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
16753300000049

第49章 野天鹅(1)

冬天来到了,燕子向一个遥远的地方飞去。在这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国王,还有他的11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艾丽莎。这11个兄弟都是王子。他们上学校的时候,胸前都佩带着像心一样的微章,身边佩带着宝剑;他们用钻石做的笔在金板上写字;他们能够把书从头背到尾,从尾背到头。人们都知道他们是王子。他们的妹妹艾丽莎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看一本画册,凳子是用镜子做成的,而那本画册需要用半个王国的代价才能买得到。

啊,这些孩子是多么幸福啊!然而他们并不总是这么幸福。

他们的父王是整个国家的君主。他同一个心肠恶毒的王后结了婚,她对这些可怜的孩子一点都不好。孩子们在结婚后的当天就已经看出来了。整个王宫以及宫里的人们都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

孩子们正在做着招待客人的游戏,但是他们却没有得到那些多余的点心和烤苹果吃,狠毒的新王后只给他们一茶杯的沙子;并且对他们说,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东西了。

一个星期过后,新王后把最小的妹妹艾丽莎送到乡下一个农人家里寄住。过了不久,她又在国王面前说了许多那些可怜的王子的坏话,弄得国王再也不愿意理他的孩子们了。

你们飞吧,飞得越远越好,你们飞到野外去吧,你们自己去谋生吧,恶毒的王后说,你们不要留下任何声音飞走吧。于是,恶毒的王后把11个儿子施以魔法,使他们变成11只美丽的野天鹅。他们便从宫殿的窗子飞出去了,他们高高地飞过公园,飞向遥远的森林里去了。

这时,他们的妹妹正睡在农人的屋子里还没有起来。当11只野天鹅,也就是王子们从这儿经过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在屋顶上盘旋着,把长脖颈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他们使劲地拍着翅膀,可是谁也没有听到或看到他们。他们不得不继续向前飞,高高地飞进云层,飞向茫茫的世界,一直飞进延伸到大海的一个黑森林里去。

他们的妹妹,可怜的小艾丽莎只能一个人呆在农人的屋子里,独自玩着一片绿叶,因为她没有其它的玩具,她在叶子上穿了一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她朝太阳望,这时她仿佛看到了她的11位哥哥们明亮的眼睛。每当太阳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想起的是哥哥们在她的额头上印下的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风儿轻抚屋外玫瑰花组成的篱笆,仿佛对这些玫瑰花儿低声说:再没谁比你们更美丽了。可是玫瑰花儿却摇摇头,回答说:还有艾丽莎!星期天,当老农妇在门里正坐着读《圣诗集》的时候,风儿吹翻起书页,说:还有谁比你更好呢?

《圣诗集》回答说:还有艾丽莎!玫瑰花和《圣诗集》所说的话都是真理,是正确的。

当艾丽莎长到了15岁的时候,她回到了家。王后一看到她是那样地美丽,心中充满了憎恨。王后很想也把她变成像她的哥哥们一样的一只野天鹅,但是,她还不能马上对公主施魔法,因为国王很想看一看他漂亮的女儿。

一天清早,王后走进大理石砌的浴室,里面铺设着柔软的坐垫和最华丽的地毡。王后拿起三只癞蛤蟆,各吻了每只一下以后,便对第一只说:

当艾丽莎走进浴池的时候,你坐在她的头上,这样她就会变得像你一样笨傻。她又对第二只说:请你坐在她的前额上,那么她就会变得同你一样丑恶,好叫她的父亲认不出来她。她转又向第三只低声地说:请你躺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一颗罪恶的心,使她因此而感到痛苦。

于是,王后把这三只癞蛤蟆放进了清水里,清水立刻就被染成了绿色。王后把艾丽莎喊了进来,帮她脱了衣服叫她走进水里。当艾丽莎一跳进水里的时候,这几只癞蛤蟆正像王后吩咐的那样。第一只癞蛤蟆就坐到了她的头发上,第二只坐到她的前额上,第三只坐到她的胸口上,艾丽莎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儿。当艾丽莎一站起来的时候,水上浮起了三朵罂粟花,而艾丽莎却安然无恙,因为她是太善良太天真了。魔力没在她身上发生任何效力,而那三只癞蛤蟆如果不是有毒的话,如果它们没有被巫婆吻过的话,它们就会变成三朵美丽的玫瑰。但是无论怎么样,它们都会变成花,因为它们在艾丽莎的头上和心上躺过。

