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上爬着的陈少雄,数次鼓起勇气,想着冲到村子里和鬼子殊死一搏。可冲动冷却下来后,却没有了冲下去的勇气。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陈少雄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这时陈亚芳和二狗已经来到山头上,看到村子里的情景,却都只能无声的流着泪。
鬼子按个搜查完村子后,带着战利品得意洋洋的说笑着撤退了,只留下一个残破的村庄和满地的尸体。
待鬼子走远后,陈少雄对着村子跪在山头上,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哭在这时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想流的泪水太多,反倒没有了泪水。
跪了良久,却是刚才哭晕过去的陈亚芳醒了过来,发疯似的跑向村子。村子里一片寂静。
陈少雄抱着一丝期望跑到家里,看着家里一片狼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打开了,哭喊着:“鬼子都走了,别藏了妈,出来吧。”却没有一丝动静。
一路喊一路走着来到了谷场,那张熟悉的面孔第一时间进入了陈少雄的视线。希望破灭的陈少雄反而冷静了下来。快步上前轻轻的抱起母亲,帮母亲整理好仪容,傻傻的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天色泛黑,陈少雄才轻轻的放下了母亲。陈亚芳、二狗和猛子也都聚集在这片谷场里。
陈少雄起身看着猛子和二狗道:“人死为大,再伤心也没用了,去找几把铁锹,先入土为安吧,就埋在这片谷场。猛子你先挖坑,二狗跟我走,找个板车,看看村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都给拉过来。亚芳你去烧点水,给叔叔婶婶们都擦擦脸,干净的上路。”
两天时间过去了,一个巨大的坟包出现在谷场。全村除了陈少雄四人,无一活口。四人跪在坟前烧着黄纸。
陈少雄对着坟头咚咚咚磕了五个响头说道:“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你们安息吧,少雄对不起你们,这份愧疚我这辈子不敢忘记。我今天在各位面前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提着鬼子的头来见大家。”说完又咚咚咚磕了五个响头,接着说:“妈,儿子无能,辜负了您的期望,没能成为少年英雄,没能保护您。您安息吧,儿子一定带着仇人回来祭奠您。”
陈亚芳三人也在后面跟着磕着头,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跪了很久,猛子忽然开口道:“雄哥,额要去当兵,打鬼子。你不是能联系到游击队么,你带额去。”
二狗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也开口道:“额也去,额也要打鬼子。每次收粮,游击队让额们转移额还不乐意,现在额才知道这些鬼子就是一群牲口,这个仇额一定要报。”
陈亚芳恨恨的跟着说道:“我也要去当兵,我家人都没了,除了当兵我也没地方去。”
陈少雄看着陈亚芳半天,又看了看二狗和猛子,二狗机灵,猛子打铁出生,天生力大无穷,而陈亚芳出身地主家,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见识广,在村子里走到那都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三人一起结伴出去的话,也都可以互相照应过来。
想了一会陈少雄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游击队在哪里,不过去李家庄找李三高,他应该会有消息。你们三个一块去吧。我准定去县里当伪军。”
听到陈少雄说要去当伪军,猛子急了,上前一把抓住少雄的衣服“你****的看看这里躺着的都是谁,都怎么死的,尸体都还没凉呢,你就要去当二狗子,刚才是谁在坟前说的一定要报仇,啊,这一转眼你就要投奔仇人去。”
陈亚芳和二狗看少雄的眼神也一下子变了。少雄没在意胸前的那只拳头,继续说到:“来咋们村子里的十三个鬼子,你们谁知道他们是谁?谁看清楚他们长啥样了?你们想打鬼子,鬼子在哪里你们知道么?”
抓在胸前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猛子想了老半天道:“额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要打鬼子你不去游击队,反而跑到鬼子窝里去打鬼子,额想不明白。当游击队多好,到哪里大家都欢迎,那些二狗子都是来祸害咱们的,这些年二狗子祸害咋们的还少啊。”
陈少雄没有再解释什么,也没想去解释。从父亲被抓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决定去当兵,兵荒马乱的年代,拿笔的不如扛枪的。
这段时间就是想陪陪母亲,尽尽孝,毕竟当兵一走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现在家没了,陈家庄没了。鬼子一点预兆都没有就杀了过来。如果自己能在鬼子身边,那么鬼子有什么动静,要去哪里做什么自己就可以提前知道,或许可以避免很多无辜的家庭破灭。
而且陈少雄十分清楚游击队是一个什么样的队伍,打鬼子,保护百姓,纪律严明。加入游击队后不是说你想去杀那个鬼子就去打那个,必须以保证百姓的安全为前提去做战。打鬼子陈少雄也想去,但家仇不平何以谈国恨。自己必须把杀害乡亲们的凶手一个个都找出来。
陈少雄看了看猛子三人,又跪在坟前上了一把香。起身道:“我没有脸面为乡亲们守灵,就在这里分别吧,今天我就启程去县城。”
“雄哥”
“雄哥”
“少雄哥”猛子三人听到陈少雄现在就走连忙齐声喊到,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欲言又止的三人,少雄强挤出一丝微笑:“什么也不用说了,咱们目标一样,只是走的路不一样,还会再会的。”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仿佛要把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深深的刻在心里。看完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熟悉的一砖一瓦慢慢消失在身后,陈少雄没敢回头去看一眼,一直未能流下的泪水悄悄的挂满脸庞,留下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