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1592我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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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闪电之夜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顷刻间雷声滚滚。每一声炸雷像极了对岸战防炮,一经开火,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我不得不承认,周围的状况实在不能再糟。这几乎已经不能再叫阵地了,原来的战壕被轰炸的七零八落,弹着点连成了一个个散兵坑,周围散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连同断肢,混在血水里,发出惺惺的刺鼻臭味。阵地上能动弹的不足三百多人,几天前,我们还是一支一千多人的整编团,只在四次反冲锋中,即损失殆尽。

“戴团长,你要不要披件雨衣?”我身旁的老张关切的问道。

我笑了笑,望了一眼瓢泼的雨,这时,谁还在乎雨衣呢?

“老张,不用了,你叫身边的的弟兄们收拾收拾,我估计天亮的时候,日军还会发起进攻。”我缓缓道。

老张默不作声,许久“哦”了一声,算是回答。部队的疲乏已到了极点,食物、弹药补给无一不缺。唯一残存的是我们体内仍不绝如缕的斗志。很多团在承受30%的损失即告溃散,而我们之所以还坚守着,是因为我们的番号——87师3团。

我们是德械师,我们是模范团。

团长在两天前阵亡,一个不起眼的狙击手,在前天早晨用一发三八式子弹穿透了他的热血胸膛。我这个黄埔第七期的少校营长,随即被升任我团团长——虽然这几乎不能称之为团。

老张是有四年抗日史的老兵。民国二十一年,即与日军在喜峰口血战。一场冷兵器与热兵器的对抗中,大刀队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从此,老张更是刀不离身。此刻,他正擦拭着刚削掉十多个鬼子脑袋的战刀,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雨越下越大了,阵地上却渐渐如死了般寂静。伤员已渐渐不再呻吟,我们没接到上峰的命令,所以不能撤退,中国虽大,身后就是南京。

仗打到这个份上,没人会想撤退。坚守,一方面可以对日军继续造成压力,缩短他们的进攻时间,另一方面,至少在良心上,我们认为这还能给为国捐躯的弟兄们报仇。

我叫戴安国,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七期,隶属于87师,现任73团团长。我团是国民革命军为数不多的模范团,脱胎于国民大革命的“铁军”。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国民大革命,我团一路势如破竹,奋勇至今。不料此役,竟损失殆尽。而我是他们当中为数不多幸存的一员,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惭愧。

雨下的更大了,倾倒在战壕里,汇成溪流。伤兵的哀嚎渐起,弟兄们的叫骂开始不绝于耳。已近半夜,我抬起了头,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人影。

“戴团长,上峰急电”,传话员小李急匆匆跑来。他早已浑身湿透,我接过他手中的油纸包,终于把老张给我的雨衣罩在头上。雨衣里包着一个小铁盒,那里还藏着几根火柴。我摸索出一根,轻轻的划亮了,借着火柴微弱的亮光,我一点点的打开油纸包,那是张电报,电报赫然印着:日军已从金山卫登陆,令尔部速撤至南京青龙山布防。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三十日。我沉重的合上电文,心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日军从金山卫登陆,随时都有可能切断我军的退路,坚守反而会孤军悬外,已无多大意义。上峰既已决定集中全部兵力防守南京,我是军人,本该服从命令,可我眼前的这些弟兄们,他们愿意撤退嘛?

我宣布了命令,阵地上渐渐的如死了一般寂静,许久,竟有人哭了。起初,还是一个人哭,接着是一群人哭,身旁的老张一遍遍拭着他的大刀,默默垂泪。

我望着他们每一个人,连同这残损的阵地,真是羞愧万分。我的上任自奉命坚守这片阵地,直至战死,都未后撤一步,而我仅仅在接任48小时后,就对他们说撤退。

撤退,撤退,从东北白山黑水一直撤退到长城关内,再从古都北平一路撤退到江南,终于撤到南京,我们又将退到哪里呢?

