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快迎来农历新年了,北风呼啸,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整座古城披上了一层银色衣裳。今天就是王江鹤的开吊之日,他的灵车将会在天津的大街上游行,这正是个能公开威慑其他汉奸的好机会,由曾泽和祝宗成策划的爆破行动由此展开。
两人选择了郑有义、袁业龙、齐文龙三人帮忙,携带着自制的燃烧弹和炸弹暗中潜伏到围观的人群,伺机炸毁王江鹤的灵车,教他死也不得安稳,告诉其他汉奸们,当汉奸连死也不会有好下场!
向茵和于连宗两人在屋外的雪地上玩雪,但向茵忧心忡忡,时刻担心着袁业龙的安危,于连宗将手中拧成一堆的雪扔向了一颗枯树,小雪球砰地一声散开了,他安慰向茵道:“茵姐,龙哥不会有问题的。等他们把这次行动完成了,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向茵穿着厚厚的粉色棉衣,戴着袁业龙送的围巾,在雪白的地面上美丽无比,她的大眼睛扑闪几下,抬头望着阴郁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长睫毛上,湿润了她晶莹的眼眸。
她悠悠道:“但愿没事,宗仔,过年后你有什么想法?”于连宗愣了一下,他心里早就把年后的事情想好了,他要留在父亲身边,带着父亲回广西老家避难,他把这个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向茵。向茵笑了笑,抱歉道:“其实你早就应该回到于师傅身边,我不该拖累你,让你多呆在天津。”于连宗摇头道:“茵姐你千万别这么说,保护你的安全是向老板和我阿爹给我的命令。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向茵一脸忧伤,想了好久,道:“我离不开阿龙,他也离不开我,我想以后会去中央特种警察培训班。这样双方就比较有好的照应,至于我阿爹阿妈那,我保证以后会回去就行了。”于连宗这时凄然笑道:“很好啊,有龙哥在你身边,我到时候也放心了。”两人心中都弥漫着一股分离的悲伤情绪,很快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天空的雪花静静地飘落。
过来许久,还是于连宗打破了沉默,说道:“茵姐,我去买菜了,等他们回来大家就乐呵呵地享受一场庆功宴。”向茵轻然一笑,高兴道:“于大厨师又要显露身手了,走,我陪你去买菜!”于连宗点点头,他要给其他人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也相当于是吃一餐散酒席,以后他就要回老家避难了。
上午十点,王江鹤的灵车开始从家中向天津市政府开去,前前后后一共有好几辆轿车护送着,都扎满了白色的花篮,他的家属披着麻布,在车上哭喊着,车身周围有一群警察卫队守护着。曾泽和祝宗成兵分两路,分别在灵车经过的路两边踩点等候,袁业龙和郑有义跟在曾泽后边,齐文龙跟在祝宗成后面。
王江鹤的灵车经过喧闹的人群时,分别站在道路两旁的杀奸团成员点头示意,开始采取行动,纷纷将手中的燃烧弹抛向扎满白色花圈灵车上,火光闪动,突然砰的几声巨响,王江鹤的灵车起火了,棺木险些被炸上了半空中,纸花纷纷燃烧。
街面顿时大乱起来,围观的人群纷纷逃散。灵车队伍顿时停住下来,王江鹤的家属见棺材差点被炸飞,吓得脸色如纸花那般苍白,哭得更厉害了。警察们很快持枪警戒,维护着灵车。抗团成员快把手中的弹药使用完了,郑有义刚想把手中的最后一颗燃烧弹*抛向王江鹤的灵车上,炸弹就爆炸了,虽然威力不大,但郑有义被炸成重伤,断了一条手臂,曾泽和袁业龙也被炸弹的冲击波震飞了好几米远。
