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混在大马的日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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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肆(2)

如果说女生们的瘦身汤和香水是宿舍里的嗅觉污染,那每天宋小杰的皮肤护理简直就是对大家视觉的强奸。早上爱玩起来上厕所,宋小杰已经在里面的镜子前擦面霜,深夜爱玩常常被厕所里一张黑黑的,只露着两只眼睛和一张嘴的怪脸吓倒,还以为是上学期吃垃圾的那个人化了装在这里“觅食”,其实那是刚擦上“矿泥精华面膜”的宋小杰。宋小杰对爱玩的皮肤羡慕不已,常说:“你的皮肤真白,都和女孩子一样了。”爱玩这时候一边躲开宋小杰要摸到脸上的手,一边忍住要吐出来的酸水说:“其实你也挺白。”宋小杰笑着说:“你开玩笑吧?”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

钟婷和刘蕾的关系不错。每天晚上她都要到宋小杰的房间里坐坐,一起贬贬于晴——说说她是如何地高傲,冷漠,着装是如何地呆板——然后才是爱玩的房间。女学生在一起的话题除了老师和男生的模样外,就剩下各种的流行趋势了,有歌坛的,还有时装界的,等等,等等。没有生在大富之家,她们只能过过嘴瘾。淑玲和她们的关系也是不错——爱情使女人更善于伪装。周末去吉隆坡的活动总是少不了淑玲这个领路人。看着钟婷在服装店里不厌其烦地试衣服,爱玩感叹:女人对待服装就象男人对待女人——得不到的永远更好。

在学习方面爱玩对这新的学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感到这里的学习生活轮回般的循环着,方式和环境没有一点变化——一样是想旷课就矿课,特别是电脑游戏风靡后,他更是每天下午才起床。上课的第一天,他看见两个新的当地同学在门口寒喧:“You also retake ah?(你也重新读啊?)”在爱玩的记忆中这两个学生上学期就在这个班,不同的是这学期自己升上来,成为他们的同班同学。听到他们之间这种骇人的问候语,爱玩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要走到他们这一步。重修课程所花的学费他并不在乎,关键是他觉得和这些笨蛋在一起丢人。有些讲师和学生离开这里,去寻找他们“更灿烂的未来”。讲师比学生走的少。因为一个讲师可能因为某一学生而辞职,而一群学生常常因为一个讲师而转学。Henry Tey 辞职了,他看到美国电影里的离婚案这么多,想移民到美国捞一笔。虽然学院走了不少学生,不过立刻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近来。可见其推销工作做的不错,在这样的学院里学习市场行销专业让人放心。

爱玩和钟婷的恋情只在原地踏步。钟婷刚从国内度假回来时,爱玩竭力劝她搬来和自己同住,就象宋小杰和刘蕾那样。不过这个提议很快就被钟婷否决了,理由是这学期校方增加了检查学生宿舍的次数,让别人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不好。但是校方增加检查次数是有原因的:一,这里不是美国,男女关系还没有随便到象大街上的野狗那样;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有些学生在自己痛快的时候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弄出的声响太大,干扰了其他同学的休息,甚至有时候是在故意“馋”那些单身的同学,所以被投诉也就在所难免。这些检查给钟婷提供了很好的理由。

由于同居的计划没有实现,这学期爱玩用于爱情的经济支出要明显小于上个学期——如同一个股市里的投资者对前景并不乐观,结果自然是减少,甚至是停止投资。不过钟婷对吉隆坡各大商场的兴趣并没有降低。所以二人之间就难免有些摩擦。最后的结果总是以双方各让一步结束。比如钟婷看上了价值一千马币的项链,爱玩当然表示自己现有的经济实力还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于是钟婷就开始生病,想家,找其他的男生补习功课。爱玩为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对她的关心,此时会送钟婷价值六百马币的项链。于是二人间又风平浪静——在商品社会里爱情自然也可以谈价钱,不然为什么会有“情比金坚”这句表述爱情的价格的话呢?其实爱玩不是不愿给钟婷花钱。不过以一个商科大学生的观点,商品交换一定要等价。爱玩认为现在就凭自己给钟婷花的钱,已经足够他们在床上憧憬他们将来的美好人生了。但至今他所向往的那种关系还没有发生,因为这个数目在钟婷眼里是远远不够的。没办法,爱玩暂时只能求同存异了。不过有些“异”是爱玩几乎不能容忍的。

