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陆生躺在明亮的房间里,身边化着浓妆依床而立的女人正用焦切的目光注视他。
但是,陆生根本不认识她。
就么这一直盯着陆生不说话,明明刚才还是惊喜的看到他睁开眼,现在逐渐转变为溢满愤恨。
“为什么大半夜跑到那种工地去?”
“......”
陌生的环境加之陌生女人,场景跳跃式转换让他无法开口,就好像刚刚打开的机器,还在启动状态。
女人俯身探过来,擦了艳红色唇彩的嘴巴正在对着陆生埋怨,一副妻子教训丈夫的态度,陆生惊愕又不确定的表现更加助长了女人跋扈的气焰。
别......别靠那么近,衣服领口还敞着,女人衬衫里的内衣一览无遗暴露在陆生眼前,旁边病床上的患者向他们投来异样目光,别人眼里——陆生躺着,女人是****俯身的姿势......
陆生急忙偏头于右侧,和邻居患者的目光正好撞上,他还未来得及尴尬一笑,对方已迅速避开,然后起身出了门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姿势诡异的年轻人。
“哼——”女人忍俊不禁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她直起腰离开病床,拉出靠椅,手顺着臀部抹平短裙后坐到椅子上。
“什么眼神,父女关系也看不出来吗?”
“哎?”
陆生终于没忍住巨大的惊愕叫了一声,这种狗血小说里才有的狗血情节他实在没想到,差点惊愕得从床上滚下去。
“爸爸”女人很自然的叫道,听起来怪的离谱,而且这女人至少也二十多岁了,陆生也只有二十九岁,年龄上也说不通。
“爸爸真的变傻了吗?医生说您轻微脑震荡,可是这么看来您好像连我都不认识了,您还记得昨晚您在哪儿吗?”
昨晚......听到这两个字陆生像被冰锥扎一下,心即刻被揪起来,昨晚在那块废工地......要承认吗?可是承认了这女人一定会问在那儿干嘛,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折返凶杀现场的杀人犯吧。
“爸爸,您倒是说句话,您不会真的摔成傻子了吧?”
“你......我......你为什么叫我爸爸?你是谁?”陆生拧起眉头,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哦哟——”女人伸手过来摸了摸陆生的前额,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下严重了,还是让医生来重新给您做个全套——”
“等一下”陆生打断了女人张扬的说话声,“先别叫医生,爸爸也好,脑震荡也好,你先说说我怎么会到医院来的?是不是你送我来的?”
女人闷声看着陆生,安静下来的她倒还有几分淑女的样子,长相是不赖,但一开口就暴露出混混的特质。
“说说吧,我没傻,只是不记得了。”
“哦”女人又坐回到靠背椅上,像是被陆生一本正经的严肃语气震慑到了,眼里透着陌生感,恐怕之前从未听过这样说话的“爸爸”。
“我是在那个工地发现您的,看到您时您刚好站在那地方,可是一转身就摔倒了,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怎么叫都不管用,我只有把您送到医院来。”
“唔——”陆生快速的回忆经过,找寻记忆中的断点,在自己不省人事前,最后记得的,是感觉到背后有东西靠近,转过身后就跌入深渊了——
这么说身后是这个女人?不对,那种靠近后就感觉浑身阴寒的气息不是这女人所持有的,是另外的东西。
“爸爸......去那儿做什么?”
而且被这女人撞见了到什么程度......杀人的事情她知道吗?
“爸爸——”
有人看见就证明不是我在发疯,可那是杀人事件,有人证明我不发疯的话也等于证明了我杀人,究竟是证明好还是不证明好,我在发疯还是没在发疯......思维好混乱......
“爸爸......爸爸,您在发什么呆——”艾香大叫道。
陆生回过神时眼前已然被女人丰腴的胸脯占满,白皙的皮肤就快贴到他脸上了,前额的头发被女人的手指撩动着。
“坐回去,别总是趴到这儿来,护士随时会进来巡房的——”
“您是我爸爸怕什么,医生们都知道的,只有旁边那个笨蛋不知道。”
“现在开始不许这样,我是爸爸我说了算,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叫我爸爸,你叫什么?”
