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过去,王道燃在上官桀家学习时,上官桀的父亲上官珣总是慈祥面对,耐心讲解、善意诱导;什么时候回想起来这段往事,就有一股暖流划过心间。今天,王道燃虽然不比萧郎大上十岁,初为人师,总感觉有一种长辈的责任与使命。要想授课首先必须语言相通,王道燃与萧郎、雪雁开始相互学习彼此语言;三人年龄相差不大,同样青春热情好动,如果王道燃不以长者自居,真好像兄妹三人一般;吃住一起,整日形影不离,玩耍间相互学习对方语言,时间从此加快了脚步。不知何时起,小鸟开始在耳边啼鸣;不经意之间,草原上积雪正悄然融化,河水挣脱束缚缓缓流动。每年这时,左大当户部族都会举行盛大庆祝仪式,庆祝河水开封解冻,庆祝百草吐绿、万物复苏,他们称之为‘开冰节’。
这晚,在临时搭建的大帐下,左大当户与本部族尊贵、显赫,欢聚一堂。左大当户首先举杯与大家共同欢庆,芳龄少女与马背健儿搭肩载歌载舞,宴会与晚会同步进行。击打牛皮鼓低沉嗡鸣,欢快的舞步踏着鼓点儿,节奏感愈加强烈;弹拨绷紧的牛筋,传出奇妙灵异的音律,耳边回响,一刻不停猛烈扣动着心弦。左大当户面颊红润、频频举杯,马奶酒清香醇厚,但王道然还是无福享受;端起杯刚刚入口,比奶茶还要浓郁的味道,立刻在胃中翻滚沸腾,如果不马上扬起头、屏住呼吸,恐怕当场就会吐出来。宴会进入尾声时,晚会逐渐走向**,大家纷纷离席加入舞蹈,节拍渐快、节奏感更强;雪雁与萧郎、还有很多同龄人,都热情邀请王道燃一起加入舞蹈,但他不会跳舞,也第一次身临这种环境,一时不知该如何自我。王道燃一直注视着左大当户,还有眼前这些狂欢的人们,这个民族的宽广豪壮、热情奔放,今晚得以切身体会。左大当户今晚喝了太多酒,伸展双臂、转动身体,就像那只尊贵金雕,纵身一跃加入舞蹈。尽情挥洒、忘我旋转,康居夫人与雪雁,时刻跟随、陪伴他的步伐;左大当户时而笑谢宾客,时而泪眼迷茫,很快因为不堪疲惫、含泪愀然退场。每当快乐行进到巅峰时刻,难免心生感慨而无限伤怀;一个人心怀忧虑,想方设法让自己快乐起来,用尽努力还是适得其反。
刚刚脱下厚重的羊皮袄,策马扬鞭**驰骋在草原上,又到一年一度的转场时节。萧郎学习汉语的进度很是缓慢,只能听懂几句简单汉语;但王道燃学习匈奴语言的速度却是奇快无比,已经基本可以用匈奴语言表达清楚。一个齐国人在齐国本地学习楚国方言,每天用鞭子不停地抽打他,学习进程也依然缓慢;把这个齐国人送到楚国本地,即便没有任何督促,他也能很快掌握楚国方言;周边环境与形势,往往可以改变一个人。王道燃把自己的心得与中国小故事结合起来,整理成匈奴教材用来引导启发萧郎。
在夏季高原草场,王道燃再次来到山间的小木屋,迫不及待地飞马上山,四处高声呼唤‘小精灵’,任凭他怎么呼唤也没有任何动静;也许牝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或者牝已经永远离开。雪雁告诉他:“狐狸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只出现在神奇时刻,况且现在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狐狸天性胆小机警,当然不敢出来。”。第二天一大清早,王道燃和雪雁一同爬上山坡,王道燃再次放声呼唤‘小精灵’,还是没有反应;刚刚准备再次呼唤,雪雁很不耐烦的说:“够了!牝已经听到了,再喊就把鬼招引来了。”。王道燃下意识地瞥了雪雁一眼,感觉雪雁今天的口气,很有自己才应该特有的、老师的味道。山间的清晨仍然有些寒冷,山坡上凉风习习阵阵,雪雁很自然地依偎在王道燃肩膀上,秀发随风不断飘打在王道燃脸颊上,呼出的味道里,弥漫着成熟少女特有的体香,一种异样的感觉在王道燃心间快速流动;平日,他们整日朝夕相处,就像兄妹一般,从没有过这种奇异感觉,今天究竟怎么了?。
