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天已经来临了,陆聚从自己的田野里劳作回到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家和兄弟的家离不远,现在看一眼就能够看得到他的房子。看到兄弟的房子,就回忆到兄弟和自己在一起的日子。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他们弟兄就在一起,形影不离,他们就是一个整体。陆强那智慧型的思维一直在启发着陆聚的思维。他们共同创造了陆氏集团,他们在浦城打开了自己的天下。陆强怎么一下子离开了自己呢?他是无助的。他看着那个美丽的别墅,看着那个曾经带给他梦想的地方,他觉得弟弟还在那里。陆强的思维是缜密的。但是,无论如何怎么也不能一下子把生命给丢下了。这是一场噩梦。陆聚黝黑的脸膛就像阴云密布的阴天,看不出一点的快乐。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到田间里去了,今年他特别种了一块地。为的就是能够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
陆氏集团不是一个大公司,也不是一个实业集团。他们经营的是通信器材,在浦城这样的共公司遍地都是。陆氏集团根本不显眼。但是他们的生意也算可以。在同龄人面前。他们弟兄也是成功人士。陆氏集团在这个县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企业。现在,陆聚知道自己原来那些气派一点也不起作用了,在这个官司里,自己显得那么无能,自己原来的自信没有了,自己的自信成为固执己见,成为这个事件的绊脚石。再审申请,是自己迫不得已的。判决已经生效,自己没有把真理推向法律的天平上。他们都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可是弟弟是怎么死的?按照司法鉴定得出的结论,弟弟死的活该,弟弟的死和医生没有关系。他不敢想象。自己原来对法律那么自信,自己每年都要为司法部门捐献一些资金,这些资金就是想让那些法官们能够廉洁自爱,为普通百姓撑腰。事实上,自己的愿望没有实现。他灰心了,来到了家乡,来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来耕耘。把共官司交给了妻子。他才知道,无论自己在事业上多么成功,但是面对于那些当官的,自己依旧是那么渺小。冷信义把自己打垮了,冷信义的儿子是官员,冷信义的女婿是这里的副县长,抓卫生的副县长。副县长的手伸的很长,无论自己把官司到到哪里,那里都有他的影子。陆聚感到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民主和法制在这个世界里不是被炒作的很高吗?为什么到了实际行动就显得无能为力呢?法律和权力相比,法律显得苍白无力了。陆聚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里,他把农具放到自己的院子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水井旁,把裤子捋起来,坐在那里发呆。.
妻子来电话了,妻子告诉他两个消息,一个是公司内部的消息,公司的运营出现问题了。公司的竞争对手把自己的客户给夺走了,这个客户是大客户,也是自己费了牛二虎之力才发展起来的客户。为什么突然就跑到对方的阵营里呢?他有些不理解。另一个消息是他们的一个项目搁浅了,原因是县里领导给卡住了。县里领导,还不是冷信义的女婿。冷信义的家族关系已经和自己干上了。自己显得非常的渺小。他接到电话,心里烦躁起来。对方让自己屈服,对方让自己放手,可是自己能放手吗?弟弟就这样和自己相隔两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弟弟会有脑积水,弟弟的脑积水怎么也不能够让他丧命。弟弟在学校是体育教师,弟弟的身体素质比自己要好得多。
科学结论就是这样,有司法鉴定中心的尸检报告,有司法鉴定所的司法鉴定意见。法院就是采纳了这样的意见,他有什么办法?终审结束了,终审结束就意味着这个结论就成了法律有效结论。弟弟的死亡只是一个意外死亡。冷信义之负百分之十五的责任。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留下的是亲人的伤痛,留下的是人们对法律的失望,留下的是人们对政府的失望。没有了信念,没有了期望,陆聚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甚至想到报复冷信义,但是他没有勇气去报复。
他看到在村子的尽头,就是一个学校,这个学校就是陆强生前教学的浦城实验中学,王春梅也在这里教学,他们两个都是优秀教师。王春梅和陆强是在大学认识的。春梅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教师。她的母亲是省城一个退休的职工,当时春梅来浦城,家里人反对,认为他们两个都教书没有前途。但是他们两情相悦,春梅坚持来小县城里,到这个实验中学老教书,为的就是和陆强在一起。陆强深情的目光还在她的脑海里存在着。陆强就在自己的身边。陆强没有离去。