当这恶毒的王后看到这种情景时,把艾丽莎全身都擦满了核桃汁,这样,美丽的艾丽莎变得棕黑。她又在这女孩子美丽白净的脸上涂上一层发臭的油膏,并且把她漂亮的长发揪成乱糟糟的一团。美丽的艾丽莎,现在没有人能把她认出来了。

当她的国王父亲看到她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说:这不是我的女儿。除了看家狗和燕子以外,没有人认识她了,可是它们只是可怜的动物,一句话也不会说。

可怜的艾丽莎哭起来了,她想起了与她远别了很久的11个哥哥。她伤心极了,偷偷走出宫殿,在田野和沼泽地上整整走了一天,一直走进一个大黑森林里去。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里去,只是觉得非常地悲伤,她十分想念她的哥哥们,他们肯定也同自己一样,被赶到这个茫茫的世界里。她想:我必须得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她到了这个森林不一会儿,夜幕就降临了。她迷路了,离开大路和小径很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于是她就在柔软的青苔上躺了下来。她做完了晚祷以后,把头枕在一个树根上休息。四周非常寂静,空气是温和的,花丛中,青苔里,无数只萤火虫在闪着光亮,就像绿色的火星一样。当艾丽莎轻轻地用手摇动一下第一根树枝的时候,许多闪着亮光的小虫就都飘到她身上来,仿佛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似的。

整个夜里她梦见了几个哥哥: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耍,他们用钻石金笔在金板上写着字,读着那价值半个王国的、美丽的画册。但是,同以往不一样的是,他们在金板上写的不再是零和线,而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勇敢的事情——他们亲身体验过和看过的事情,他们最喜欢的那本画册里面的一切东西也跟着有了生命——鸟儿在欢唱,人从画册里走出来,同艾丽莎和她的哥哥们聊天、谈心,当艾丽莎一翻开书页的时候,这些活了的生命又跳了进去,他们怕图画的位置弄得混乱,那么他们就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当艾丽莎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事实上,她在这高大的树儿展开的一片浓密的枝叶下,根本看不见太阳,但是阳光在树枝上面摇摇晃晃的,洒在叶子上的光就像是用金子做的花,这些青枝绿叶散发出一阵阵香气,欢快的鸟儿几乎要落到艾丽莎的肩膀上。她隐约地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这是几股流向一个湖泊的很大的泉水发出来的,这湖水清澈,可以见到它的非常美丽的沙底。湖的周围长着一圈浓密的灌木林,不过,有一处缺口是被一些雄鹿打开的,这个缺口很宽,艾丽莎就从这个缺口走向湖水那儿,水确实非常地清亮,如果没有风儿把这些树枝和灌木林吹得摇动起来的话,艾丽莎一定会认为它们是绘在湖底上的东西,因为每片叶子,不管被太阳照着的还是深藏在荫处的,在湖上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当艾丽莎在湖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孔的时候,她感到非常的吃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变得那么棕黑和丑陋,好在当她把小手儿弄湿了、把眼睛和前额揉了一会以后,她雪白的皮肤就又显露了出来,她脱下衣服,走到清凉透明的水里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找到比艾丽莎还要美丽的公主了。

当她重新穿好衣服、梳理好长头发之后,来到了一股奔流的泉水那儿,她用手捧着水喝。随后,她继续向森林的深处前进,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究竟会到哪里。她十分想念她亲爱的哥哥们,她念着仁慈的上帝,希望他不会遗弃她。上帝叫野苹果生长出来,就是让饥饿的人有吃的。现在他指引艾丽莎到这样的一株树旁边,它的枝杈全被果子压弯了,艾丽莎就以树上的果子充饥,吃过午饭后,艾丽莎在这些被压弯了腰的枝子下面安放了一些支柱,然后就朝森林更阴更深的地方走去。

四周是那么寂静,静得她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听到在她脚下被踩碎的每一片干枯的叶子发出的声音,在这儿,一只鸟儿也看不见,连阳光也透不过这些浓密的树枝,那些高大的树干紧密地排在一起,当艾丽莎向前一望的时候,就觉得仿佛看见一排木栅栏密密麻麻地围在她的周围。啊,艾丽莎一生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孤独和寂寞!