钟婷对教会的兴趣有增无减,而且每周都是郭宝汉开着“宝马”来接她和爱玩。看着郭宝汉射向钟婷的眼波,爱玩全身都浸在醋缸里。他爱玩是高手,怎会不知这眼神的含义?气得他恨不能使出一招“二龙戏珠”,把郭宝汉的眼睛戳瞎。参加这种在他看来既愚昧又浪费时间的活动,爱玩自然是痛心疾首。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投资,开始他还去了几次。后来随着自己在钟婷身上投资的减少,他去的次数也少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宿舍里让淑玲来陪他呢。过了些日子程神父因为同一个印尼来的华裔女留学生经历了一场从无至有再至无的恋爱,精神有些失常。找不到巨大的十字架,不能把自己钉在上面,他就在午夜割破自己的手心,把血涂在那女孩宿舍房间的门上,吓得满楼的女生跑的跑,叫的叫,那叫一个热闹。爱玩用此事大做文章,说基督教之害甚于邪教,西方历时一千多年黑暗的中世纪就是它捣的鬼。

对爱玩来说,变化大的是他现在的心境。和淑玲相处与和钟婷相处完全不同。他和钟婷在一起就象干柴,总想痛快的烧一把就完事。而和淑玲在一起,干柴变成了木碳,不会冒浓烟,不会有几丈高的火焰,但烧起来的温度绝不会比干柴低。他最喜欢的就是在钟婷去参加教会的晚上和淑玲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起闲聊,一起听爵士乐的唱片。在台灯的光亮下和淑玲注视对方的脸。或者是一起看星空。这里的星空没有污染,天幕上会眨眼的钻石要比奉阳多几倍。淑玲常常长时间的盯着夜空,说如果看见流星,她就许愿他们永远在一起。爱玩不是初落情网,对这种浪漫早已经产生了抗体,不过在礼节上还是要配合淑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起码比陪钟婷逛街好。有时淑玲对这种浪漫有点烦,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象别人那样“正常”的恋爱,比如在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当她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后,爱玩勉强偷偷摸摸地陪她“Shopping”了几次。可淑玲觉得爱玩总有些“心不在肝儿”上。在爱玩看来,逛街,看电影之类的活动是他在国内“玩剩下的”,而他和淑玲的相处则是另一种风格的恋爱。

爱玩最难处理的问题就是淑玲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询问起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的情况。比如她们长的什么样,有没有照片。他和她们是怎么开始的,谁先追谁的;又是如何结束的,谁先“飞”谁的。这似乎是女人的天性,也是上天给恋爱过的男人的惩罚。每当这时候爱玩就陷入了两难的地步。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可就是在春秋笔法的应用上也遇到了麻烦。淑玲对爱玩小心翼翼描述的那些优点颇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不相信爱玩所描述的那些缺点。她认为爱玩为了安慰自己,夸大了他那些前女朋友的缺点。虽然淑玲N 次地向爱玩声明她对他的历史——特别是感情史——“并不在乎”。仿佛她是历史系的教授,是为了真相而考古,不掺一点感情因素。不过爱玩还是看出淑玲不仅在乎,而且很在乎。一天爱玩不小心在闲聊时说静惠的厨艺很好。第二天淑玲就开始自己煲汤,然后总不忘分给钟婷很多,钟婷喝不了,剩下的自然就是爱玩的。每天晚饭后就变成了爱玩的进补时间。直到后来张也替爱玩解围,说虽然淑玲煲的汤固然很好喝,不过中国的北方人是不习惯天天喝汤的。经过此事,爱玩大发感慨,千万不要相信女人的不在乎,更不要小看女人的“不在乎”。从此爱玩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提自己从前的历史——“不在乎”尚且如此,如果他不小心提起什么淑玲“在乎”的事不知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这些日子爱玩忽然发现自己在吴宗圣面前练成了隐身术。和淑玲的感情发展如此之快,爱玩自己也没想到。所以他当初对吴宗圣说自己对淑玲“没有想法”算不上撒谎。但吴宗圣不会读心术,看不出爱玩心里想什么。他能看见的是淑玲找机会每天有说有笑的和爱玩钟婷在餐厅吃晚饭。他感到自己完全被爱玩耍了。世界上比承认自己失败更使人难过的是承认自己愚蠢。照此推论,最使人难过的就是承认自己是个愚蠢的失败者。不过和某些人相比,爱玩和吴宗圣遇到的问题都不值一提。

2

一天晚上,爱玩刚从钟婷的房间回来,走到宿舍的楼梯口,只见胡辽和张也冲了下来。还没等爱玩开口,胡辽说:“爱玩,你看见在宿舍水房墙上的字了吗?”

