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茵见到二人,用手示意嘘声,她和陆颖走下车,坐在驾驶室的张智有很潇洒地对于连宗和李华点头致意,接着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向茵和陆颖道:“你们快点回去。”
两人同时朝他点点头,李华这时眼红了,不只因为张智有长得比他帅气英俊,还因为向茵对张智有的眼神看起来真不一般,他心中来气,正想询问对方是干嘛的,只见张智有一踩汽车离合器,豪华的别克汽车持续震动作响,很快开走了。
向茵拉着于连宗和李华的手,边走边道:“我和颖儿好饿,大家快点吃饭吧。”没有半点时间揭开笼罩在两人心间的疑惑,于连宗从刚才的观察看,向茵她们今天肯定发生了特殊的事情,而且那个开车送她们回来的青年绝非等闲之辈!他回头眯眼望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影。
晚饭餐桌上,李清风一家人都对向茵有人用车送回来感到非常好奇,李华心中升起怒火,暗暗道:“这还用问,肯定是跟哪位公子哥好上了。”向茵嫣然一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道:“李叔叔、李伯母,今天我跟颖姐去一个学长家玩了,不要意思那么晚回家,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教你们担心了。”
李清风夫妇松了一口气,只提醒他以后一个女孩子前往别瞎跑,按时回来。李冰好奇道:“刚刚那个开车帅气的哥哥是谁?”向茵道:“就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叫张智有。”李华埋怨道:“我看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茵儿妹妹,你可别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向茵笑而不语,继续吃饭,李华自知无趣,也没说什么。于连宗从向茵刚才说话的语气、表情上看,虽然很真诚,但还有一丝掩饰的痕迹,绝非如她说得去玩耍那么简单,他猜向茵可能不想让李家人知道真相,那倒不打紧,关健是向茵愿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于连宗想起了向老板回广州前叮嘱他保护好向茵的话,这时他开口道:“茵姐,向老板说在北平你可得好好听从李老板和李夫人的话,保护好自己的人手安全。”李清风夫妇直夸于连宗的懂事,向茵若有所思地侧身看着他,眨了一眼,于连宗会意,装作傻子一般吃饭。
临近睡觉时分,李华照例送上新鲜的热带水果到向茵和于连宗的房间,等他走后,向茵轻轻地敲开于连宗的门,于连宗开门看到向茵,马上请她进来,关紧房门。向茵这时露出焦虑的神情,于连宗让她坐下,用小刀拨开一个菠萝,沾满盐水,放在她的手里,淡淡道:“茵姐,我知道你今天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你说吧,我不会告诉李家人的。”
向茵吃了一口酸甜可口的菠萝,递给于连宗,于连宗不吃,向茵又吃了一口,叹气道:“宗仔,今天我遇上北平黑帮的人了。”于连宗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道:“茵姐,怎么好端端地会招惹他们?”
向茵轻巧一笑,得意道:“不过我学你,擒贼先擒王,擒住那个傻子一般的头目,救下了陆颖学姐,我们安全逃脱。”接着把今天如何脱险的精彩情节和如何认识张智有的过程一五一十地描述给于连宗听,当然其中还夹杂着些个人主观情感色彩。
于连宗脸色复杂,怔怔看着向茵,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如水,文静优雅地坐在于连宗的前面,他很难相信向茵会冒死机智挟持京城青帮少爷袁业龙,救走陆颖,两人飞跑脱离险境。于连宗若有所思,最后语气加重道:“茵姐,你以后还是别招惹青帮的人,更别接近抗日宣传队伍的人。”
向茵不解道:“你说的是陆颖和张智有他们?”于连宗点点头,道:“你忘了,我们大老远从广州跑过来,还没完全适应这边的状况,我不想你再被黑帮夹持,向老板也希望你平安无事,一心念书。”一句话提醒了向茵,她想起了被百二友夹持的可怕经历和当日父亲时常嘱咐的话语,但是不知为什么,李红硕一家从东北逃难到广州的种种场景会如此生动地浮现在眼前,华北会真的变成下一个东北,被日本人侵占吗?至今她还没见过一个日本人。