浦城实验中学是浦城最好的初中,也是县城里唯一的寄宿制学校。王春梅是这里的数学老师。她是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她来到学生身边,就感到自己看到了希望。陆强的办公室和自己就差两个门。陆强是年级主任。陆强不在了,春梅老是觉得陆强就在自己的对面坐着。陆强的笑容还在。春梅一下子老了许多,眼帘下边开始出现了皱纹。她美丽的大眼似乎有些发黑,光艳的皮肤不在了。她没有以前的活力,大家知道她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明白这个家庭里面临着巨大的悲伤。虽然她很顽强,虽然她以前有多么好的信念,现在一下子崩塌了。在高院门口,自己只是想诉求自己的冤枉,可是自己就没有机会。高院那堵威严的大墙,把她堵在外边。把百姓堵在外边,你有什么冤屈,你有什么理由都又不得你去诉说。
二
在浦城东边不到五里路,有一个五百户的村子,这个村子叫做陆家庄,陆家庄有五百户人家,一千多口人的村子,大部分是陆姓人家。过去陆家庄是属于另外一个乡镇管理,自从有了浦东办事处后,就划到浦东管理了。由于浦城县是往西边发展,虽然陆家庄离城只有五里路,到现在还是农村。但是村里的土地也是被企业占去了不少。年近七十的老倔头就在这个村里主事。他是陆氏家族的老上子,是这里的家族代言人。他的辈数最高,大家都叫他老倔头爷爷,也有直接叫他倔爷的。他自从失去次子,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老倔头的精神支柱没有了,整个陆家庄陷入一个崩溃的边沿。也许是一种无奈,他们准备维权,利用他们的祖辈的方式来维权。陆家庄是陆氏家族的天下,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这个年近七十的老汉。老汉虽然是七十岁了,但是依旧是村里的支书。他说话算数。陆家庄的路是他修的,陆家庄的日子是他带富的,陆家庄的人不能忘本。他们决定为老支书伸冤。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办法,也许这些办法被那些当权者成为违法。但是这些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一旦对法律产生失望的时候,就会利用他们自己的办法为自己讨还个说法。那就是集体上访。村子里要出车,村子里要出人,大家齐心协力,大家都要去省城上访。陆家庄有几百两汽车,这些汽车都是老倔头带领大家富起来的结果。这个村子是全县最富裕的村子。他们有能力把这场官司打好,打赢。他们有的是钱,他们不怕花钱。一场非常大的行动就要开始了,还有其他村的村民,他们决定声援陆家庄。这是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如果这些队伍组织起来,开着汽车到省城,那么的规模,那么的影响,难以想象。他们要解开这里的黑幕,他们不相信这里没有说理的地方。老倔头是由影响力的,在陆家庄附近,在他们这些老人面前,他的号召力非常大。大家知道这是一个潜在的危机。
老倔头没有答应大家的支援,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自己就是冤枉的,他们也不允许这样做。自己是党员,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和党作对。他知道他们的党不允许他这么做。可是他只是控制着自己的耐心,这个耐心是有底线的。如果是省里不给自己个说法,自己还要去北京,去告御状。他已经有了这个准备。他自己的屋里放着陆强的遗像,陆强还是那么和善的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希望就在陆强的身上,自己的孩子只有陆强是党员。陆强很有发展前途。陆家的希望也在这个儿子身上。儿子大学毕业,儿子是家里唯一吃财政的人。陆强马上准备考公务员。这是陆家唯一的指望。在学校,陆强是最优秀的教师,他不但是年级主任,而且还是学校的党委副书记。他是高教师,也是全国优秀教师。他就这么去世了。他是在中原名医的处方中死去的。老倔头怎么能安心呢。
他来到陆聚家里,看到陆聚自己在家里发呆,知道事情进行的不顺利。他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从衣服里掏出旱烟袋,装上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朝着远方吐几个烟圈。他的胡子长了,应该是几天没有刮了。他的眼睛看到了陆聚别墅外边的土地已经没有了庄稼。他知道儿子刚刚收了工:“公司里的事情你要去,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扔给孩子他妈。我们不能心急,这个事情心急不得。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事情出来了,我们二年都熬过了,不在乎这几天。他们给我们答复后再做打算。”陆聚看了看父亲,目光有些呆滞。他问父亲:“春梅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有些异常,你要亲勤去他们你那里看看,不要让他们失去信心。陆娃上学了吧?”老倔头没有回答陆聚的话,而是闷闷地抽烟。老倔头从大儿子那里出来,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看自己定的报纸。
