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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良接到这封信高兴极了。雪梅也支持他回去,他没有什么顾虑了。他感到既然雪梅同意他回去,还是回去的好。但是他不晓得雪梅在给他这封信之前,却是经过了一场巨大的风波,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做出的决定。要不。他的爱了五六年的雪梅就要嫁给上海人了。这也是他过去对雪梅热情帮助的结果。
正在这时当年和家良一起从复员大队来的一些外省的复退军人们,有许多趁机打报告要求下放回去了,他们说平常走还走不掉呢,如今无条件的让你走,还不走?等运动一过又走不掉了。大家说,在这“地瓜地方”,话听不懂,生活又不习惯,一个月三十六元工资,回一趟家背大半年债,前债没清后债又续上,爹妈兄弟老婆孩子都见不到,这种日子也过够了。而现在想走确实是再容易不过了。上午打个报告,下午就可以走。和家良同来的几个人已经走了六个。退伍军人苏北人詹天华连本来连老婆也带出来了的,还在动力车间的煤场给安排工作,也给她两级工的工资。她妻子说在这里话听不懂生活用品也不习惯,现在也一块退职回去了。
家良想着雪梅的来信,感到既然雪梅也支持他回去,他下放以后,她愿意跟他回老家种田,那干脆也和大家一样退职回去算了。留在这里即使和雪梅结了婚,也不能团聚,到这里来靠三十六元一月也难以养活她。想做工,现在连做个临时工的地方也找不着,让她待在家乡,两个人互相朝思暮想的,反带来痛苦。干脆自己下乡回去,一起到大队落户,家里房子挤和大队商量商量,先暂住一下,村里有空屋再去租一间住。自己是个退伍军人,雪梅是个高中毕业生,估计大队生产队也会欢迎的。这样虽然苦一点,两个人一道出工,一道回家,倒也能欢欢乐乐地在一起了。比这异乡异地天各一方好得多。且种田也不会永久的,雪梅高中毕业,自己也有点文化,又经过这几年在部队和工厂锻炼,说不定以后还有抽上去当干部或当工人的机会。上面不是讲这困难时期是暂时的嘛?回去吧!还是回去的好!一个人的日子过够了过苦了。
想定当后他干脆连信也不写了,当当即去找周主任,退职回去拉倒。如批准了明天就走,需知雪梅也正焦急地在等着他回去呢。
但没有想到周主任听他这么一讲,他却迟疑地问他:“包家良,你怎么也想走了?”
“嗯,回去。我想回去算了。迟早总是要走的,迟走不如早走,这样愁愁闷闷地待着也难过。况且家里人也欢迎我回去。”
不想周主任却对他说:“包家良,你真想走呢,我也不留你,就自己到劳资科去直接办手续好了。我这里有好几个动员他们办手续,叫他们走,他们却一个个赖着不肯来办呢。我告诉你,昨天省里有个文件来,说是对外省的技术工人,可以暂缓压缩。厂里现在不会叫你们下放了。”
这使包家良愕了一下,如果没有接到雪梅这封信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把这好消息告诉雪梅,叫雪梅放心。可是这刻上他走的心想得赤赤的,他把不得马上回去和雪梅团聚呢。
“即使好留,我也想走了,”家良说;“工厂已经下马,剩下几十个人在这里看厂,冷冷清清的,也没有啥意思了。”
“这我也给你们考虑过了,你和李永根到时候我把你们调到漳州糖厂去。漳州糖厂没有下马,他们只压缩了一些本地人,正要补充工人呢。”
包家良听了一阵高兴。觉得能够到热热闹闹地生产厂去那是不错的。只是一到新厂怎么就可以提出来请假呢?于是他向周主任提出来:“那是不是让我现在先回家去一趟,我都两年没有回家了。如今我的女朋友已经高中毕业了,正等着我回去结婚呢。”
周主任说,“这先慢一步吧,下放已经下放得差不多了,如今厂里正在部署那些人留下来看厂,那些人往外调,我估计也不会很久。你索性等确定了以后再回家探亲吧。再等几天,你到底是调去漳州还是留下厂,到时候你也可以放心。”
家良想,既然领导对自己这样关心,叫他暂时留下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他就去找李永根商量,告诉他周主任对他说的他们这些外省人暂时可以不下放的消息。同时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是留下来的好?还是走的好?
李永根一听他们不用下放了非常高兴,因为他家里负担重,每月都寄去二十元,要是他下放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年老父母和年幼的弟妹生活怎么办呢,现在听说他们不用下放了,他当然非常愿意留下下来。并且积极鼓励包家良也留下来,他说“你留下来我也有个伴。咱们两个人从部队下来一直在一起,现在也不要再分开了。于是家良打算暂不回去了。这样家良又给雪梅写一封信,告诉她他不会下放了,但工作要从新安排过,打算等到工作安定下来后,过一段时间再来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