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向李婷：“告诉我，他们在撒谎，告诉我，你快告诉我他们在撒谎！”李婷面对我，但是目光一直转向别处：“我早就想和你说，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看看刘向智和李大虎，再看看李婷，心里有千万句话，可嘴里只是在“你，你”地说个不停。
刘向智对我说：“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的——其实我也没对任何人讲过，不过这里是很难守住秘密的地方。你一个快要死的人，听这些事还有什么用？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周围又都是我的亲信，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李婷确实是我的女儿，不过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她是在外面，确切地说是另外一所孤儿院长大的——这你应该知道。人年轻的时候难免会冲动，会犯错，我也年轻过，我也犯过错，不过现在看来，”刘向智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李婷的肩膀：“她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正确的错误。要是没有她，我如何能在让你到这里之前就了解你？没有她，我如何知道你平时心里都在想什么？更不用提她在推翻刘向勇的事件上给我提供的重要帮助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李婷突然和我分手，又在我来这里教音乐之后突然出现了。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能在这里青云直上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我不仅是个失败者，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竟然让你的亲女儿和刘向勇在一起？”我说。
刘向智一摆手：“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因为我们的思维方式根本就不一样——要获得，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况且我对我女儿有信心，至少她不象你这么幼稚！”说着，他转向李婷：“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和890509马上下山，看住秦寿和其他人，千万不能让外边的记者随便采访！”
“古副院长和文主任在那里，没事的。”李婷说。“他们你也相信！”刘向智大喊：“要不是为了安抚孩子我早就把他们也除掉了，还能让他们坐到现在的位子上？你快下山去！”
“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你答应过只要我留在这里为你工作你就放他走！”李婷指着我对刘向智大喊：“你答应过的！”
“那是在他还没发现我们的商业计划的时候，”刘向智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必须除掉他！”
“商业计划？”李婷说：“那是屠杀，对孩子们无耻的，灭绝人性的屠杀！”
听了李婷的话，刘向智脸色铁青：“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再次讨论的时候。我说最后一遍，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立刻给我下山看住外面的人！”
李婷挡在我和刘向智之间：“我不许你伤害他！”
我对李婷大喊：“收起你的假慈悲，别再演戏了！让我快点死吧！我就是死了也比看到你强！你让我恶心！”
李婷转过来，面对我，满脸泪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但我一定要让你活着出去！”说着，她转向刘向智，跪了下去：“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总是按照你说的做。我从来就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是我第一次求你，求你放过他。他不会泄露我们的事的，我保证他不会！”
刘向智暴跳如雷，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李婷脸上：“你对这小子动真情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为了我们的事业，对任何人都千万不能动真情，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说啊！”
李婷呼地站起来：“因为我受够你了！你总让我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小到大，我一点自由都没有，什么都要听你的安排！我看透了，我只是你的工具！我恨你，还恨这里的一切！”
