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对开门上挂着厚重的蓝色布帘,陆生揭开帘子走进去,上面坠着的铃铛提示店员有客人来了。
室内是全木结构的装修,光线稍微昏暗,陆生想找靠窗边光线明亮的位子,但不幸已经满员,还不到晚上就坐着人,不是说好的酒吧吗?陆生看着剩下的昏暗角落里的座位颇有不满,内心喃喃抱怨着,最后选中放了落地灯的座位准备走过去。
“请问您是一位吗?”
身后响起非常礼貌的问话。
“是的。”陆生向这位过来招呼他的服务生点头,并且希望在他走向那个昏暗角落之前对方能奇迹般的告诉他还有楼上窗边的位置,但显然不可能发生这种奇迹,这间酒吧就只有一层。
“您要坐那里吗?”服务生从陆生的目光里判断出客人的需要。
“目前只有那里还不错啊。”陆生失望的说道,仍旧不时看向窗边,希望这时有人起来买单,但是那些人既不赶时间又闲散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您请——”
“这里白天也营业吗?”
“附近有几家公司,许多人头痛独自回家吃饭的问题,所以老板就发展了晚餐业,那些职员下班或外派时就会到这里用餐,有时也喝下午茶。”服务生拿着点菜单微笑说到,这套话想必他和很多陆生这样的远道客解释过多次,所以说起来像背书一样不加停顿。
陆生要了一杯红茶,之后向服务生说明自己是来找高宫先生的,服务生的笑意立刻就收走了。
“您找老板有什么事吗?”服务生怯怯的问道,胸前抱着点菜单样子十分谨慎。
正要回答,陆生感觉到身侧不远处有人盯着他看,眼角余光里多了一道戒备性很高的视线向自己直射过来,犹如刀割一般。
陆生转过头去迎上对方,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高,扁鼻梁厚嘴唇,穿着连帽运动衫套装,脚上汲着拖鞋。
“钱已经送过去了,不要再来问了。”
那人就站在原地言语十分不客气,看打扮和气势,可以在这里做主的人才会这种样子,陆生想,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位。
“我想您是高宫先生吧?您误会了,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并不是钱。”
“人?”
高宫气势汹汹的目光缓和下来,伸手示意一旁的服务生离开,自己走到陆生对面的位子上下打量他,就男人而言,眼前这位彰显的气质属于傲立众生之上的类型,站在人群中无法不去注意他,高宫似乎还从陆生的衣服和手表品牌看出都是奢侈品,这时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方便告诉我您是谁吗?”
陆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高宫的嘴瞬间张成了O型。
“原来您是私家侦探,刚才的话请别放在心上,我以为是借贷公司的人,您一定知道做生意总是经常需要钱——”
高宫不自然的抓了抓脸颊,笑容有些勉强,生怕陆生追问他借了多少似的急忙把刚才的服务生叫过来让他去准备两份咖啡和一些点心过来。
“快去,不要耽误。”高宫吩咐道。
陆生编造的侦探谎言还真是小有一番作用,他对自己一小时前在公车站台上临时起意想出的计谋暗自拍手,如果他说自己是乔御可能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以侦探之名的话即可以保密委托人是谁又能随便问问题,就算高宫怀疑,陆生也做好了应对措施,只是他没想到高宫这么容易就被唬住了,思来想去很大原因还是归于乔御这个人身上的特殊气场。
借题发挥下,陆生坐下后翘起一条腿,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两只,递了一只给高宫,另一只自己点上,吐出烟雾时他看到高宫盯着他出神的表情。
“您真是气度不凡,一定容易被委托人迷恋吧——”高宫邪邪的笑了笑。
“哪里,都只是谈和调查有关的事而已。”
“您太谦虚了,哦,您刚才说的打听的人是——”
“一个叫阿藻的人,如果您认识的话请尽量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阿藻?”
高宫冒出疑惑后目光转向桌面,手指也在桌面上咚咚敲着。
咖啡和点心已经端来,高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又问:“您说的这位是做什么的?”
“委托人也并不清楚,有可能从事moneyboy的工作,和经营俱乐部的人经常来往,抱歉,线索提供的非常少。”
“唔——”这位酒吧老板交叉手臂于胸前进入苦思状态,看样子他是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阿藻这个名字。
“也没有照片?”高宫抬起眼睛看向陆生。
“没有。”陆生摇头。
在艾香离开乔御的住所后,陆生找遍了整座别墅,他认为能放照片这类东西的地方都看过了,事实上他觉得什么都没找到结果让他发悚——和乔御如此亲密的人在乔御固定的居所内竟没有一丝存在的迹象,这是他感到很不正常的地方。
“这有点难办啊——”
“是,所以才来拜托您。”
言下之意说明高宫的人脉和信息都很广这一点陆生已经掌握,希望他不要敷衍了事。
“您能找到我这里来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只是这么找很难,您容我想想。”高宫并不打算问陆生如何知道他的,恐怕多少也猜得出从私家侦探嘴里不可能挖出什么信息,除非他自己想告诉你。
“哦对了”高宫似乎想到什么,“据我所知,moneyboy这个行当里的人不是所有都会用自己的名字。”
“你是说使用假名?”
被打击到的陆生有些激动,一时间都忘了给对方用尊称。
“是,很多moneyboy怕惹到麻烦的客人后不好脱身,所以会用假名字或代号这类的来称呼自己。”
“这可就麻烦了。”
这无疑是在希望的道路上突然出现让人绝望的深坑,如果阿藻是个假名字的话,要找他就形同大海捞针,除非他自己站出来。
陆生感觉到无力,而且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非要找阿藻不可?一开始大概只是好奇,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之后,他总觉得阿藻的背后充满着很大的谜团,突然让他执着于此的就是这种可怕的直觉。
高宫看出陆生陷入失望状态,急忙摆摆手道:“元冈先生,请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元冈自然是陆生为了完成侦探身份临时起的假名字,讽刺的是他自己却遇到了假名字的难题。
“我还有个朋友过去也是moneyboy,我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他或许会知道。”
“真的?”
“您稍等,我现在打过去。”
十分钟后高宫再次回到座位上,面带神秘说道:“还真是问到了,的确认识一个叫阿藻的人,但他不肯定是不是您说的那位,他说他认识的阿藻以前也确实做过moneyboy。”
“以前?”
“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洗手不做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太记得了,大概两三年前。”
“我可以直接去找您的朋友吗?”陆生已经急不可耐,这个信息给他带来的惊喜就像出狱日期对一个囚犯的意义,从内容上看对方口中的阿藻有很大程度的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个......恐怕不行,他最近身体很差几乎不见人。”
“生病了?”
“嗯,比较严重。”
“要紧吗?”
“哎——”没料到高宫居然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掠过一丝沉重之色,陆生注意到了,但看得出对方不想透露太多。
“感谢您的帮助,我还是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陆生站起身准备告辞。
“哪里,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留下电话,我再打听一下,如果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那太好了。”陆生把电话抄在吧台的便签纸上。
离开了高宫的酒吧,陆生去了西棠俱乐部,不明原因的他很想见见林介,而在他走后高宫的确找到了一条更重要的信息,但是陆生没想到,翌日早晨他就接到了高宫被刺死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