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仰天长叹:“那个人该出现了吧?”天空有客机划过的细长的白色气流,我畅想,“他”也许就在上面吧?这时,我对他的设想,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商战精英似的人物。
这一天,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打到我家。他说:“我是刘艳的老乡谭既成,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她曾把你的电话告诉过我,所以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下。”刘艳是我以前采访时认识的一个很活泼的女孩,认识之后,她时不时跟我联系一下,但也是半年一年的,并不热络。听得出来,刘艳的这位老乡很想认识我。我也很能理解这些在外北漂的人,多一个朋友也许就多一条路,这对他们来说,有时很重要。那个声音很成熟,稍微带点北方口音,不招人烦。正好我也没事,就和他约好在公主坟一家咖啡厅见面。
谭既成三十多岁,蓝黑西服外罩着黑色大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手包。他一米七五的个子,身上没有一点赘肉,非常匀称;长得也不算难看,一张长脸,眼神非常犀利。他冲我扬扬手,笑了笑。我也点头微笑,几年的历练,已经让我不再见人怯场。
谭既成要了一壶茶,我俩就在咖啡厅聊了起来。他口才非常好,而且看得出来,他并不关心刘艳的情况。他告诉我,他在燕山工作,是一家私企的办公室主任,公司做石油生意。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许多自己的情况,比如成长的经历、公司的情况、老板夫妇和他的关系、他每天的工作、他怎样处理各种头疼的矛盾……我听着觉得挺有意思,偶尔插嘴问些细节。他当面夸奖我:“你是个心里很安静的女孩。”他的评价几乎博得了我的好感,我感觉和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晚上,我回到家不久,谭既成就打来电话,语气显得明显的亲昵:“哎呀,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呀!怎么我回燕山这么远的路,你也不打电话问问我是否安全到达?”我笑道:“你这么成熟,我还用操心你的安全?倒是你应该问问我是否安全到家。”他愉快地笑起来:“那以后我经常问问你是否安全到家吧。”我也笑了,我并不反对这种关切。
谭既成很会跟人热络,之后他又找借口请我吃饭,我觉得白吃不合适,又回请他,一来二去,他就成了个经常跟我联系的熟人。这天是周末,晚上十点多钟,他又打来电话,似乎是随口说道:“我们这边的夜空可漂亮了。”我说:“真羡慕啊。”他说:“我开车过去接你吧,来看看星星。明天带你去石花洞。”我疑惑地说:“这么晚了!住哪啊?”他胸有成竹地说:“这两天我们单位正组织会议,在宾馆里有多出来的房间,你一人住就行了。”我听着也很激动,说:“那行,来接我吧。”
一个小时后,车已经停在了我们小区外。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说去兰小池家。我妈也没多问,只说了声注意安全。
我走在楼外,寂静的深秋之夜,一切都有点神秘莫测。远处,在灯火通明的马路边上,有两个人站在车外抽烟,见我走来,其中一人向我招手,正是谭既成和司机。
这是一辆黑色奥迪,由于路上没有什么车,它跑起来时速达到了120公里。司机是个东北胖小伙儿,管谭既成叫谭哥。谭既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跟司机聊着公司老板夫妇的什么事情。他时而回头跟我说几句话。我觉得星星的确越来越亮,周边飞速而过的路灯也是那般璀璨。燕山石化大烟囱里冒出的火焰则像标志一样,每次经过这里,都看到它熊熊燃烧。
三人来到宾馆,这是一个装修很高档的地方。谭既成问了下服务员,才知道原来的两间空房已经只剩一间了。这时已经后半夜了,我们三人进了这间空房,司机顶不住睡下了。我俩把沙发旁边的灯开到不影响他睡觉的亮度,伴着他的鼾声,坐在那里聊天。
我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觉得还可以。”
他哈哈笑道:“你知道我什么心思啊?可以什么呀?”
我含笑任性道:“反正我知道。”
他凝神看了我一会儿,刚才展开的笑容变成了微笑:“好啊。你这孩子!”
昏黄的灯光伴着喋喋不休的絮语,两个人都没什么倦意,一直坐谈到天光大亮。
第二天,我们去游览了石花洞。在曲折惊险的石洞里,爬台阶时,谭既成绅士一般,把手伸给我。我扶住他的手,立刻感到温暖和安全。他牢牢攥住我的手,再没有分开。和一个穿着黑大衣、面色严峻的男人这样牵手在洞穴中,我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暖意。我从来没有碰过舒依哲的手,不知道男人的手是绵软还是坚硬,可是谭既成温暖的手让我感动,他是看重我的,像对待一个小女孩般对待我,而不是如舒依哲那样怜悯我,而我也愿意有个没有任何过去沉重回忆的开始。恋爱多么美好。
出了山洞,我们还手拉着手。正当我沉浸在和谭既成拉手的温暖心情之中时,谭既成接到一个电话,松开我的手,站到一边,谈了很长时间。然后,他回来告诉我,他要立刻离京,回老家去办点事。我有些依依不舍,但是也无可奈何。
在游览景区的路上,有不少地摊在卖纪念品,谭既成看到一个手掌大小的瓷质大花生,打开来,里面还有个花生仁,便掏钱买了下来,说是送给老家的人。他边买边问我:“你要吗?也给你买一个吧?”我赶紧摇头说不要。其实,我希望他买下来送我,但不要这样问,问我我一定会拒绝。我同时奇怪,这样的礼物送给谁呢?送孩子玩,不合适,这很容易打碎;送大人,又有点亲昵。这个念头我只是一闪而过,像微风一样。
这天上午正好发生日食;而在我们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一起车祸,路边躺着一个死者,头边有一摊血。这些都像凶兆,似乎在提醒着我。只是我当时一味沉浸在愉快的心情之中,并没有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