲自点评训练情况,甚至亲作示范。此公经验丰富,讲解生动,所以深受学生欢迎。他有些言论,寓意深刻。如他讲到忍耐的重要性,说:“军人须有忍人之所不能忍,耐人之所不能耐的精神。在大风大雨大雪中能站稳的人,才是真能救国的人。在被人打掉了牙时,要连血吞下去。”他举例说,当初他辞掉在绥远的上校职务,来第十六混成旅投效,冯玉祥只给他一个额外差遣的名义,每月发给生活费十五元,如果他不能忍耐,哪里会有今天。又一次他讲到“好整以暇”,他发挥说,作为一个军官,应在“好整以暇”上下工夫,所谓好整以暇,就是人乱我整,才能人忙我暇。平时用功,到有事时就显得很闲暇,可以不慌不忙。

北伐战争之后,冯玉祥到南京任职,离豫前,把石敬亭调回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部,让他以总参谋长身份主持第二集团军的日常工作,以秦德纯副之。过了不久,南京政府召开编遣会议,将第二集团军列为第二编遣区,石敬亭主持编遣工作。该集团军当时有四十万人左右,需要遣散一半以上,相当棘手。尤其是高阶将领,留谁去谁,煞费斟酌。进行编遣时,韩复榘部改编为第二十师,冯便想以这一师为突破口,遂把韩升为河南省政府主席,第二十师师长一职由保定军校出身的李兴中接任。这一措施,不仅韩复榘个人不满,认为是削去他的兵权;其他行伍出身的将领,也都对石敬亭表示不满,认为是他在冯玉祥面前献计进言,企图夺取军队的控制权。因此,后来韩复榘、石友三等叛冯投蒋时,都把反对石敬亭作为一个借口。平心而论,石敬亭的主张,不失为改造冯玉祥部队的一种方法,可惜为时太晚了。韩、石叛变之后,冯玉祥军中有些人也认为石敬亭对冯部的团结起了破坏作用,石敬亭有口难辩,以后他辞去了总参谋长职务,不再多提意见了。

1930年,阎、冯联合反蒋,发生了中原大战,石敬亭曾任陇海铁路督办。结果蒋介石胜利,阎、冯失败。晋军失败后,大部分撤回山西,仍然保有一定的实力,而且内部相当团结,为阎锡山再起奠定了基础。而冯玉祥所部失败后,缴械的缴械,投降的投降,竟然土崩瓦解,一败涂地,其失败之惨,大大出人意料。最主要的原因,笔者以为还是高级将领的素质问题。晋军的高级将领多是军事学校毕业的,而冯部的高级将领多是行伍出身,由于知识高低、素质优劣的差别,其结果竟大大不同,这对冯玉祥的教训实在太大了。1928年何基沣在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一期学习。有一次闲谈,何基沣很有感慨地说:“冯先生净用兔子来驾辕,早晚非倒霉不可。”北方农民有句谚语说:“兔子若能驾辕,谁还花几百块钱买骡子!”何基沣这个预言,竟不幸而中了。

1945年上半年,胡宗南向蒋介石推荐石敬亭为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这是因为石在冯玉祥旧部中有一定的威望,胡宗南想通过他把这些部队吸引到自己麾下,以壮大实力。实际上石敬亭仅居于一种名义上的高参了。

内战末期,石敬亭退居台湾,挂一些空头职衔,无聊时就和原来冯部的老朋友孙连仲、冯治安、刘汝明等走动往还一下。1969年病逝时,他已是84岁高龄。

据《石敬亭将军口述年谱》,他将冯玉祥部基本派系概括为:

第十六混成旅为冯玉祥肇兴之基础;该旅此期人事关系后之冯记西北军影响甚大,欲论冯玉祥部则不可不知此期冯部之人事渊源。

甲、娘家派,清末民初与冯同在二十镇之同志,其中不少参加武学研究会者。有吴静斋、张之江、张树声、张振扬、鹿锺麟、李鸣钟、石敬亭等。

乙、三家店派,或名班底派。有孙良诚、韩占元、刘玉山、刘汝明、李长清、张奎文等。

丙、皖系(陆建章之人员)。有邹心镜(陆之外甥)、宋哲元(陆之文案)、董世修(陆之部下)等。

丁、正牌。系冯玉祥在陕西时所组一模范连,训练的优秀士兵,有过之纲、吉鸿昌、韩德元、石友三、冯治安等。

戊、杂牌(各师拨至该混成旅者),有孙连仲、韩多峰、赵多兴、李多富、张自忠、刘大坎等。

己、学派。有蒋鸿遇、刘郁芬、张吉士、吴静南、刘骥、门致中等。

每逢阴历除夕,冯必召集娘家派众将领共吃饺子。娘家派人多位尊,而少掌实权。统军将领多为三家店派(班底)及正牌,盖此辈均焕章所一手训练成功者也。皖系最弱。杂牌尚称不错,学派则互有消长。

石敬亭之外,段雨村(其澍)也是标准的高级幕僚,不过他只管出主意,从未真正带兵。他和冯玉祥发生关系亦极早,曾任其总参议有年,亦算西北军元老。

据冯玉祥的总医官谦庐先生回忆,冯玉祥对段雨村颇示敬重,礼遇远在待刘郁芬、李鸣钟、张之江、鹿锺麟等人之上;冯玉祥对西北军中人,向有一不成文之惯例,即礼遇文人,而严待军人;但又重用军人,而闲置文人。段氏虽系军人出身,而冯玉祥独以待文人之礼待之,绝不对其喝斥瞪眼。冯氏对宋哲元、韩复榘、吉鸿昌、孙连仲等,呼来挥去,犹马弁之不如。(参见谦庐《西北军闻人志略》)

相传段雨村曾力谏冯玉祥发动中原大战,冯氏虽大不悦,亦未怒形于色,仅当着雨村的面,怒以细故,罚打一随从副官军棍四十。雨村闻弦歌而知雅意,遂绝口不谏矣!冯军中原大战败北,段雨村即寄居燕京,不再返其安徽原籍;仅以西北军耆老之资格,由宋哲元月致炭敬若干而已。

旧时军阀部队,幕僚如得宠信,而又确有真本事者,尚有一定机会发挥,上焉者幕僚可以不拘出身,不限资格,不受礼仪规矩束缚,甫入场就能介入机要,受到幕主信赖和重用,否则地位尴尬,难有任何建树。盖以军阀系列,人事关系变幻游离,每以偶然细故,而动辄得咎,宠信者闲置,疏远者就更加缩手缩脚,其终极原因,乃因军阀部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因主官的归属关系,性格癖好,捭阖纵横的结果,参谋之类人员,很容易受到冲击,而且首当其冲。

谦庐还回忆说,张之江视为右臂者,为张树声将军,其人在帮会中辈分甚高,而矫揉造作令人难耐,他满口耶稣如何如何,毫无江湖豪侠气慨。无分昼夜,此公喜御墨镜,颇增神秘之感。谈话时又极慢,且哼且讲,极类京剧中之道白,曾到谦庐那里诊断哮喘症,又衔冯命,邀医官至京郊餐叙:“大夫——咱们的——冯先生——又想请您老——去吃一顿白菜豆腐——就大馒头啦!……”言时态度严肃,而语气轻薄;颇似真言,又颇似揶揄,其难测也如此。有人以为此乃张氏在西北军中自保之道,非如是,不能在冯玉祥之榻前,勉为帮会中之老头子。不过为媚冯计,此公每收徒弟时,必令其同时接受洗礼。故冯、李对之,始终宠信不衰;后来他的恩宠还远胜张之江之辈。

妖气与鬼气:旧军队幕僚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