就在王道燃闭上眼睛遐想之际,‘小精灵’不知从哪里忽然闪现在眼前。这只火狐狸在两人眼前不停的跳跃、蜷缩匍匐,牝的眼神里充满了亲切,还有无法抑制的好奇,王道燃起身想要拥抱‘小精灵’,牝迅速后退,很警觉的保持一步之远。王道燃一边亲切的呼唤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准备好的带骨肉;雪雁见状迅速起身制止,王道燃不由为之一愣,‘小精灵’惊恐掉头逃窜。雪雁非常严肃的告诉王道燃:“如果你真的喜欢它,就应该充分尊重它。牝生长在这里,沿袭自己古老的生存方式,追逐猎食,自由自在嬉戏玩耍;就像雄鹰翱翔在蔚蓝天空上,鱼儿无所依托潜行在水下。偶然时间、特殊机遇,牝与你共同拥有一段美好记忆;如果你不断向牝投递食物,让牝逐渐产生依赖而放弃捕猎,牝就会因此丧失生存技能,最终只能是悲惨结局。我很喜欢天鹅、大雁等,大型鸟类。在我很小时候,渴望天天可以看到大雁,天鹅,希望近距离亲近并拥有它们。有一天,我悄悄带走了两只雏鸟,想代替它们的母亲养育它们,让它们永远生活、陪伴在我身边,我发誓:我将用自己一生呵护它们!但它们无法适应我细心的照料,两只雏鸟很快夭折。我泪流满面,悲伤至极。为了安慰我,父亲再次给我带回来两只雏鸟,并召来部族中最有经验的人,为我精心饲养这两只雏鸟;这次,两只雏鸟茁壮成长,很快就已亭亭玉立、羽翼丰满,时刻陪伴、跟随在我身边。快乐仅仅一瞬间,这两只大鸟不能自己觅食,也不能像同类一样展翅自由飞翔,不久后,这两只可爱大鸟还是悲惨地死去;它们不能适应这里异常寒冷的冬天,它们本应该跟随父母迁徙到温暖的南方,我偏执的爱与喜好,残酷结束了它们的生命。我所以喜欢大雁、天鹅,因为它们身姿矫健秀丽,性情温顺,在河畔湿地间,时而昂首游弋,时而展翅高飞;每年跟随季节变迁,保持神祕队形、往返我家乡一次,让我深深感受离别之秋,也期待来年春风重逢!如果某一天,它们丧失了这些美好天性,像呆鸡一般蜷缩躲藏在草垛中,或许人们也将不再仰望蔚蓝天空!”。王道燃忽然间感觉好像重回故里中国,少时恩师熟悉的教导,再次回响耳畔,多少美好往事一件一件历历在目。
人生转折与重大改变,往往只因为一次偶然际遇。一个人、一句话,或者不经意之间一件小事;也许从此将点亮你的人生道路,或许从此走出困惑。雪雁生性热情活泼,常常像草原健儿一样,飞马狂奔弯弓骑射;知性善感,能够体恤父亲的苦衷与烦恼。她不愿步入四个同父异母姐姐的后尘、远嫁兄弟部族,一心留在父亲身边,帮组料理部族事务。也许因为她性格太过活泼开朗,或者冬天包裹非常严密,遮掩了少女的迷人美丽;从那一天清早后,王道燃忽然间感受了雪雁的智慧,更有意外惊喜,原来,雪雁还清纯秀丽、貌美如花。