这时她思绪万千,对于连宗小声道:“宗仔,李红硕就是因为家乡被日本军队占领了,才从东北千里迢迢来到广州的,你别整天看她乐呵呵的,她心里的悲痛不是你我体会到的。现在我们国家正在被日本逐步侵占,陆颖和张智有他们作为大学生,进行抗日宣传活动无可厚非,目的还是为了拯救中国。”
一些话将于连宗问懵了,虽说平时他在旅馆的厨房内烧菜,但从旅馆的客人口中得知,北平城外的日本军队活动越来越频繁,北平也很快成为下一个东北,到时候他和向茵也会想李红硕一样,流离颠沛,“南逃”到广州!他不敢想象这一切会发生在他和向茵身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向茵,至于什么时候回广州,那个日期离他越来越远。
他反问向茵:“茵姐,那你大概怎么想?”向茵站了起来,吃下最后一口菠萝果肉,徘徊一下,微微一笑,道:“安心读书,那些什么抗日的事情就看在眼里就行了,别去招惹邪恶势力。”于连宗一阵欢喜,点点头,道:“那好,惹不起我们可以躲得起。”还未说完,房内的灯泡光线突然消失了,电线处“嘶嘶”闪着火星,两人陷入了黑暗。
向茵小叫一声,抹黑抱住于连宗,害怕道:“怎么回事?不会是青帮的人搞鬼吧。”又是一股清香从向茵身上飘来,于连宗有些意乱情迷,但他很快推开向茵细柔的身子,安慰道:“应该是灯泡烧坏了,等明天叫人来修。茵姐你赶快回去睡觉。”
向茵望了望墙壁上漆黑的灯泡和闪着火星的电线,问道:“有没有蜡烛?”于连宗说有,以为向茵怕黑,要看见光才肯走,很快拿出一根蜡烛,将其点燃。谁知向茵把电灯开关合上,双手套上从于连宗床头放着的塑料袋,爬上小桌子,准备接触电线。
于连宗连忙阻止道:“茵姐你这是干嘛,快点下来,危险!被电刀了就遭了。”向茵没有理会他,叫他扶稳自己的脚,把蜡烛递给他,于连宗只得照办,但他一颗心在半空中悬挂着,随时待命,如果向茵遇到了触电危险。
他抬头紧张看着昏黄烛光下向茵柔美清秀的身影,水灵灵的大眼一丝不苟地盯着电线,只见她用套着塑料袋的手扯断起着火星的电线,将电线两端放在蜡烛上烧一会,电线外层稍微融化后赶紧用两只手指将其束成一块,捏紧,使其融合。末了叫于连宗去开灯。
灯光果然又一次亮了起来,于连宗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桌上的向茵,一副崇拜的表情,向茵脱下手指的塑料袋,放松地拍拍手,笑道:“读清华通讯这个专业,我可不是白学的。”她轻轻跳下桌子,对于连宗轻巧一笑,道:“傻子呀你,还不快睡觉。”说完用细长的指甲捏灭了燃烧的烛芯,打开了房门走出去,回头说了一句“晚安”,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于连宗这时才回过神来,怔怔望着失而复明的墙壁灯泡,自语道:“要是我读个大学,也能干修灯泡的活了。”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从广州带来的基本书,放在枕头下面,他合上房门,立刻上床看书,很快沉迷于书的海洋里。
次日醒来,于连宗早早为向茵准备了早餐,然后就停留在厨房内为旅馆客人做早点。向茵吃完早餐,正要穿过旅馆后门时,她停顿下来,望了一眼陆颖的房间位置,迟疑一会,陆颖可能不想连累她,迟点或早些去学校,李华虽然时不时向茵一起出门,但今天他有事早早去了学校。
向茵反而感到轻松,一个人穿过旅馆大厅,向右转弯朝清华大学的方向走去,这时她非常小心,时刻注意过往的行人,害怕遇到昨天青帮的人。还未走出一顿路,只觉得后面飞速开来一辆汽车,在她身旁停下。向茵看了一眼蒙着黑布的车窗玻璃,非常熟悉,这不是昨天张智有送她回来开的车吗?她转了个身,对着车窗笑道:“哪敢再次劳烦你,我走路就行了,颖儿姐姐不知道去学校没有。”
这时,后座车窗的玻璃和黑布同时打开,传来一个霸道却带有斯文意味的声音:“茵儿妹妹,那么巧,快上学吧!”向茵首先见到了一把亮闪闪的金项链,然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面目——袁业龙!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袁业龙笑嘻嘻地盯着她看,眼神里全是报复的气息!
