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幸而当日龙王及时拿来了那凤族至宝,保住了龙苏的一缕残魂。又因他本就是这天地中独一无二的斑驳子,龙王带回后,倾龙凤二族之力,又有妖主鼎力相助,那龙苏小妖竟得以一息尚存,以龙躯死,以凤火中重生。
昔日凤凰族公主赠与龙王的定情信物,如今却用来保住了他二人子息一命的宝物,可见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如今的他,不再是斑驳子,而是继承了他凤族娘亲的地位,成了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凤族少主,执掌凤族大权。
只不过,重生后的他,始终是那个无心之人,别人的胸口总有一息温热,他的胸口却是空空荡荡。连同着某些应有的热血,应有的情感皆消散不见。
这样重生的龙苏,还是龙苏么?
司医殿中,某司医上神呆呆坐在药室中,手里执着一盒小仙新进上来的琼花,半晌回不过来神。那个朴素如同凡间普通人族,却事事躬亲,沉默寡言却心细温柔贤惠偶尔小任性的小妖啊。
他习惯性的去握腰间如意上的鳞片,伸手处空空如也。想到那凤族小鬼不声不响就从自己身边拿走了那片龙鳞,不禁又咬牙切齿,那个没大没小,目无仙长,冷不零丁,让人恼火的骄傲小凤凰,他才不会承认那小鸟是龙苏小妖的转生呢!!!!
与此同时,新继任的凤族少主凤翱正在把玩着那片龙鳞,手感冰凉,握在掌心,闭上凤目细细感应:深夜里,银发上神睁着微醺的桃花眼,大滴的晶莹泪滴落在鳞片上,手捧着龙鳞,软嫩的娃娃脸贴在龙鳞上磨蹭,口里喃喃着龙苏的名字。
凤翱定了定神,强忍着身体不由自主要将那身影拥入怀中的想法,将龙鳞收起来,如身临其境的画面消散,他深吸了口气,又将那口热辣之气徐徐吐出,火金色的眸光望向云端,多少重天上,有那个银发桃花眼的上神,是叫,仲艾吧?
“仲艾..”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不经意呼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是如何的温柔低沉好听。
次日,于天阶上二人不期而遇。
“小妖。”仲艾先看到了对面的他,想要喊他,话到了嘴里又转了一圈咽了回去,看清楚,那是阶级敌人小凤凰,才不是你的人妻受!
有了这觉悟,司医上神板住了娃娃脸,拿出上神的高冷范儿装作未见准备擦身而过。
“上神安好?”小凤凰挥退身侧的妖侍,独自上前来,凤凰羽配上的红玉啷当响,银黑色的面具下,薄唇勾起,高高的身影稳稳的站在司医上神前。
“嗯。”仲艾屏住呼吸,面无表情的颔了颔首。抬靴准备擦身而去。
“当真这样绝情?嗯?”那高他一头的男子却存心不让他过,垂下头来与他直视,堵在天门前几乎将他圈在怀里。
被满是熟悉的气息抱了个满怀,司医上神一时慌乱,强自镇定道:“你,你又不是龙苏。什么绝情不绝情的。”
那凤族少主狭长的金眸似火,热辣的目光几乎要那可爱娃娃脸上神吞下去,极度嚣张一敛金红色的凤眸:“不管我是龙苏还是凤翱,你,都只能是我的。”
“放,放肆!”