在高原草甸夏季牧场,每一个日出之前的早晨,日落后的黄昏,雪雁和王道燃总是依偎在同一地点,‘小精灵’偶然陪伴身边;王道燃静静聆听,雪雁委婉述说。:“雪雁十二岁那年,大雁南飞、即将转场前离别的秋天。左大当户拉着雪雁与萧郎,也来到这个地点俯瞰金色大地,五彩斑斓的美景尽收眼底;左大当户指点山河、一往情深的看着两人问道:‘我们的家乡美丽么?’,雪雁点点头。左大当户慷慨感怀:‘我们家世代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草原与河流就像我们永远的母亲,悄然无私滋润着世间万物,养育我们家族一代又一代;雄伟山脉就像我们永远的父亲,敞开宽广胸怀,时刻拥抱着我们家族每个人,呵护我们的牛羊世世代代!我们生在这片土地上,死后归葬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和生命同样珍贵;我们为此而生,也将因此而死!如果有一天,‘中国强盗’胆敢踏上这片土地任何一隅,我们家族所有人都将奋死战斗,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王道燃不得不打断雪雁:“你们匈奴数百次南下汉中国烧杀劫掠,汉中国忍辱负重近百年,是非不得已、情非所愿而被迫北上还击,究竟谁才是强盗?!”。雪雁杏眼圆睁:“我父亲知道错在匈奴,罪在大单于。只在我两个哥哥战死后,才开始怨恨汉中国;他总是这样称呼敌人而已;你们秦人不也这样称呼敌人吗?即便你是正确的,难道就不能听一听反对的声音吗?”。王道燃撅撅嘴再次安静下来,心中暗想:‘这个小姑娘从没受过教育,怎么如此这般能言善辩?往往语出惊人却还不乏其中道理!?’。
雪雁再次依偎在王道燃怀中,继续讲述:“每年所以要跟随季节转场高山草甸,一方面可以为寒冷冬季多储蓄一些草料,还因夏季低地草原上蚊虫肆掠,牲畜不能安心进食,还经常引发各种疾病,甚至造成瘟疫流传;高原草甸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不仅没有什么蚊虫,而且牧草鲜嫩营养,左大当户家族的牛羊个个膘肥体壮。左大当户在匈奴帝国声名显赫,家族繁盛富庶,一切美好之时都结束在雪雁十八岁那年(王道燃到来前一年)。那一年,正值春夏之交;匈奴王乌维大单于年仅十五岁的少子乌师庐,带领一小队精锐人马离开王庭,一路游猎来到阿尔泰山脉东部(左大当户大儿子、大子乌啦的营地)。每年这个时节,高原草甸上不仅只有转场的牛羊,还有很多野生动物(羚羊、野驴、野马等)在这里抚育幼崽;乌师庐带领手下大肆围捕、尽情猎杀。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崇尚自然规律,跟随季节游走迁徙,严格遵守自然生存法则,珍爱草原上所有的生命;除了冬季以外,其它季节严禁进行狩猎。如果不是因为生存所需而大量猎杀野生动物,食肉、食腐的野生动物也无力消耗大量腐尸,尸体腐烂后就会严重污染草场与水源,整个草原上所有动物都将面临瘟疫威胁。所以,大子乌啦闻讯后,立刻派出小队人马前往制止,因为乌师庐不肯听从劝阻,双方发生了口角争执;不想乌师庐竟然痛下毒手,残忍射杀了前来制止的左大当户部所属人马。大子乌啦闻讯盛怒无比,却又忌惮乌师庐的特殊身份,毕竟乌师庐是乌维大单于最宠爱的少子,他立刻将这一情况上报左大当户本人。左大当户命令大子乌啦立刻出兵包围乌师庐,自己也亲帅一队人马迅速赶到,乌师庐不仅没有任何悔意,反而更加狂妄嚣张,再次命令手下人,射击前来围堵的人马;左大当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狂妄恶少,彻底被激怒,当即下令歼灭乌师庐手下人马,双方相互弯弓搭箭射杀;眼看寡不敌众,乌师庐这才停手投降。左大当户下令将乌师庐紧紧捆绑,当场斩杀了乌师庐两位随行师傅;一位是‘草原射雕传奇’,一位是‘大漠孤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