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情况似乎更严重。当阿莫斯下班回家时,发现桑德拉和拉里正在给汉克斯做人工呼吸。汉克斯口吐白沫,呼吸急促,看上去像是生命垂危。
“我急忙把他抱上车,一路连闯了几个红灯赶到医院,”阿莫斯说,“医生给他做了全套检查也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汤姆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原来那里扎进去了一根缝衣针,而他那副可怕的样子完全是演出来的,为的是吓唬他的哥哥和姐姐。”
阿莫斯觉得不能再把孩子放在家里了,况且因为营养不良,汉克斯瘦成了一根细麻秆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于是,他替汉克斯报了柔道班,并在当地的少年棒球队里挂上了号,暑假又带着全家去加州的石磨谷野营。
野营期间,阿莫斯试图教孩子们开车。两个大孩子很快就能独自驾驶了,但刚刚9岁的汉克斯因为个子小,手够不到方向盘,于是阿莫斯便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学东西很快,当我们回来时,他居然站着一路把车开回了家,”阿莫斯说,“我夸奖他的本事可以和萨姆·汉克斯媲美,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著名的赛车手居然也是我们家的亲戚。”
尽管汉克斯深爱着他的父亲,但他认为姐姐才是这个家庭的凝聚力所在。20年后,他给桑德拉写去了一封感人至深的长信,信中说,“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你作为家里唯一的女性,你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欢乐,而且让我们懂得了家庭的重要,如果没有你,我对童年的记忆是灰蒙蒙的一片。”
桑德拉比汉克斯年长5岁,但她却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熬过那段时光的,”她说,“但是我们从未缺少过爱。我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但这只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我们不仅是兄弟姐妹,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们甚至觉得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因为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的磨难。”
然而,现实并非桑德拉想象的那样,随着父亲第三次婚姻的到来,汉克斯一家的亲密关系也走到了尽头。
“危机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阿莫斯回忆说。1966年,他在奥克兰杰克·伦敦广场的旅游中心遇到了从中国来的弗朗西斯·王,他们都在这里工作,阿莫斯是厨师,弗朗西斯是女招待。当这段新恋情刚刚萌芽时,阿莫斯想的是让孩子们“接触不同的文化”,渐渐地,他觉得和弗朗西斯结婚可以让孩子们有一个稳定的家,因为对方不仅善于持家,而且做得一手标准的中餐。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个错误。在婚礼上,无论桑德拉、拉里还是汉克斯都对中餐大皱眉头,灾难也就从此发生了。阿莫斯视弗朗西斯为“人生中的浪漫遭遇”,而孩子们却把他们的继母看成了“来自地狱的魔鬼”。
阿莫斯已经40岁了,由于应付不了厨师的繁重劳动,他进入当地的一所假日学校教授烹饪和酒店管理,与此同时,他还在学习新闻写作的课程,试图重新捡起他的作家梦。弗朗西斯结过一次婚,跟她的美国前夫生了3个女儿。婚后,她将两个大女儿送回生父身边,只留下了最小的女儿黛比与汉克斯一家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弗朗西斯从小接受的是中国的传统教育,她试图给她的继子和继女定下很多规矩,包括每天外出都要向她请示汇报。桑德拉已经16岁了,她经常很晚才回来,也根本不想让继母过问她的事情。发生几次激烈的争吵之后,她忍无可忍,决定搬出去与母亲珍妮一起生活,此后的5年中,她也没和父亲通过一次电话。作为一种无声的反抗,汉克斯与哥哥拉里则成天待在新家的地下室里,只有吃饭时间才与其他人见面。
“我们一家人已经独自生活了两年半,习惯了我们已有的方式,”汉克斯后来对《花花公子》杂志的记者说,“现在,这个女人突然站出来指手画脚,甚至要改变我们叠被子的方式,而且我们无法容忍每顿都吃中餐。”
高中毕业后,拉里也离家出走,去和母亲和姐姐会合,家里就剩下了汉克斯和黛比。汉克斯已经10岁,到这时为止,他已经有了一个生母、两个继母,在5个城市的10座不同的房子里生活过,他适应新环境的能力是他的同龄人所无法比拟的。他学会了如何最快地适应新的学校和新的同学。虽然他天生害羞,但是为了尽快与同学们打成一片,他必须在班上扮演小丑的角色。聪明的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如何把握分寸。“如果老师被我的笑话逗乐,我会马上闭嘴,”他说。
几年之后,汉克斯进入了奥克兰贝瑞特·哈蒂高中。由于有个好人缘,学校的各个社交俱乐部都向他发出了邀请。但汉克斯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大家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个活宝,这需要他格外用心地去维护,万万不可洋洋自得。看电视仍是他主要的业余爱好,尤其是那些与太空有关的节目。当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的《2001年太空漫游》(2001:ASpaceOdyssey)于1968年上映时,他激动万分,竟然在电影院看了22遍。
“这可能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部电影,”他说,“无论它的故事还是艺术手法都是我前所未见的。每看一遍,我都能从中发现新的东西,我甚至感到库布里克改变了我的信仰——‘我们不是地球的产物,我们生活在宇宙之中!”’