“什么?”“就是你们上学期住的那个宿舍楼,有人在水房的墙上写反华标语。”张也说:“我过来找你们去看看,商量一下怎么办。”“**,让我知道是谁,非踢他一顿不可。”胡辽磨拳擦掌。爱玩听了他们的话,全身的血也往头上涌:“还反了他们了!我和你们去看看!”他们赶到水房,里面已经聚了四五个人中国留学生(全是住在这宿舍楼的),一边看着墙上的字,一边互相说着什么。爱玩抬头,只见墙上用粗的蓝水笔歪歪斜斜地写着:“China student go back to China,奸你老母。”这后半句是典型的当地华人的骂人话。面对这宛如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的笔迹,张也断定是当地华人写的。

爱玩一看,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说:“**,还以为我愿意来,就这兔子都不拉屎的破地方。”

其他的人都在商量着对策,有说应该用相机照下来,交到学校的,还有的说应该暗中查出来是谁写的,然后再报复的。还有的说应该报警或报知中国大使馆。张也在一旁看着大家,不说话,只盯着墙上的字,一言不发。忽然间,他发现了什么。

“你们不觉得这字写得有些怪?”张也问。他一句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你们觉不觉得这‘china student’和‘go back to china’之间的距离太大了。而且写这话的人没有写‘china students’,而是‘china student’。他用的是单数,而不是复数。如果真是当地华人写的话,他的英语不会烂到如此程度,除非他是指一个人……”水房里灯光昏暗,张也只好把身体紧贴在水池旁,抬头看墙上的字。只见在‘china student’后面隐约有三个字,但是好象被人用白粉笔涂抹掩盖住了。

听了张也的话,大家都纷纷凑过来,效仿张也,仔细的辨别墙上的三个字。刚才大家都在商量怎么办,现在讨论的是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这三个字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可那个人是谁呢?同时讨论也更加热烈了——颇有些电视综艺节目里嘉宾有奖猜题的气氛。

张也在水房里转转,看着四周的墙壁。他猛然间看到在靠近窗口的一个墙角上还有几行字。水房里本来有两盏日光灯。不过靠近窗口的灯已经坏掉了。如果在平日,这个墙角是很亮的地方。张也看看着墙上的字,先是长叹一口气,全身放松了下来,然后又强忍着没笑出来,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气对其他人说:“你们过来看一下。”

大家凑过来,看着墙上的字。这时不知谁小声笑了一下,象打了一发信号弹,全屋的人都笑了起来——正宗的哄堂大笑。爱玩正给闻讯赶来的宋小杰介绍情况,听到笑声,就和胡辽一起挤了过来。他往墙上看了一眼,立刻笑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china student 贾大化go back to china。”后面列举了贾大化的几条罪状:“1,说自己是上海人,连上海话都不会说,2,说自己是空手道黑带,连腿都不会踢,3说自己要去英国牛津大学读书,现在还呆在这里,4,说自己学习成绩好,上学期考试一科都没及格!”

爱玩笑着说:“不知道这家伙得罪谁了。不过这几条罪状到是没有冤枉他。”第四条罪状是最让爱玩开心的——天下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的情敌爱情事业两失意。大家见这墙上的字不是针对全体中国人,自然也就不是针对他们自己,都松了一口气,笑着散了。这件事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饭后的谈资和图书馆里的话题。张也和爱玩往宿舍走。张也见四下没人,对爱玩说:“说实话,墙上的字是不是你小子写的?”

爱玩一愣:“**,要是我写的我就是王八犊子。我现在还犯不上跟他来这手。我要是想整他,招儿多的是,这种不疼不痒的我也不能用。”

“仔细想想,这小子也是个经典人物。在国内怎么就没见过这么能吹牛的——既无耻又愚蠢。不过今天这字到底是谁写的呢。”

“你也不用管是谁写的。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爱玩颇有自信地说:“我看是他得罪了当地的华人。人家生气就随便写了写。”

张也笑了:“随便写了写?如果这是随便写那要是认真起来还不得在墙上画几道符,让他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