向茵大吃一惊,面色惊慌,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未说完就想转身跑回旅馆,但这时几个黑衣大汉从车上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硬把她往车里塞,向茵使劲推搡挣扎,大叫一声“宗仔!”声调之高,连坐在车里本来奸笑着的袁业龙都痛骂道:“这杀猪的惨叫声简直可以杀人了。”过往的路人纷纷避开退让,害怕惹祸上身,“嘭”的一声关门,汽车引擎开始启动。
于连宗在厨房内听到了向茵惊天的求救声,围裙都没脱就提着一把小刀,发疯一般追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轿车里面的向茵,隔着后座挡风玻璃,向茵被捂住脸,惊恐地望向于连宗,眼神里满是求救信号!后座挡风玻璃黑布渐渐拉上,汽车缓缓开走。于连宗怒火中烧,撒开大腿疯狂追了上去,轿车加速行驶,很快拐过一个街头转角。
于连宗穷追不舍,始终与轿车保持一定的距离,袁业龙的轿车开往人员较多的市集,速度慢了下来,于连宗得以缩短与轿车的距离。这时候大街上所以的人都在看着穿着围裙、提着小刀的于连宗追着一辆臃肿的大轿车,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为他担心,于连宗不知疲倦地奔跑,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汗水都快渗入眼睛里。
同时不知疲倦的轿车又转了个弯,朝清华大学的校门开去,于连宗急忙“刹车”,跟随轿车跑去。在去往清华大学校门的路上有许多学生走着,其中包括散发抗日传单、怒喊抗日口号的爱国学生,这些大学生们都对于连宗滑稽搞笑的打扮和奔跑动作发笑,于连宗狼狈不堪地跟着轿车跑,速度有所减少,爱国学生中跑出几个人,其中就有昨晚送向茵等人回来的张智有,张智有刚想问于连宗为何追着轿车跑时,前方的轿车停在了清华大学校门口前,于连宗一边冲过去,一边道:“茵姐被青帮的人夹持了!”张智有随机找人跟了过来。
停在校门口大马路旁的轿车开门了,下来了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大汉,警惕围观的学生,于连宗猛地停住脚步,似乎在等向茵走出车门。这时,向茵跳了出来,大喊道:“臭流氓,滚开。”随后于连宗见到了穿着笔挺西服的袁业龙,他身上的那串金项链显得如此的不搭调,于连宗想笑却没笑出来。见袁业龙欺负向茵,于连宗一脸杀气地提着小刀冲了过去,那些个大汉见到了都往后一退,然后合扑上来。
于连宗身子灵活,一个曲线跑步走摆,想一股烟一眼溜到了向茵的身边,向茵和袁业龙都被行动如鬼魅般快的于连宗吓到了,于连宗提着刀指向了袁业龙的喉咙,问道:“为什么夹持我茵姐。”袁业龙双手举起来,嘿嘿一笑,命令手下别冲过来,对向茵道:“茵儿妹妹,这是谁?你男朋友,我看不像,你不是喜欢姐弟恋的人。”
向茵呸了一声,骂道:“谁是你的茵儿妹妹。现在这么多的人看着你劫持我,看我怎么跟你算账。”袁业龙笑哈哈道:“茵儿妹妹,我可没劫持你,我来送你上学。这不我送你到校门口了吗?你怎么可以对待我。”
围观的学生这时议论纷纷,还以为是男女朋友间的小打小闹。于连宗用小刀指着袁业龙的喉咙,回头问了向茵的大致情况,两人一般习惯用粤语交流,袁业龙受不了了,道:“你们又说什么鸟语了,小弟我看你身手不错,以后跟我混吧。我不会嫌弃你现在身上那股浓浓的油烟味的。”
于连宗用生硬的北平话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青帮白帮的人,以后要是欺负我茵姐,我就见血封喉!”语气非常凌厉。袁业龙这会被吓着了,道:“别别别,小弟,你看我穿着一身西装,多么斯文,我就是想送你茵姐上学而已。不然我就不会叫人把车开到校门口了。”
于连宗觉得他说地有理,但还是厌恶地盯着他。向茵用力踹了他一脚,骂道:“有你这么送的吗!强行把人劫持拉走。”袁业龙抖动疼痛的小脚,无辜道:“如果我不采取这样的特殊方式,你是不会和和气气上我的车!”向茵这时“扑哧”一笑,觉得袁业龙这个人有些逗人,袁业龙也跟着嘿嘿一笑。于连宗瞪他一眼,道:“茵姐跟你无冤无仇,干嘛阻断她去上学!”
这时候旁边围观的学生冒出一句话,“这还用问,肯定是要追着心上人呗。”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欢笑。袁业龙朝着围观学生笑道:“你们瞎说什么大实话!我的心都快被你们看透了!”接着大声道:“不瞒你们,自从昨天我碰上了向茵,她和这位小哥一样动作灵敏,能瞬间夺走我的蝴蝶刀,珍藏起来,定情信物呐!你们说我作为一个大老爷们,该不该送她上学。”
学生们大笑喊道:“该!”袁业龙有戏谑叫喊道:“那我该叫向茵身边的这位小哥什么呢?”学生们替他出谋划策,有“大哥”、“亲家”等的称呼,直到袁业龙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称,他冲着于连宗嬉皮笑脸道:“小舅子,快饶了我。”
众学生继续哈哈大笑。向茵又气又怒,瞪了周围学生一眼,白皙的脸庞羞得红通通,从未受过如此侮辱。于连宗此刻奈何不了他,对方善于“见招拆招”,现在“人多势众”,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他只得气得咬牙切齿,用小刀指着他,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屋里藏着的两把枪,接着他又想起了一脸流氓相的添仔,要是添仔在这里,肯定跟着这个青帮流氓干上一架,接着拿枪打爆他的头!
这时,张智有跑了过来,挥挥手让哄笑的学生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