仲艾不敢去看那灼灼的眼神,那样的眼明明和龙苏一样,却比龙苏张扬太多,看久了,会深陷进去的。他几乎是一把推开那身前那凤凰少主,情急之下都忘了自己是比他位分高上十万八千里的上神,腾了云几乎火燎了般逃着离了这里。
逃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干嘛要跑?自己可是六界之中尊贵无比的司医上神!就是他老子龙王见了自己还得一跪拜呢!果然还是那傲娇的小凤凰气势太凌人了嘛?自己堂堂一届上神居然被迫着逃开,真是丢脸之极呐。
看着脸色憋红急急唤云而去的银发上神,凤翱忍不住隔着面具扬眉一笑,复又低下头来,细细把玩手中那片青银色的龙鳞,果然,还是不能逼他太甚呢。
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
“少主,咱们还去妖重殿么?”妖侍碎步上前恭敬的问。
凤翱收回玩味的眼神,金色凤目一凉,甩袖,发上凤羽朱冠颤巍,淡淡道:“走吧,妖重殿。”
这天夜里,司医上神拥着被子浅浅睡去,睡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竹屋,日光射进来,他像个大爷似的趴在榻上不乐意动弹,小妖也不去管他,任由他懒散不起。
少年端了新蒸的甜糕一勺勺喂他,狭长的青黑色眼眸,青黑色的发丝用最简单的骨簪簪好,粗布麻衣下是淡白色清瘦却不柔弱的身体。
上神含着一口甜糕,桃花眼眯着享受嘴里的清甜,小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兴致起来,奖赏似的拉过龙苏,抬起他的下巴,将还没有咽下的甜糕渡给他吃。
少年任由他任性,紧紧抱着他,碰上的软软的唇,还有滑溜灵巧的舌,丝丝甜糕的味道,仲艾闭上桃花眼认真感受。
被少年拥在怀里慵懒舒适。
银发上神想去细看他的脸,银白色轻羽般密长的睫毛轻动,桃花眼向上瞧去,却对上一双金红色的狭长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与自己分开,还带着一丝晶莹,拥着自己入怀的竟是凤翱那只小凤凰。
“仲艾,好吃吗..”那小凤凰口里呢喃出的声音却是龙苏的声音。
司医上神惊出一身冷汗,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司医殿里的那床上,丝滑的薄被早就滑落在了地上。
没有龙苏,也没有凤翱,原来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他伸出指尖摁在心脏的位置,那里还在扑通扑通的悸动,偌大的玉床冰冰凉凉,再也睡不下去。他散着一头银发,挑了灯起来,拿起案头卷着一卷竹卷药经,一行行仔细的读着,权当做了消遣。
一阵厉风打在窗上,珠玉的幔帘被阵风吹的呼啸霹雳啪拉声音作响,空气里带着浓浓血腥的呛味,一身黑色战甲的狠厉男子推开门,身上无数淌血的伤口,用长剑支地撑住摇晃的身体,看见灯下看卷的司医,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长剑触在玉石地砖上,清脆的一声。
“玄光少主!”仲艾连忙上前扶住他。
“司医,咳,别,别告诉他。”玄光吐下一口鲜血,频临昏厥,尚不忘咬牙撑着吩咐仲艾。
虽然没有说出名讳,仲艾他却是心领神会,一边努力将他拖到榻上,一边点头称是。
没有惊扰到殿中仙属,仲艾悄悄独自取来了清水,布巾,又翻出专门为玄光少主备着的伤药,关了殿门,卸下他的战甲,一点点给他处理伤口。
玄光少主身上新伤累着旧伤,层层密布,把长年见惯了各种伤患的司医也看的触目惊心。堂堂天胄,又是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帝君每每给他上药之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仲艾摇了摇头,将沾透污血的帕子丢进盆子里,拿了新的布巾沾了清水继续擦拭从伤口涌出来的鲜血。
忙了一夜,直到累的后来胡乱就趴在屋子里的小几上睡着了。待清早晨鸟轻啼,仲艾大大抻了个懒腰,桃花眼瞧向空无一人的睡榻,习惯的撇了撇嘴,不甚在意的收起身上盖着的不知何时多的一件披风,推门出了屋子。
“主子,凤鸾殿上又送来了拜帖。”泊樱叫住司医上神,欲言又止。
又是那只小凤凰。
仲艾揉了揉眉心,心烦意乱,长长叹了口气。昨夜的梦好像还没散去,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凤翱,他明明就是龙苏,却又不是他。
“不见!”司医上神桃花眼黯淡,神情蔫蔫的去看药炉。
泊樱张了张小嘴,思索半刻,还是吞下了话,乖乖敛袖出了殿门,将那凤凰族的少主挡了回去。
那凤凰族的少主披着墨黑的披风立在殿门之前,倒是还算尊礼。等自己说了主子在忙之后,倒是抿了薄唇不再说话,即使带着一层面具,还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出被拒绝后的冰冷怒气。也亏得他日日前来,他新继凤主之位,应有许多族中琐事要料理,可这司医殿倒是跑得勤,只是自家主子没有一回去见他的。这,也是一位不好惹的主,这新进的凤族少主,怎么老和自家主子这样纠缠不休?难道自家上神又乱拔了人家身上的羽毛入药?
以前倒是听说有只不知怎么得罪了自家主子的黑鸩,被主子在去妖界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主子想是原忘了那鸟得罪他的事,恰巧在妖界见到,可叫主子有了乐趣。其中细节倒是不清楚,只听着随着主子去的司医殿小侍回来说,那乌黑至毒的鸟儿被主子用药染成了花喜鹊的颜色,扔到了蛮荒的地方。
这位,该不会是那黑鸩的远方亲戚,特特发迹了之后寻了主子来报仇的?
泊樱摇了摇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设想,老早看见院中玉杆栏里的老桂上站着的一只贼眼翠色小鸟,这也不是一只好鸟。泊樱“哼”了一声,看都没看那鸟儿,绕过老槐树去了后殿。
相逢白白受了美少年一个大白眼,飞了过去讨好的一口一口“泊樱”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