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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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黄的宝贝(1)

有一名鼓手的妻子,一天,她去了教堂。她看见新的祭坛上有着很多画像和雕刻的天使安琪儿,布上的画像套着颜色、罩着光圈,太美了;那些着了色、镀了金的木雕像同样也是那么美。他们的头发像金子一样耀眼,又像阳光一样迷人。不过,上帝的太阳光比这还要可爱得多。当日落西山的时候,她停留在苍郁的树丛中,显得非常红,特别漂亮。能够直接看到上帝的面孔是非常幸福的,鼓手的妻子就是在直接望着这个红彤彤的太阳,她陷入了深思。她一想起鹳鸟将会带来的那个小家伙,马上就变得异常高兴起来。她瞧了又瞧,真希望她的小孩子也能带来这样的光辉,至少也要像祭台上一个发着光的安琪儿。

当鼓手的妻子把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孩子举向爸爸的时候,他的样子可真像教堂里的一个安琪儿。孩子也长了一头的红发,就像是落日的余辉真的降临在他的头上了。

我的可爱的金黄的小宝贝,我的财富,我的太阳!母亲一边激动地说,一边吻着他闪亮的卷发,她的吻就像鼓手房中的音乐和歌声,里面有欢乐,有生命,有运动。鼓手欢乐地敲了一阵鼓——一阵欢快的鼓声。这只火警鼓发出声音说:

红头发!小家伙长了满头红头发!请相信鼓儿的皮,不要相信妈妈讲的话吧!咚——隆咚,隆咚!

城里所有的人都讲着同火警鼓一样的话。这个孩子到教堂里去接受了洗礼。至于他的名字,当然没什么话可说,叫他彼得。全城的人,就连这个鼓儿,都叫他鼓手的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彼得。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吻着他的红头发,把他叫金黄的宝贝。

许多人都在那高低不平的路上或在那粘土的斜坡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作纪念。

能够扬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鼓手说。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名字与小儿子的名字也刻了下来。

燕子飞来了,它们在长途飞行中见到过更耐久的字刻在石壁上,刻在印度庙宇的墙上。那些强大的帝王的丰功伟绩以及不朽的名字是那么古老,现在,没有谁能认得清,更无法把它们念出来。

真是赫赫声名!永垂千古!燕子在刻有字的路的洞里筑了巢,在斜坡上挖出一些洞口。一阵急雨之后,那些名字被冲洗掉了,当然鼓手和他小儿子的名字也被冲洗掉了。

不管怎样,彼得的名字也保留了一年半!父亲说。真是个傻瓜!火警鼓心里想。但是它却只能说:

咚,咚,隆咚,隆咚!这个鼓手的红头发的儿子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快乐的孩子。他有一副好歌喉,他会唱歌,而且唱得悦耳动听,和森林里的鸟鸣一样好听。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调子,但又似乎没有。

他唱得如此好,应该能成为一个圣诗班的孩子!妈妈说,他可以站在同他一样美的安琪儿的下面,在教堂里唱歌!

简直就是一头长着红毛的猫!城里的一些很富有幽默感的人说。火警鼓儿是从邻居家的主妇那儿听到了这句话的。

彼得,不要回到家里去!街上玩的野孩子大喊道,如果你睡在顶层楼上,顶层一定会起火,火警鼓也就会敲起火警来。

请你小心鼓槌!彼得说。别看彼得的年纪小,他可不示弱,勇敢地向前一扑,用拳头在离他最近的一个野孩子的肚皮上打了一下,这家伙站立不住,倒下来了。其他的孩子们一看情况不妙都飞快地逃了。

城里的乐师是皇家一个管银器的人的儿子,他是一个非常文雅的人,在城里很有名望。他非常喜欢彼得,时常把他带到家里,教他学习拉提琴。艺术仿佛是天生生长在这孩子的手指上的。他希望彼得做比鼓手大一点的事情,希望彼得代替他成为城里的乐师。

我想当一个士兵!彼得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孩子,他仿佛觉得世界上最美的事情就是背着一杆枪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而且能穿上一套制服和挂上一把剑。

啊,你应该学会听鼓皮的话!咚,咚,隆咚,隆咚!鼓儿说。

是的,希望他能步步高升,成为将军!爸爸说,但是,要想做到这一点,那就非发生战争不可!

