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内瓦会议
1.会议的召开
《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签字后,美国并不甘心它在亚洲的失败,继续采取向亚洲人民进攻的政策。仅就在东北亚两个地区来讲,一方面在朝鲜板门店破坏关于召开政治会议的会谈,另一方面积极参与和力图扩大法国殖民者侵略印度支那的战争,以便染指这一地区。美国的所作所为无疑加剧了东亚的紧张局势,使战争有重新扩大的趋势。
中国、朝鲜和印度支那的越南、老挝、柬埔寨五国人民是迫切要求和平的,他们希望通过国际会议来讨论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和印度支那和平问题。这一正当要求直到1954年才有了实现的可能。首先是印度支那抗法战争的胜利。印支三国长期以来是法国殖民地,二战中法殖民地当局拱手向日本侵略者投降,而二战结束后,法国又卷土重来,把殖民枷锁重新套在三国人民头上,激起了三国人民的极大的愤恨,迫使他们重新进行反对殖民者的战争,并不断取得胜利。从1946年到1954年3月,越南人民军歼灭法伪军38100余人,解放了四分之三以上国土,寮国和高棉人民也取得重大胜利。法国总兵力的四分之一被牵制在印度支那,兵员损失达32万人以上。庞大的战争负担压得法国沉重不堪,1947年到1953年军费开支增加了11倍。国内人民反战运动高涨,法军士气低落。第二,法、英与美矛盾有所增加,绑在美国的战车上,跟着美国侵朝有什么好处?这些问题迫使法国政府考虑如何结束战争。朝鲜停战后,法国统治者被迫屡次表示同意通过和谈解决印度支那问题。
其次,英国这时也不愿意战争扩大。因为,美国企图使印支战争“国际化”,这有可能危及它在这一地区的殖民利益。在这一点上,英、法是一致的。
第三,社会主义国家和世界爱好和平人民要求和平解决朝鲜和印度支那问题的正义呼声具有相当大的威力,这迫使美国在世界舆论面前有所收敛,也希望打起和平的招牌来欺骗本国人民和世界舆论。
给印支人民抗法战争巨大支持的中国人民十分关心印支问题的和平解决。1954年1月9日,周恩来外长声明,对苏联提出的关于召开法、英、美、苏、中五大国会议以审查、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措施的建议,表示完全的支持。并认为,“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的五大国会议,来促进迫切的国际问题的解决,将会有利于缓和国际紧张局势及保障国际和平与安全”。2月18日,美、苏、英、法四国外长在柏林达成协议,建议于1954年4月26日在日内瓦召开五大国及有关国家参加的会议,讨论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和恢复印支和平问题。
这在战后国际关系中也是一个先例,表明帝国主义不得不与被侵略国家坐下来进行政治谈判,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1954年4月24日,周恩来总理兼外长率领包括陈毅副总理、章汉夫副外长参加的中国代表团抵达日内瓦。这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参加的第一次大型国际会议。
4月26日,日内瓦会议开幕。参加国除五大国外,还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南朝鲜以及追随美国侵略朝鲜的澳大利亚、比利时、加拿大、哥伦比亚、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希腊、卢森堡、荷兰、新西兰、菲律宾、泰国、土耳其。会议事先商定由泰国、苏联、英国代表轮流担任会议主席。会议议题主要分朝鲜问题和印支和平问题这两项。
2.关于朝鲜问题的讨论
27日的会议上,朝鲜的南日外务相首先发言,提出了“关于恢复朝鲜的国家统一和举行朝鲜自由选举”的方案。
28日,周恩来发言,完全支持南日外务相的方案,希望以此作为解决问题的基础。周恩来在发言中阐明了中国的和平外交政策,列举了美国在亚洲的侵略行径,并指出这是造成亚洲局势紧张和不安的根源,应该制止。要求各国尊重亚洲的独立和主权,保障亚洲人民的民主权利和自由,撤除外国军事基地、撤出外国军队,防止日本军国主义复活。他主张,亚洲国家应彼此协商,以共同维护亚洲的和平与安全。周恩来还提出了美李集团扣留48000名朝中方面战俘的事实,认为会议不能回避这一问题。
周恩来的发言影响很大,国际舆论认为这是亚洲最大的国家的代表第一次在西方为亚洲讲话。
苏联代表团团长莫洛托夫在29日发言中,表示完全同意中朝人民的意见和建议。