“啧——还是回到老问题上了,您真的不记得了?”
“......”陆生摇头。
“我是艾香,您的养女,您给我吃穿又提供住的地方,所以叫您爸爸咯。”
“你父母呢?”
“死了。”
解释听上去理所当然却又牵强附会,父母死了有人相助就能随便叫“爸爸”?这里面也许还有其他原因,艾香看起来也不太会撒谎的样子,姑且先从她这里打听些情况。
“我们这样......多久了?”陆生从被窝里坐起来半靠在床头,见状艾香急忙过来帮他垫枕头,又递过来一个保温瓶,里面应该是麦茶,因为从拧开的盖子里散发出清香气味。
“哈——多久了?您这是什么话呀......像是我们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似的,一年左右。”
她又坐回去,自陆生说过以后就变的老实多了。
“你多大了?”
“我二十七,上个月您刚刚给我过完生日,还请了那个人来一起吃饭呢,这么重要的事您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说起来,昨晚上您不是也和那个人见面来着?”
“谁?”
陆生心一紧,只要是昨晚出现的人都很可疑,说不定都和被杀掉的......有关。
“阿藻。”艾香的声音整个提高了好几度,用惊叫出声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像是提到非同一般的人物的反应。
“爸爸您可不能这样,让阿藻知道您连他都不记得那可就——”
“怎么?”
虽然被说得莫名其妙,但在艾香游移不定的眼神中,陆生更加觉得这个阿藻的可疑程度越来越高,说不定,就是可以弄清楚来龙去脉的关键人物。
“一个男人突然不认识自己女友了,那人家该多伤心——而且这种老土的桥段不是该出现在电视剧里吗?没想到您也活生生演给我看了。”艾香对陆生的表现很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满意“忘记女友”还是不满意“老土”。
“你是说我和阿藻——”
“不然呢,只不过......你们的关系......很微妙。”
“最烦这样不上不下说半句,我全都不记得了,你把话全部讲完,和这个阿藻有关的一切。”
“啧——您也......太激动了,不是我不讲完,这本来不合适我说的嘛,阿藻是结了婚的人,和您勾勾搭搭搞在一起,难道您让我说您是小三,和别人老公一直在偷情——”
“咳咳——”陆生一口茶水呛到肺里,“别人老公?阿藻是男的?”
这次是陆生的音调提高八度,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接受令人惊之又惊的事情,不明原因的收养同龄女,和已婚之夫有不正当关系,接下来还会听到什么更混乱的情况也未可知。
“所以才说微妙嘛,爸爸昨晚是去见阿藻,为什么要跑到废工地去?”
“呃.......”
陆生再度陷入难言的窘迫,这也是他寻求这答案的问题,当然跑回去的原因是一清二楚,但追根究底——为什么杀了人、杀人后尸体为什么不翼而飞、这就是他会出现在废工地被艾香撞见的原由,可这原由本身就是个巨大谜题,无法开口——与其说要对人小心谨慎的隐瞒罪行,不如说这种疯狂经历不会有人相信吧。
说到阿藻情绪还很高涨的艾香也瞬间陷入沉寂,看着陆生又蹙成川字的眉头,小声问道:“爸爸,出什么事了?您不明不白晕倒又出现脑震荡,一定是不一般的事情,可以对艾香讲吗?”
声音好温柔,陆生突然想到小时候因为打碎家里东西躲躲藏藏时奶奶温柔询问的样子,而艾香正用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面对他时,好像全世界仅剩的唯一亲人就在眼前,陆生竟然一阵鼻子发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伤感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那鬼地方,你刚才说我是和阿藻约了见面才出去的,那你在工地看到我时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听到问话,艾香漆黑晶亮的眸子渐渐闪烁出异样光芒。
她把左手换到右手上面握着,若有所思道:“要这么说的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