60年代末正值美国社会和文化的动荡期,当汉克斯转入奥克兰天际高中时,他发现学生中几乎每个人都在吸大麻,操场上经常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吟诵金斯堡的诗歌。“这是一所很大的公立学校,有2000多名学生,”汉克斯说,“在毒品文化盛行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在自暴自弃。我走进一幢大房子,里面烟雾弥漫,人手一支大麻,仿佛打算把房子烧掉。我立刻走了出来,这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汉克斯决定做一个局外人,他的偶像是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TheCatcher。inthe:Rye)里的霍尔登·考尔菲尔德——“不管怎样,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我只是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可我真正喜欢干的就是这个。”
在奥克兰天际高中就读时,汉克斯依然是个学习成绩中等的学生。除了继续致力于将全班学生逗得哈哈大笑之外,他还参加了几项体育运动,包括橄榄球和田径,他可以在61秒钟内跑440米,成绩相当出色。虽然他的身高不过6英尺1英寸,但当时田径队的队友们都叫他“高佬”。放暑假时,他还在奥克兰橄榄球场卖苏打水,不仅能挣到一些零花钱,还能免费看比赛。
14岁时,他突然对宗教产生了兴趣。这显然是一种叛逆的举动,他已经尝试过了天主教和摩门教,但这些宗教信仰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为了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决定选择自己的宗教。在天际高中附近有一个神圣盟约派俱乐部,这是奥克兰的一个新教团体。汉克斯在放学途中偶然进去过一次,发现这里宁静且安全的氛围很适合他,于是他决定加入其中。每个星期天,他都去参加上下午各一次的唱诗班活动,一度还担任了唱诗班的领诵。
“他很得意自己找到了归属感,”桑德拉说,“他时常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他领悟到的东西,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光明,而其他人都处在黑暗之中。”
当宗教满足不了他的叛逆情绪时,他便开始在形象上做文章。他开始留长发、蓄胡须,他的头发一度长到盖过肩膀,加上有点卷,所以看上去就像是画像上的耶稣基督。
1973年,就在他准备步人高中的最后一个年头时,他决定效仿他的哥哥和姐姐从家里搬出来住。他开始跟在教会里认识的单身母亲贝尔蒂·麦克科洛奇及其3个孩子搭伙。贝尔蒂的家在天际高中和汉克斯家之间,考虑到孩子上学可以少走一些路程,阿莫斯没有反对汉克斯的这个举动,当然他也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汉克斯与继母之间的矛盾。
这一年,汉克斯已经17岁,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大都有过了恋爱经历,甚至性爱的经验。在这方面,汉克斯显然晚熟了许多,而他归咎于自己并非异性眼中的“醒目仔”:“在女孩子看来,我情绪反常,行动笨拙,而且是个偏执狂。”
实际上,他加入教会的另一层目的是想交到更多的朋友,当然包括女朋友。在学校里,他是人人眼中的“小丑”,这样的角色固然讨人喜欢,但却很难交到知心的朋友,而在教会这个相对严肃的环境下,他终于有了一次机会。
卡罗尔·威勒也是天际高中的学生,而且与汉克斯同属一届,他们第一次相识是在一堂英语课上,他们的座位恰好紧挨着。卡罗尔不是一个漂亮女孩,而且十分腼腆,在汉克斯加入教会的两年后,她也成为这里的一员。