对西方的16个代表团来说,主要分三种态度,坚决破坏朝鲜问题合理解决的是美国和李承晚集团。他们在会前就散布会议不会成功,李承晚甚至扬言,如果会议失败,将要求美国武力帮助统一朝鲜。因此,李承晚集团在会上坚持要把朝鲜问题交由同朝鲜人民作战的联合国来解决的无理主张。
英、法从各自利益出发,不愿意支持美国的无理主张,在会议初期一直保持缄默,虽经美方多次催促,才在5月13日发言,但也没有完全使美国满意,引起美国不满。为破坏会议,杜勒斯于5月3日离开日内瓦,由副国务卿史密斯任代表团团长。
至于澳大利亚、比利时等国则是由于美国的威胁,才被迫采取支持美国的立场的。
为了在朝鲜问题上取得进展,合理解决战俘问题,朝、中方面在5月3日的发言中,着重驳斥了美国企图以联合国来干涉朝鲜内政的观点(联合国剥夺中国合法权利,在苏联缺席的情况下通过非法决议,联合国是交战一方,失去处理朝鲜问题的资格),指出这个会议同联合国毫无关系。并提出处理战俘的三点建议:(1)采取措施保证战俘回国;(2)五大国和北、南朝鲜组成委员会协助;(3)上述委员会未处理前,由朝鲜停战缔约双方有关国家红十字会组成联合小组前往战俘所在地视察。5月22日,中国代表团又提出成立中立国检查委员会协助全朝鲜选举的提案。
中、朝建议引起舆论的好评,英、法在会外表示值得认真考虑。美、李为搪塞,直到5月22日才由南朝鲜代表提出“14点建议”,坚持在联合国监督与美军占领下举行所谓“自由选举”,实质上并不打算使会议有任何进展。
为进一步揭露美国及其追随者的阴谋,朝、中、苏主张将能够取得一致和接近一致的意见肯定下来,然后进一步讨论分歧点,以便对各项问题达成协议。6月5日,莫洛托夫综合各方意见,提出了5点草案,但由于美国的阻挠而毫无结果。
6月15日的最后会议上,朝、中、苏提出了一系列和解性建议,如南日外务相建议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一年内双方缩减军队不超过10万人,日内瓦会议参加国保证朝鲜主权平等;中国提出七国(五大国加南、北朝鲜)参加的限制性会议,讨论巩固朝鲜和平的有关措施;苏联也提出了一个共同宣言草案。
朝、中、苏的这些合理建议,使美国非常紧张。虽然在这天的会议之前已油印出美国等16国的宣言,拒绝和平建议。但美国仍怕乱了阵脚,指使菲律宾代表建议休会。在经过40分钟休会后,由史密斯首先发言,拒绝莫洛托夫关于共同宣言的建议;接着泰国代表宣读16国共同宣言,宣布他们要结束会议。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中国方面再次作出努力,周恩来建议与会国取得一项协议,表示愿意继续努力和平解决朝鲜问题,至于恢复谈判适当的时间和地点另行商讨决定。面对中国代表团希望达成最低限度协议的和解精神,比利时代表表示赞成。会议主席艾登发言说,如果大家同意,即为会议普遍接受。当时短时间内无人反对,会场一阵骚乱,美国自二战后在国际政治会议上陷入空前孤立和狼狈的境地。史密斯害怕会议通过周恩来的这个建议,仓皇站起来发言表示拒绝。这样,关于朝鲜问题的讨论在美国的破坏下,毫无结果地结束了。
3.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问题的谈判和协议达成
日内瓦会议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问题的讨论是在1954年5月8日开始的,会议历时75天,开了8次全体会议,23次限制性会议和多次会外会谈。参加国有:中、苏、英、美、法、越南民主共和国、南越、柬埔寨、老挝9国。根据事前协议,由苏、英两国首席代表轮流担任主席。
讨论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件对谈判有决定性意义的大事。这就是越南人民军在中国支持下解放了越北高原战略据点奠边府,全歼法军13000余人,打掉了法国在战场上为谈判讨价还价的资本。
5月8日举行首次会议,越南民主共和国首席代表范文同提出邀请寮国、高棉两个抗战政府代表参加会议。但被西方国家搁置起来。5月10日,范文同提出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八项具体建议,包括:法国承认越南在整个领土上的主权和独立,并承认高棉与寮国的主权与独立;自印支三国撤退一切外国军队;举行自由普选,建立统一政府,不允许外来干涉,交换战俘等。5月17日起进行限制性会议。
会议争论的主要焦点是:越、中、苏三国主张印支全境停火;军事与政治问题不可分,按5月10日越南代表团的建议,保证在承认印度支那的民族权利的基础上恢复和平。法、美等国坚持政治与军事分开,只讨论军事停火问题,并不讨论政治问题;而关于军事停火则只讨论越南停火问题,并且拒绝承认印支三国的民族权利。