可千万别有战争,愿上帝阻止吧!妈妈说。我们可不会有任何损失啊!爸爸说。会的,我们会损失掉我们的孩子的!她说。可能他回来后已成为一个将军了呢!爸爸说。可能会断了手,没有腿!妈妈说,不,我要一个完整的金黄的宝贝回到我身边。隆咚!隆咚!火警鼓也响了起来。战争真的发生了。

士兵们都出发了,鼓手的儿子也同他们一起参加了战斗。红头发,金黄的宝贝!妈妈哭着喊着他的名字。爸爸在梦中梦到他真的成名了。只有城里的那个乐师认为这孩子不应该去参加战斗,而应该呆在家里学习音乐。

红头发!士兵们这么喊他,彼得只是笑。但是他们中也有人把他叫狐狸皮,他就紧闭双唇咬着牙齿,把眼睛转向别的地方,他看那个广大的世界,他不理会这种讥讽的话语。

这孩子的性情非常活泼,勇敢,富有幽默感。一些比他年纪稍大些的兄弟们都说,他的这些特点是行军打仗中像水壶一样重要的最好的武器。

有许多夜晚,他不得不睡在广阔的天空下,全身被雨和雾打得透湿,他的幽默感却并不因为这而消失。鼓槌敲着:隆咚——咚,大家快起床!是的,他天生就是一个鼓手。

这是一个战斗的日子。太阳还没有出来,而晨曦已经微露,空气是冷的,可是战争却打得火热。空中迷漫着层雾,而火药气比雾还要重。枪弹和炮弹掠过脑袋,或者穿过脑袋,穿过身体和四肢,尽管这样,大家依旧向前进。士兵们有的倒了下来,太阳穴流着血,面孔惨白得像粉笔灰一样。这个小小的鼓手还是保持着他的健康的肤色,他没有受一点伤,他只是带着愉快的面容瞧着团部的那只狗——它在小鼓手面前跳,高兴得不得了,它真的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仿佛这一切是为了让它消遣而发生,所有的子弹都是为了让它感到好玩才飞来飞去似的。

冲!向前进!冲!这是鼓儿接到的命令,而这命令是不能收回来的。不过,士兵们是可以后退的,而且这样做也许可能还是聪明的做法呢。当我们小小的鼓手在敲着冲!向前进!的时候,他知道这是命令,而士兵们是必须服从这个鼓声的。这是很好听的一阵鼓声,是一阵催人向前的鼓声,也是一个走向胜利的号召,虽然士兵们已经有点支持不下去了。

这一阵鼓声让许多人丧失了生命和肢体。炮弹把血肉之躯炸成了碎片;炮弹也把草堆给烧掉了,伤兵们本来可以拖着艰难的步子到那儿躺上几个钟头,也许会在那儿躺一生。想残酷的战争有什么用呢?可是人们却不得不想,哪怕是住在离此地很远很远的和平城市里的人们也不得不想。那个鼓手和他的妻子就在想着这事情,因为他们的儿子彼得在战争。

这种牢骚我听得厌烦透了!火警鼓说。又是一个作战的日子。太阳依旧还没有升起来,可是已经是早晨了。鼓手和他的妻子正在熟睡中——他们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直到将近早晨才睡着。他们谈论着他们的孩子,现在在战场上、在上帝手中的孩子。父亲做了一个梦,梦见战争已经结束,士兵们都回到各自的家里,彼得的胸前挂着一个银十字勋章。而母亲却梦见她到教堂里去,看到了那些画像,那些雕刻的、金发的天使安琪儿,也看到了她亲生的儿子——她心爱的金黄的宝贝——就站在一群穿白衣服的安琪儿中间,唱着同安琪儿唱的一样动听的歌。于是,他同安琪儿一起向太阳光飞去,并和善地对妈妈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