袁业龙脸被炸出一条伤口,鲜血滚滚地流出来,他觉得脸上伤口处又热又辣,一边起身,一边骂道:“该死的大学生,制作劣质炸弹,损人不利己。”此外还有许多群众被炸伤。警察纷纷吹哨往袁业龙这个方向走去,曾泽也很快清醒过来,没有受伤,见郑有义既然昏迷过去,右手被炸断了,他忍住悲痛,拉着袁业龙的手,朝对面人群中的祝宗成大喊一声“快跑”,两人就逃离了现场。
袁业龙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躺在地上,满身鲜血淋漓的郑有义,道:“太不够义气了,郑老弟会被抓住的!”曾泽死拉住他的手,道:“你去救他,也会被抓住,抗日杀奸总会有牺牲!”袁业龙眼角流出泪水,猛地回头跟曾泽离开现场。
齐文龙是郑有义的好朋友,见他手臂被炸飞,整个人昏倒在地上,没有听从祝宗成撤离的指令,哭喊着跑了过去,想要察看郑有义的伤势,他刚冲到郑有义的身边,就被身后的警察用枪逮住,警察见他手中还有未使用完的燃烧弹,判断他就是郑有义的同伙,当下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他脑袋,他晕倒在地。祝宗成在一个角落看到这个悲惨的场景,轻叹一口气,转身消失在小巷中。
接连的爆炸声传到了菜市场这边,于连宗和向茵纷纷放下经过挑选握在手中的西红柿,对看一样,明白了怎么回事。向茵微微一笑,淡然道:“买菜,回去办庆功宴。”于连宗点点头,但他心中有一阵不详的预感,要出大事了!但他心里还是不确定这次爆破行动会不会出现其他状况,他猛吸一口冷空气,接连挑了好几个西红柿。
两人买完菜快要回到张智有家中时,在路上碰见了一路逃跑回来的三个人,袁业龙流着血,捂着脸的手被染红了。向茵和于连宗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问发生了什么状况,于连宗心里大叫果然出了差错,向茵心疼地看着袁业龙,赶紧用手中的丝布捂住伤口。曾泽很警惕地查看了周围的环境,道:“先回去再说。”五个人很快回到张智有家中,陆颖见袁业龙脸部受伤,赶紧拿出医药箱进行简单救治。
曾泽、祝宗成和张智有在角落商量一小段时间后,马上命令在场的所有人立刻撤退,同时销毁重要的文件,向茵惊慌问道:“午饭还没吃,出了什么状况。”祝宗成一边收拾文件,一边道:“郑有义和齐文龙被逮捕了,可能供出我们,警局的人很快就会赶来。”
于连宗突然记起了什么,道:“这里是法租界,应该相对安全。”曾泽摇头道:“这两人靠不住,还是撤离为好。”袁业龙的伤也就好了,他不解道:“这两人行动起来也听卖力,应该不会叛变。”张智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万一呢?”接着过去和陆颖一块快速整理东西。于连宗和向茵也赶快收拾自己的行李,很快,众人就销毁了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祝宗成和曾泽到二楼的窗户拉开帘子一看,果然有陌生人开始打探房子的环境。
祝宗成和曾泽这时召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共十多个,大部分的抗团成员或者回家或者上学,还不知道今天突发的状况。两人很快做出了撤退的计划,一部分人冲大门出发,引开便衣人的注意,然后一部分人从公寓楼房的后门撤退,双方安全撤离后一块在天津大学门口汇合。
事情紧急,祝宗成很快宣布了“前头部队”的名单:他本人,冯友健、于连宗、刘福泽和李宝宏,其余人则从后门撤退离去。向茵要求于连宗一块从后面撤退,祝宗成摇头道:“前头部队的选定主要考虑身手敏捷的人,其实我很想都让其他人都从后面撤离,但现实不允许。”
感觉是快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了,于连宗深情地看了向茵和袁业龙一眼,把其中一把枪交给向茵,对两人道:“龙哥、茵姐,你们赶快撤离,我跑得快,很快就能同你们汇合了。”袁业龙的脸伤还在疼痛着,他拍拍于连宗的肩膀道:“那好,阿宗,这会你得小心些。要不是我受伤了,我肯定要顶替你!”