漆黑的夜晚,青苔里连一丝萤火虫的光亮都没有。她心情十分沉重地躺下来,不一会儿,突然地,她觉得仿佛头上的树枝分开了,我们的上帝正用他温柔的目光凝望着艾丽莎。许许多多安琪儿,在上帝的头上和臂下偷偷地向下窥视。

早上,当艾丽莎醒来的时候,她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呢,还是真正看见了这些东西。

她向前走了几步,遇见一个提着一篮浆果的老太婆。老太婆送给她几个果子。艾丽莎问她是否看到十一位王子骑着马儿走过这片森林。没有,老太婆说,可是,昨天我看到了十一只戴着金冠的野天鹅从附近的河里游了过去。这位老太婆领着艾丽莎向前走了一段路,上了一个山坡。在这山坡的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河,生长在两岸的树木很茂盛。把长满绿叶的长树枝伸展到河面上,彼此互相交叉起来。有些树天生就没有办法把枝伸向对岸,于是,它们就让树根从土里穿出来,伸展到水面之上,与对面的枝叶缠绕在一起。

艾丽莎同这老太婆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就沿着河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这条河流入海口的那块开阔的地带。

现在,呈现在这位年轻女孩子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大海,可是,海上却见不到一片白帆,见不到一只船。她怎样才能渡过大海向前进呢?她看到海滩上有数不尽的小石子:海水已经把它们洗圆了。所有能淌到这儿来的东西,玻璃、铁片、石块,都给海水磨出了新的面貌,它们摸上去的感觉比她细嫩的手还要柔和。

水在不知疲倦地流动,无论多坚硬的东西都被它改变成为柔和的东西了。我也应该有这种不知疲倦的精神!这样,才能找到我的哥哥。谢谢您给我的启示,您——清亮的、流动的水波。我的心告诉我,终究有一天您会引导我找到我亲爱的哥哥们。

被波涛冲上岸来的海草上有十一根白色的天鹅的羽毛。艾丽莎拾起它们,扎成了一束,它们上面还带有水滴,这究竟是露珠呢,还是泪珠,谁也说不出来。大海是孤寂的,可是艾丽莎一点也没觉得,因为海时时刻刻地在变幻,它在几个钟头之内所发生的变化,要比那些美丽的湖泊在一年之中所起的变化多得多。当一大块乌云飘过来的时候,仿佛是海在说:我也有显得阴暗的时候呢。随后风就吹起来了,浪也翻起了白花。但是,当云块露出了霞光、风儿静下来的时候,海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玫瑰的花瓣,一会儿变绿,一会儿变白。但是不管它变得怎样地安静,海滨一带总是有轻微的波动,这时海水在慢慢地向上升,就像是一个熟睡了的婴孩的胸脯。

当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艾丽莎看见十一只头戴金冠的野天鹅向着陆地飞来。它们一只挨着一只地掠过去,看起来很像一条长长的飘在空中的白色带子。艾丽莎快走几步上了山坡,躲到了一个灌木林的后边。天鹅们拍着它们白色的大翅膀,慢慢地降落在艾丽莎的附近。

太阳一落进水下面去,这十一只天鹅的羽毛就立刻脱落了,变成了十一位年轻美貌的王子——艾丽莎的十一个哥哥,她发出一声惊呼,虽然他们已经长大了许多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艾丽莎一见到他们就知道这肯定是她的哥哥们,一定是他们。所以她喊着他们的名字倒到他们的怀里。当这十一位哥哥看到并认出自己的小妹妹的时候,他们也感到非常的快乐。她现在也长高了,而且是那么的美丽。他们聚在一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他们互相倾诉分离后彼此间的遭遇,知道了后母对他们是有多么的不好。

其中,最大的哥哥说:如果太阳悬在天上,我们弟兄们就都得变成天鹅,还要不停地飞行;当它一落下去的时候,我们就会恢复了人的原形。所以我们必须时刻注意,在太阳落下去的时候,要找到一个可以立脚的地方。如果找不到,依旧向云层里飞,那我们就会变成人坠落到深海里去。其实,我们并不是住在这里。我们住在海的另一边,那儿,有一个同这儿一样美丽的国度。但是,去那儿的路程是遥远的,飞过去要花费一年中最长的两天时间。我们必须飞过这片汪洋大海,感到艰难的是在我们的飞行过程中,没有任何海岛可以让我们在上面过夜;中途只有一块冒出水面的礁石。可是,它的面积只够我们几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而且是站着休息。当汹涌的海浪卷起来的时候,泡沫就会向我们的身上打来。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感谢上帝给了我们这块礁石,我们能够在它上面变成人来度过漫长的黑夜。如果没有它,我们将永远都不可能看见亲爱的祖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