刘向智一伸手，李大虎递上一把匕首。刘向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说：“我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才活下来，你知道吗？我费了多少心机，多少力气才能在这里掌权，你知道吗？现在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说我无耻，是屠夫——你向我要钱出去买名牌时装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我不这么做，你去哪里挣学费，上大学？你吃什么，穿什么？现在你吃饱穿暖了，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拿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没有人！李婷，也包括你！”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用那只残疾的手指了我一下：“我现在就要用这匕首把他的喉咙割开，我会杀死任何阻挡我的人，李婷，你听清楚没有？任何人！”说着，刘向智向我冲了过来。
李婷马上抱住刘向智，想阻止他，被刘向智猛地甩到一边后，又扑上来，双臂紧抱着刘向智的双腿。
“你快松手，听见没有，快松手！”刘向智大喊。“不，你已经做了太多的坏事，我不能再看着你这么干下去了！”李婷大声说。“松手！”刘向智大叫一声，把手里的匕首猛地向李婷插去。
李婷一声惨叫，但是双臂依然紧紧抱着刘向智的腿。“李婷！”我大喊一声，想立刻冲过去把刘向智打倒，但是两边的保安死死压住我，我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向智一次次用力地把匕首插进李婷的身体里。
“快住手！你连自己女儿都杀，不是人！”我狂喊，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
过了一会，刘向智停了下来。李婷已经完全瘫软了，她仰面朝天，张着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夜空，仿佛正在呐喊——但从她嘴里流出来的是血，冒着热气的鲜血。所有的保安，包括李大虎都惊呆了。刘向智喘着粗气，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李婷，一动不动。在呆立了五六秒之后，他理了理头发，对全体在场的人说：“你们都看到了！我说过，任何人，任何阻挡我的人都要死！看到了吧！”说着，刘向智擦了擦溅在他脸上的血，说：“今天这出戏该结束了。结局是，勇敢的王进老师和李婷老师为了保护在大雪中被坏人拐走的孩子们，同歹徒英勇搏斗，不幸牺牲。王进，放心吧，你的追悼会会很隆重的。”说完，他把匕首扔给旁边的李大虎：“我太累了，交给你处理了！”
李大虎接过匕首，一声冷笑，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嘴里有发干的感觉。难道我今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李大虎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动不动，象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几秒钟，刘向智问：“你怎么还不动手？快点！我们还要赶去参加晚会的庆功宴！”
李大虎转过身：“刘院长，你为今天晚上这处戏设计的剧情不错，不过结果我想要修改一下。”
刘向智说：“你在说些什么？”
李大虎指了指李婷的尸体，既向是对刘向智又象是对周围的保安们说：“刚才你用匕首刺你女儿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对你亲生的女儿都能痛下杀手，那对我们这些人还不是要更残忍？”李大虎晃了晃匕首：“实际也是这样，想想那些帮过你的人，老古院长，杨副院长，在这里的王进，甚至你自己的亲身女儿，哪一个是好下场？张副院长帮过你那么多的忙，前几天你为了平息众怒，安抚孩子们，就把他一家老小全部送去强制劳动。要是哪天我对你没用了，和他们相比，下场一定会更惨。因为，”李大虎用匕首指了指我和风：“你的底细，我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刘向智看着李大虎，面无表情：“你想怎么样？”
“刚才你对今天这出戏的剧情设计的非常不错，但是我想对结局做一个小小的修改——结局应该是你和王进，李婷一起为了保护孩子们和歹徒们英勇搏斗，壮烈牺牲。然后，我——保卫科的负责人李大虎，带领着幸福苑英勇的保安们同歹徒搏斗，打退了歹徒，救了孩子们，又在全院孩子们的推举下担任幸福苑的院长，带领孩子们为了实现敬爱的老院长的幸福梦想而继续奋斗——你认为我设计的这个结局如何啊？”说完，他一声狞笑。
还没等刘向智回答，我狂笑了起来。“闭嘴，你给我闭嘴！”刘向智气得对我大喊：“你笑什么！”
我笑着看着刘向智：“可怜你处心积虑，甚至杀了自己的女儿，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又为这里培养了一个刘向勇！你看看李大虎，他比从前的刘向勇还要腐败！你费了半天力气，最后也不过是这个下场！”
刘向智冲到我面前，疯狂地踢我的头：“我让你说，让你说！”几脚过后，我觉得天旋地转，一张嘴，呕吐物混着鲜血喷了出来。
刘向智转身面对李大虎，一声冷笑：“你想抢班夺权，还嫩了点！”说着，他一挥手，十几个保安拿着砍刀，棍子，转向李大虎。刘向智看了看李大虎，又看了看那些没有动的保安，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李大虎说：“我承认，和你相比我是嫩了点，但是你曾经教过我，什么事情都不能等到百分之百准备好再动手，所以，”说着，他打了个手势，剩下的十来个保安，包括930509全都面向刘向智：“我只要收买你身边一半的人就足够了。再说，今天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过了这个村恐怕就没这个店了！”