于连宗苦笑道:“龙哥你别开玩笑了,你照顾好茵姐就行了。”向茵抽泣道:“宗仔你快点跑,我们在天津大学等你。”于连宗尽量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曾泽和张智有分别同于连宗握握手,拍拍肩膀,给他自信的微笑。祝宗成顿了一下,他跟曾泽和张智有秘密说道:“要是我们牺牲了,人员名册在我的银行保险箱里,汇丰银行,密码······”
一会,张智有看了一下窗外的景象,眉头皱起,回头下令道:“话不多说,赶快撤离。”已是分离时刻,祝宗成握着手中的六轮手枪,看了向茵等人一眼,目光坚毅而果断,等双方纷纷点头致意,他转身带着于连宗等人走出房门,向茵等人在身后叮嘱他们要小心些。
于连宗听到向茵的声音,心顿时软了下去,他很想回头,但又没有回头。留在屋里的其余抗团成员等“前头部队”走出去关上门之后,也迅速地从后门撤离。
五个人手里拿着枪,冒着冷风冲出了公寓楼房的大铁门,他们故意把开门的声音弄得很大声,引来在四周观察潜伏的便衣人,雪花飘落在地面就化成了血水,马路上一片湿润,五个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马路的左边和右边都有十多个便衣人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拿着手中的枪。“快往前跑!”祝宗成分别朝左右两边的便衣人开了一枪,拉着四个人往前方的大路跑去。
五个人拼命往前跑,引走了大部分便衣人,其余的抗团成员得以从后门安全撤离。便衣人也纷纷朝五个人开枪,枪声在法租界区域响起来,就像过年的鞭炮声一样。向茵听到了密集的枪声,哭喊出来:“宗仔,我对不起你!”袁业龙拉着她的手,道:“茵儿快点跑,阿宗肯定会没事的。”
前方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五个人分别东躲西藏地避开后面便衣人射来的子弹,从头上掠过的子弹打在墙面上,留下一个个创痕。五个人样子非常狼狈,除了躲避后面的子弹,还不时地往后开射几枪。于连宗这时身边传来一声惨叫,刘福泽和李宝宏身子中弹倒下了,祝宗成赶紧推开被吓傻的他,自己腿部中弹,他倒在地上,叫喊道:“阿宗快跑!去天津跟他们汇合。”
冯友健拉着于连宗的手,躲避着飞来的子弹。于连宗挣脱他的手,跑过去将祝宗成扶起来,摇头哭道:“不,不行,要走一起走。”祝宗成又是惨叫一声,另一只脚也中弹了,他骂道:“王八蛋,你不走大家全都会死的!”他用力推开于连宗,叫冯友健赶快拉着他跑。
于连宗心如刀绞,非常难受,他忍着悲痛道:“祝哥,我走了。”说完和冯友健飞快地跑开了。祝宗成在地面趴着,嘴角留着鲜血,大声疾呼:“快跑,快,快,快······”风雪呼啸声淹没了他的叫喊声,于连宗和冯友健很庆幸地躲过了便衣人的子弹,迎着风雪没命地跑去,于连宗眼泪不断地飞出去,夹杂着雨雪,他心中万分悲痛。
这个时候,前方一辆军车冲了过来,阻断了两人的去路,两人立刻停止脚步,打算朝左跑去,但军车上很快跳下了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于连宗恐慌起来,心生疑惑:“日本的军车怎么会出现在法租界里?”冯友健并不惧怕,无所畏惧地盯着穿着黄色大衣的日本宪兵。
身后的十几名便衣人很快跑上来,缴下两人的手枪,纷纷点头致谢“皇军”的协助,日本宪兵队将中枪的祝宗成、刘福泽、李宝宏和于连宗、冯友健五人押上了军车,押向天津日本宪兵队总部。
在车上,于连宗神情复杂,趋向绝望,和冯友健照顾着中枪的三个人。祝宗成两脚受伤不能动弹,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他脸色苍白,快没力气,但苦笑道:“五个人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