陆聚看到父亲沉重的背影,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对陆强的思念更加强烈。他来到车库,把自己的车开出来,他决定去公司一趟。按说他是通信企业的龙头,他原计划和国内一家知名企业联合在园区里组建一个庞大的通信制造企业。这个企业计划投资一百多亿。能够扩大就业五千多人。这也是政府看好的民生项目,可是眼下这个项目就要搁浅,问题是合作方听信了一个领导的劝告,把合作意向投向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这个领导是谁,陆聚民明白白。但是他有苦说不出来。
陆氏集团就在浦东新区开发区,集团的办公大楼十多层高,是一个米黄色的大楼。在新区十分的显眼,远远看见集团的标志。集团有几十家连锁点,这些连锁企业都是自己亲自投资,在中原市四区八县都有自己的大型店铺。陆氏集团的风云标就是这个地区的通信走向。陆聚来到办公楼里,总经理亲自来向他汇报这些天集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他对这些事情进行了安排。他知道一旦对方盯住自己,自己就无法摆脱这些厄运。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对了冷信义的追究。这是不可能的。他召开了集团和连锁店经理会议,对今后的工作做了安排。他对自己的企业依旧非常自信。他觉得自己能够对付这些危机。他可以把企业的重心向大中型城市转移。他能够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安排完大家,他和妻子见了一面。妻子对他这么放任自己的企业有些抱怨:“企业出现的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了。你的那些安排只暂时的,我还是有些担心。”
三
陆聚看了一眼妻子,妻子娇小美丽的身材似乎已经受到了不该受到的压力。自从弟弟出事后,整个公司就放到了妻子丽达身上,丽达知道陆聚心里难受,没有对他说什么。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庞大的工作压力。她没有给老公太多的埋怨。她和总经理一起把陆氏集团支撑起来。可是离开陆聚,他们觉得他们的能力还是非常有限地。加上各方面的压力,丽达感到自己无法承担企业的重压。陆聚来了,她到陆聚的办公室里,把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让他明白自己的共公司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丽达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人,个字不高,但很清秀。她不喜欢打扮,但是她穿上什么样的衣服都很合体。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她还是穿着春秋裙子。她坐在老公的前边,把手放到对方的桌子上,她的语气非常平稳。她指出的问题应该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连锁店里出现的问题,合作方的问题,他们的销量问题,市场问题。这些问题都是这些日子出现的。一些评估机构开始对他们的企业的信用等级重新评估。他们面临的资金问题,面临的政府接轨问题。这些问题以前都是陆聚亲自安排,或者自己亲自去解决的。可是现在问题断链了。丽达给陆聚回报着。她的回报非常的细致,到各个环节都回报了,远远比那个总经理到位。员工出现的问题需要解决。这些问题关系到一些老员工的去留。陆聚不在,谁也拿不定主意。有些员工和陆聚在一起打平天下,陆氏集团由他们的功劳。陆聚用铅笔在稿纸上划着,他听着丽达的话,有时不住地点头,有时嗯呐一声。他在自己的稿纸上写上几个字。那几个字有时候是冷信义,有时候是和冷信义在关联的人。冷信义的弟弟在市里是个什么官职,他的亲人在省里也有关系。自己的投资项目就是他的女婿出的坏。冷信义似乎向自己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和他作对没有好下场。他知道对方给自己传递一个什么样的信息,这个信息就让他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