刘向智脸涨得通红，他大声对李大虎周围的保安说：“李大虎要抢班夺权，我现在以院长的身份命令你们逮捕他！你们都会得到奖励！要是跟着他走下去。”
“行了，你省省吧！”李大虎打断了刘向智：“这些话留着糊弄鬼去吧！”说着，他指着刘向智，对他这一边的保安说：“今晚谁第一个灭了他谁就是明天的幸福苑副院长，并且我把食堂交给他管！都给我上！”
李大虎一声令下，他这边的保安大喊着冲向刘向智，服从刘向智的保安也大喊着迎战，两方人打成了一团。他们越打越激烈，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就连押着我和风的保安都过去助战了。
风扑到我的身边，对我说：“趁着现在，你快走！”
风擦了擦从嘴里流出的血：“我不行了，就是逃出这，也走不到城里。你快走，记住，翻过山，下坡的时候你能看到三块大石头堆在一起。我从前救出的孩子就在那附近的一个土洞里，别忘了他们，还有下了山往东走，有条进城的小路，虽然远点，但是能绕过镇子！”
“我扶着你走！”“别管我，你快走！”风用力推我。我站起身，转身发疯似的往山上跑。
过了一会，身后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完全停止了。山顶就在眼前，我累极了，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我瘫坐在雪地里休息，喘着粗气。过了一会，等我的心跳平缓下来，我才发现自己没穿鞋的那只脚已经麻木了。天气实在太冷了，我耽误一分钟，就多了一份冻伤的危险。刘向智说得对，说不定还没等到我走到城里，我的脚就冻掉了。我站起来，想翻过山坡，正在这时候，李大虎的声音从山坡下传了过来：“王进，我知道你没走远。不要怕，刘向智已经被我杀死了！你没穿棉鞋，肯定会冻伤的。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你可以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我保证！卖器官都是刘向智的主意，我是迫不得已的！你下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我保证你的安全！”
鬼才会信他！就算刘向智真的被他杀死了，他也不会停下这些罪恶的勾当，他让我下去肯定是要杀我灭口！我一边想一边继续往山顶攀登。李大虎又拿扩音器喊了几次，我都不理不睬。静了一会，风的惨叫声突然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一声比一声强烈。叫得我撕心裂肺，不由得停止攀登。风这么坚强的人都会被他折磨的如此惨叫，李大虎用的手段肯定残忍无比。
“王进，这是你逼我干的！”李大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不下来，我就把他折磨到死！告诉你，我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你如果下来，我让他痛快去死！”
风的声音突然通过扩音器传了过来：“王进，你不要相信他，别管我，你快走，别管我！”然后又是一阵剧烈打斗的声音。
静了一会，李大虎接着说：“王进，就算你不管他，你也要为这里的孩子想一想，要是你敢翻过山到外面检举，你知道这里的孩子会面临什么后果！那个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是今晚在这里的几个孩子了！还有，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李婷的尸体剁碎了喂狗！你要想清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一向说到做到，你快点下来！”
当李大虎提到这里其他孩子的时候，我彻底屈服了。我宁可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让这里其他的孩子们再受到伤害了。他们已经承受太多的残暴。
拖着麻木的双脚，我硬撑着回到刚才的地方。借着火把，我看到刘向智的尸体仰面倒在李婷尸体的旁边，他的脸部已经被砍刀和铁锹捣烂了，一片血肉模糊。还有那十几个支持他的保安的尸体，也都躺在那里。七八个保安压着风。风身上已经被血染红了。
风对我狂喊：“王进，你这个大傻瓜，你回来干什么？他不会放过这里的孩子的。”
李大虎一声狞笑，一点也不在意风的喊叫：“王进，你很听话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说道做到，肯定给你和他，”李大虎指了指风：“一个痛快。而且你的追悼会非常隆重。再给你个幸福苑烈士的封号吧，怎么样，我考虑周到吧？”说着，又是几声狞笑。
“要杀要剐随你，但你别伤害这里的孩子！”我说。
李大虎一摆手：“这你放心。刚才你对刘向智说我会成为刘向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我才不会象他那么傻，放外边的捐款钱不去赚，就知道让孩子在砖厂里干活！刘院长不是常说，要搞活思想嘛，啊，哈哈。”李大虎越说越得意，边说边踢了刘向智的尸体一脚：“你永远不会想像出去年幸福苑一共得了多少捐款！刘向智告诉你的，只是一小部分，在现在幸福苑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我怎么能开历史的倒车，成为历史的罪人呢？”
“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