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相亲十年:奇葩我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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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电话里的长篇爱情小说连播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的大学同学顾西颜每隔两周都会给我打来电话聊天,一聊就是两个小时,讲述她的爱情故事。

顾西颜是一个古典美女,身材高大,相貌如同西方雕像,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象牙白的肤色。她不大好动,体态丰盈,讲起话来慢悠悠的,却很有条理,绘声绘色。我和她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却从没注意到她口才如此之好。住在一起的女孩子们总是唧唧喳喳,难得有机会能长篇大论。现在人都散了,电话那头,顾西颜像在面对话筒直播,说得声情并茂,头头是道。我想,她一定是坐在沙发里,或者倚在床头跟我聊天的,不像我,拿着话筒,站在冰箱前,无处可坐——家里地儿小,电话就借势放在了冰箱上。但因为她说得有趣,我站两个小时竟然一点不觉得累。

无论顾西颜说得多么有趣,都无法否认这一点:顾西颜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她并不关心我的忧喜伤悲。每次她只是礼貌性地问问我的近况,便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她的故事讲了两三年,让我来把它浓缩一下吧:

大学刚毕业,她也很茫然,不大喜欢自己的工作,经常去各种招聘会。但几轮招聘会下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勇气丢掉铁饭碗,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工作。既然如此,不如嫁个好人家,嫁个有钱人是她明确的目标,于是她转向婚介所。

九十年代初,婚介所还是个新鲜事物,她之所以敢去尝鲜,是因为她认识的朋友中,恰巧有这样一位幸运儿在参加婚介所的活动,约见了第一个人之后,就缔结了美满的姻缘。这给了顾西颜极大的鼓励,她到同一家婚介所报了名。

她也见了几个人,但没有她朋友那样幸运,见的人都不大合适。有一次,一个在瑞典生活的中国厨师回来相亲,约见了她。厨师的条件很诱人,说只要结婚,就可以带妻子到瑞典定居。顾西颜打算孤注一掷,心想:这个厨师看着还算顺眼,收入也很高,又能跟他去瑞典生活,索性就嫁了吧。于是她和这个厨师一起到厨师家里,受到他的妈妈、妹妹的热情接待,吃了一顿饺子。

送顾西颜回家的路上,厨师说:“我在国内待的时间有限,咱们先领证,同房后我再走。”然后对她左看右看,说:“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干吗找我啊?你是不是腿有毛病啊?我怎么觉得你走路不稳?”

顾西颜憋了一肚子火,说:“我腿没有毛病,是不是你眼有毛病啊?咱们领证可以,同房应该在瑞典。你要是个绅士,就不应该说这种话。”见顾西颜生气,厨师连忙道歉。但这些话起了棒喝作用,令顾西颜清醒过来,最终还是拒绝了这桩婚事。

在她的长篇连播中,类似的故事都是小插曲,她真正的主线是和刘丙辰的恋爱故事。他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对方以前是个运动员,和她认识时已经退役,在搞传销。那时传销还刚起步,尚未坏了名声。后来,顾西颜曾在电话里冗长地给我介绍过这种生意,并说自己也帮男友讲过几次传销课。

话说他俩第一次见面,谈得很投缘,等分手时,刘丙辰又送顾西颜回家,几乎送到了家门口。顾西颜客气道:“要不到我家坐坐吧?”刘丙辰就真的进去了。聊到这些细节时,我和顾西颜都哈哈大笑起来。

但后面的故事就有些累人了,拖拖拉拉的恋爱谈了两三年,每次谈到结婚,刘丙辰就推三阻四。后来,顾西颜发现了刘丙辰的一个秘密,他和他的生意伙伴关系暧昧。那个女人已到中年,老公进了监狱,被判十一年。女人声称跟老公感情深厚,在一心一意等他出狱。可顾西颜有几次发现刘丙辰彻夜找不着,其实都是在那女人家里。尽管刘丙辰说,是谈事太晚了,几个朋友都在她家留宿的。但这种话,谁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和做生意的人谈恋爱,女孩遇到的往往是因谈事儿而空等一场的爽约。这不新鲜,“商人重利轻离别,前月浮梁买茶去”。至今依然,千百年来商人好像并没有进步多少。被忽略的顾西颜百无聊赖,爱起来费劲,分手又难。她失落之余,也接受了几次来自婚介所的约见。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对她格外中意。小伙子一表人才,又是外企白领,隔三差五地约她。她有时见面,有时又躲躲闪闪,这全看刘丙辰是否有时间关注她。小伙子似乎会错了意,以为这是顾西颜耍的小手段,在考验他,于是也不温不火,有时一周联系几次,有时却又一两个月没音讯。

顾西颜还是牵挂刘丙辰。当刘丙辰同意和她拍婚纱照时,他俩拍了各种着装、各种尺寸的婚纱照,放在刘家。这个故事我听着揪心,就提醒她,万一他真的不跟你结婚,手里又攥着你俩的婚纱照,那麻烦可就大了,也许照片应该放在自己手里。顾西颜觉得有道理,就一点点地往回拿婚纱照。

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她婚纱照是否都拿回来了。她叹口气说:“我现在也没法跟你说,有些事你也不明白……”我心想,还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叶舟兰和石础成那样越过界的事,这样的事不说也罢,我可不感兴趣。在我的爱情词典里,这些都是形而下的内容,不值一提。

有时候,电话漫谈也聊聊父母那一代的故事。顾西颜父母的婚姻,就像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的现实版。由于组织安排,顾西颜美丽的妈妈嫁给了大她十几岁的领导。领导已经跟家乡的老婆离了婚,断绝了来往。年轻妻子结婚多年未育,出门跳舞排解忧虑。结果,丈夫不仅不给开门,还把她漂亮的旗袍放在盆里倒上墨水给染了。等到三十五六岁,妻子终于先后生下顾西颜姐妹。这件被保存下来的乌黑的旗袍,就成了顾西颜长大后母亲对她的警示,一定要找个顺心的爱人。

顾西颜虽然父母都在,但父亲常年住在高干病房,母亲陪侍左右,姐姐早已出嫁,这个偌大的家,其实每天就只有顾西颜一个人晃来晃去。当我挤在自家逼仄的环境中听她畅谈时,我总想象电话那头,她豪门孤女般的生活。不管怎样,在这一点上,我是多么羡慕她有个自由舒畅的空间啊。这也是听她连播时,我时常走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