为推动会议进展,5月27日,中国代表团提出“关于在印度支那停止敌对行动”的建议,一是在印支全境同时实现完全的停火;二是双方就占领区和军事集结区等问题开始谈判;三是停止自境外进入部队及武器;四是双方代表成立联合委员会,成员问题须另行考虑;五是与会各国负责保证协定的履行;六是交战双方释放战俘和被拘的平民。中国代表团强调印支不分哪一个国家,都必须同时停火而没有例外,而双方军事集结区,三国情况不完全相同,因而在双方地区调整的原则确定之后,要根据三国的具体情况加以实施、解决的办法会有所不同。由于中国的建议合情合理,切合实际,对会议进展有促进。5月29日,9国代表团通过了英国代表团提出的关于双方军事代表会晤的建议,研究在停止敌对行动后军队的部署问题,并以越南的重新集结地区问题开始。
5月31日起会议转入停战监督问题的讨论,6月2日起越、法军事代表团也在日内瓦举行正式会谈。关于停战监督问题,主要焦点在于,法、英、美硬说在柬埔寨、老挝不存在国内战争,也不存在停火问题,因而关于停火后军队集结地区问题,禁止外国军事增援问题,都不存在于柬、老两国。并坚持先讨论军事问题。
到这时,国际形势出现了两个新的变化。一是6月12日在日内瓦会议上持拖延政策的法国拉尼埃内阁倒台。17日上台的孟戴斯·弗朗斯声称要在4周内谋求印支和平成功。二是6月15日美国破坏了日内瓦会议关于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讨论,并阴谋破坏印度支那和平的讨论。美向法许诺,如果会谈破裂,美将出兵3个师去参加印支战争。6月15日,艾森豪威尔又指示美国代表团的史密斯尽一切努力,结束关于印支问题的讨论。因此,如何在老、柬问题上突破,成了会议的焦点。周恩来抓住时机,作出决策。6月16日,中国代表团提出关于老、柬问题的六点建议,主张老、柬与越南同时宣布停火,交战双方代表就停止敌对行动问题在日内瓦和当地开始直接谈判。并指出:停止敌对行动问题,是研究交战双方军队的部署问题的出发点,一方面研究老挝和柬埔寨两国的敌对力量的军事部署问题,另一方面是研究一切外国军队撤军的问题。任何外国军队不应在印支三国任何一国国内建军事基地。中国的这一建议为达成老、柬两国停止敌对行动的协议提供了基础,并使一切外国军队都必须从印支三国撤退的问题进一步得到了澄清,对会议起了推动的作用,除美国外,各国都赞扬中国代表团的建议。6月19日就通过了法国代表提出并经苏联代表修正的关于柬、老停止敌对行动的协议。关于柬、老问题达成协议后,使日内瓦会议又向前进了一步。中国代表继续为会议成功奔忙。6月22日和7月13日,周恩来与法国总理兼外长孟戴斯·弗朗斯二次会晤,商谈印支和平问题。会议休会期间,7月3日—5日,周恩来与在柳州休养的越南胡志明主席就印支和平问题充分交换意见。中国代表团还同英国、柬埔寨、老挝代表进行个别会谈,交换意见,还邀请柬、老代表同范文同进行直接接触,协调各方面关系,使各方面意见逐步接近起来。这些都为会议成功作出了贡献。
7月21日,签订了《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交战双方停止敌对行动协定》《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以及一些附件。日内瓦会议的主要内容有:在北纬17度线以南,以90号公路稍北贤良河为界划一条临时军事分界线,线北为越南人民军集结地区,线南为法国军队集结地区,双方部队将从对方集结区撤退;在临时军事分界线的两侧各不超过5公里的距离划定非军事区;协定生效后,禁止运人一切增援的部队和军事辅助人员进入越南,并禁止运入一切增援的各种武器弹药和其他作战物资,但高棉和寮国为自己所需要的武器不在此限;由印度、波兰和加拿大三国组成国际委员会,负责“执行与实施停止敌对行动协定中各项规定有关的监督、视察和调查”;三国将分别举行自由普选,以实现各国在民主基础上的统一;三国将禁止任何外国在其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并承担义务不参加任何军事同盟;与会各方保证尊重三国主权、独立、统一和领土完整,不干涉其内政。
对这个协定,美国很不满意,便声明不参加恢复印支和平的共同工作。虽然宣称“美国将不使用威胁或武力去妨碍这些协定和条款”,但又威胁美国将充分地注视任何侵略再起,表明了它企图破坏这个协议的真实意图。
日内瓦会议达成的协议,使国际形势进一步缓和,结束了法国在这一地区的长期殖民战争,这是印度支那三国人民、中国人民、世界人民艰苦斗争的结果。美国扩大侵略的企图受到沉重打击,美与法、英矛盾扩大。
但是,这个协议并没有根本解决印度支那问题,没有阻止外来帝国主义主要是美国的干涉和插手,协议的条款没有得到认真地遵守和执行,以致几年之后这一地区再次成为战火连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