中国虽大,后面就是南京。茫然间,忽然滑了一跤,一枚勋章抖落在泥泞里。那是我在黄埔军校毕业仪式上授予的,一直带在我身旁。十年的光景,残存的理想与热情,直到抗战那一刻起,灵魂才开始复苏。这十年,我从少尉排长一路升到少校团长,我一直盼望着什么时候也能枪口一致对外,一起走上战场痛快的干一场。现在机会来了,等待我们的,不是视死如归的胜利,而是全体撤退。

“弟兄们,这是军令。我们要撤至青龙山,拱卫南京。”我用嘶哑的嗓子对弟兄们吼道,夜色中看不清谁的脸。谁都知道撤退意味着什么。渐渐地弟兄们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健全的搀扶着伤病,默默的收拾着简单的行装。

雨更大了,我们就这样一起搀扶着,在大雨瓢泼的夜晚向青龙山撤退。

一队人在瑟瑟发抖的雨夜蹒跚前行。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任雨水刷着脸庞。这段路走的异常漫长,每一步,小腿似注了铅一般。我回头依稀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这情景相似伦勃朗的名画《夜巡》,而我们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戴团长,你看前方有些亮光。”报话员小李指向前方。我望去,依稀可以看见些亮光,按照预定计划,接应我们的人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况且,晚上亮出灯火,会引起日军的注意,灯火管制早就下达各线部队,这又是哪些人?

难道是日军?如果真的是日军,他们的推进速度也太快了。

所有的人警觉起来,枪栓不约而同的拉响,我攥紧手里的毛瑟驳克手枪,让队伍缓缓的放慢了速度,慢慢的靠近了。

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个山洞。

洞里发出了幽幽的蓝色光,这在雨夜显得极不寻常,我打开驳壳枪的保险,轻轻的爬了过去。

小李见状,不放心道:“戴团长,我来。”

我回头看看他,又看了看三百多号人的脸,我们在大战中已憔悴万分,前面是生还是死,谁知道呢,无论如何,让他们必须活着赶到预定阵地,我想。

我朝小李摆了摆手,小声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和弟兄们在外守着。”说着,我端着驳壳枪朝洞口走去。

“团长,让我们上,你万一有个好歹,咱们全团咋办?”老张小心翼翼道。

我回过头来看了看这所谓的团,他们中的大多数胡子拉碴,没日没夜的作战,没有任何空隙梳理仪表,倘若不是穿着军装,那样的军容几乎会让人误以为野人。

我笑了笑,是苦的。而后,小声命令道;“我先来,我要进去十分钟不出来,你们再上。”

我真的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再减员,从参战那天起,我们几乎没想过从战场上活下来。可他们还年轻,不该死那么早,他们还有很多意义的事要做。

一个带兵的往往不是冲在最前面,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某种耻辱。

我一跃而起,爬进了山洞。

洞口初进时很窄,我侧着身子钻了进去,越往里走,蓝色的光芒越耀眼,周围似有很多小光环,我悄悄停住,这是什么场景?这究竟是日本人的还是****进口未得知的新武器?那些小光环渐渐的环绕在我身旁,我轻轻的碰了碰,竟毫发无伤。我想了想,决定退回去,毕竟,洞外还有一个“团”的弟兄等着我的消息。

我刚欲转身,只觉得那幽幽的蓝光似有万千的吸力,我愈往后退,引力就愈强,仿佛化成了大磁铁,洞口的深处好似源源不断的大磁石。

胸口异常沉重,我连声也喊不出,步伐忽然转向,一股强大的引力将我吸至洞口深处。

我一步步的不由自主的吸了进去,前方竟是一片蓝色的巨大的漩涡。像极了旋转的大海,又特别似颗巨大的蓝宝石。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我渐渐能感受到那漩涡的温度。

待到漩涡深处,我整个人好似在空中般直吸而入,一切在下沉,飞快的下沉,身旁的光芒迅速的飞舞,快的让人应接不暇。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衣服飘飘,如同万米高空下坠,我惊了一身汗,索性闭上眼睛,等着结局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