“我们通过教会逐渐熟悉起来,”卡罗尔说,“他绝不是一个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果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跟他约会。他心地善良,能轻而易举地叫周围的人喜欢上他,但实际上他是个很严肃的人,他的脑子里整天在琢磨好些事。”
卡罗尔是汉克斯的初恋情人,也是他参加高中毕业舞会的舞伴。“当时,男孩们都时兴穿浅蓝色的燕尾服,但汤姆却挑了一套海军蓝的,所以当晚他是十分醒目的一个,”卡罗尔说,“他很绅士,舞会前还专门请我出去吃饭,并且送了我一枝玫瑰。”
正是卡罗尔的姐夫介绍汉克斯去奥克兰的希尔顿饭店当门童。这份工作为他带来了无尽的乐趣,也成为他日后每次参加脱口秀节目时的主要话题。夜间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戴维·莱特曼在离开NBc前做的最后一档节目就请来汉克斯当嘉宾,因为他想听到更多汉克斯门童时代的故事。
“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一份再美不过的差事,”汉克斯说,“你必须机灵,不能犯傻。通常门童是看不见的,是饭店里隐形的雇员。你可以观察别人的举动,就像是从锁眼里看人,你能洞悉一切,而别人却注意不到你。”
在此期间,汉克斯见到了许多著名的人物,包括歌星切尔,当时她是格雷格·艾尔曼的妻子。他替网球冠军比利·简·金和克里斯·埃弗特拿过行李,收到过她们的小费,甚至有机会驾驶豪华汽车送大明星西德尼·波蒂埃去机场。还有一次,他替整个湖人队搬运行李,“这一回我算是知道了门童的工作绝非那么完美。”
他最难忘的经历还是迎接“猫王”埃尔维斯·普莱斯利的大驾光临。“当晚,普莱斯利包下了100个房间,”他回忆说,“他的歌迷们绝对疯狂,有的是全家人开车从100英里以外的地方赶过来。饭店大堂里挤了足有1000多人,为的就是看他一眼。我只在过道里看见过他一回,但很快就被他的保镖推开了。埃尔维斯住的总统套房的窗帘始终没拉开过,但我却在外面的游泳池里看到了他带着的10个裸体女人。”
虽然汉克斯和卡罗尔进了同一所大学,但他们在高中毕业后就分手了。“我们在约会之前是很好的朋友,”卡罗尔说,“我们发现做朋友比做恋人更适合我们,但是,随着他去了另一所大学,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汉克斯与卡罗尔之间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恋爱。“当性爱来临时,我表现得十分怯弱,”他后来在《名利场》杂志上承认,“当时的性革命似乎与我毫无关系,我在生活的很多方面表现出了自信,但在性的问题上我并不十分主动。”
有趣的是,若干年后,卡罗尔和她的丈夫在旧金山偶然遇到了汉克斯和他的妻子丽塔·威尔逊。“我们碰巧住在同一家旅馆,”卡罗尔说,“我们在一起吃早餐,谈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能见到他、他的妻子以及他的两个孩子是很高兴的一件事,他们都很迷人,而且生活得很幸福。”
与卡罗尔的分手也使汉克斯对宗教失去了兴趣,不久他便宣布退出教会,而他的理由是,“当你年轻并很理想化时,你试图把一切看得很绝对,而绝对化则是要处处碰壁的,即使在教派内部也行不通。”
大约一年后,汉克斯回到家中,他在教会的朋友十分慷慨,居然送给他一辆甲壳虫汽车。从汽车里出来时,汉克斯知道教会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而他的生活里有了新的最爱,这是他等待了许久的东西——他已经发现了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