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一个角色的重叠与自我扮演都是在对手的旋律中加上一段不和谐的音符,从而使得游戏对手在无限复杂中失败而我们获得简洁的胜利。有人说,特工之间的游戏往往就是彼此相互叠加游戏程序的一种相互对应……
海上岛在晨风中余烟了绕,一座曾经颇为优雅的房子已经是废墟一片……法租界里仅剩的几个消防员和巡捕在忙碌着,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余铭真也站在人群里,她想不到自己曾经最可信赖的战友会极端到如此地步,一个坚强的战士在面临自身情感的时候,难道真就如此不堪一击吗?她悄悄退出人群,一瞬间觉得整个街道都晃了一下。
2
这个不平静的早晨对于赵兴则更加沮丧。如此精心的设计不仅没钓到鱼,反倒把鱼饵给折进去了,他瞪着敞开的车门里斜躺着的高涛的尸体,心里的火几乎就压不住了。他的死对头阎天虽然在前几回较量中几乎被他撵得走投无路了,但老猫这一爪子,却就挠着了他的要害。高涛死了,日本人岂肯放过他?
果然,芥川的副手安滕已经走了过来。这人身姿挺拔眼睛却很小,以至于看着你的时候你都搞不清楚他到底看着谁?但这人偏偏是一个杀人高手,他手中的狙击步枪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赵兴在情绪的支配下并没有注意到,高涛就是死于狙击步枪……安滕在尸体周围转了两圈,似笑非笑地对赵兴说这件事可能会有麻烦的。
赵兴哪用他说,背靠着巷口发凉的电线杆,两眼望着云很多的天空,心里禁不住有些悲哀起来。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处境!耳边似乎又有点幻听,分明是阎天嘲弄的笑声响起。回过神四处打量却哪有那老猫的身影,他喃喃自语着这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3
教堂里很宁静,阎天和神父并排坐在大厅里最前边的一排椅子上,看着前方不远处受难的基督像。左边的风琴安安静静地呆着,又一场血战让他彻底冷静下来,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神父有些担忧地问:“你真的决定了?”
阎天眼里闪过决绝的光芒:“既然是为这件事来的,不论十八号……虹口花园会有什么在等着都必须去,否则对不起为这件事牺牲的兄弟们。”
神父回过头又看看独自坐在后面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的杨修远,问道还要带着他吗?
阎天把头扬了扬说:“他是我兄弟,不能丢下他不管。”教堂里的钟声又响起来了,空荡荡的声响中,阎天带着已经傻呼呼的杨修远走了。心里却依然惦记着海上岛附近突如其来的大火……
去过了海上岛回到秘密住处的阎天已经知道了“海上岛”被烧毁以后,向亦鹏生死不明……杨修远在房间一侧拿着一张照片无声地坐着,看得入神。阎天悄悄走到身后,看了看那手里的照片。忽然像触电一样,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杨修远和一个漂亮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女人容貌像极了林璇!
杨修远被吓一跳却立刻疯了般的又抢过了照片,阎天吃惊地问:“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杨修远轻轻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日本特务,日本特务……”
阎天望着发呆的杨修远神,突然就发现心里有关林璇的某些黑雾在慢慢地露出端倪来,可惜人已经死了……
4
方孝一直在和陈会长那干巴老头子在赌场里推着牌九。陈会长已经输了很多钱,还在恭维着他:“老弟这回除掉了和胜社,干掉了游闲海,日本人对你可是会另眼相看,以后可要多照顾一些老兄我哟。”
方孝胡乱地撸着牌:“好说,以后跟我干就是了。”
陈会长一个马屁没拍出任何声响不免郁闷,接着又说:“不过现在共党特科、国民党军统,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在找我们的晦气,兄弟最近动静太大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方孝哈哈大笑:“我倒是还没怕过谁,有本事就让他们来吧,老子正手痒痒呢。我活得简单,谁他妈有好处给老子我就给谁卖命,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钱财才是真的。”
狗三急急火火的冲进来,把方孝拉到一边说:“……找了半天也没那家伙的尸体……是不是……又让他跑了?”
方孝一听这话立马愣住,瞬时间就又如同疯了一般,唏哩哗啦地把桌上的赌具全部推到地上,一把就又揪住陈会长的衣领,把老头子扯起来顶住墙大吼:“他妈的没死……他妈的又跑了……又……”说完一把丢开陈会长,一瘸一拐的在房间里喘着粗气直转圈,陈会长没见过这阵势差点吓死。
方孝被贴身女佣扶了坐下吞了药缓过劲来就冲狗三嚷着快备车,自己要去梅机关。颤巍巍站起来,拖起女佣就往外走,身边的人早已见惯了这样子,也就立刻跟上去。只把吓得半死的陈会长丢在了房间里。
5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市民们趁着日军开放购物的时间都急急忙忙赶来筹备家里的吃食。中午十二点菜场就要关闭,所以每个人尽管都充满了愤懑但依然在急急火火地挑选着。
余铭真一身黑布衣服,把头发盘成一个乡下女人的发式,挎着篮子在市场里逛着,她先买了两条细极了的带鱼,又慢慢逛到一个小菜摊前,问了价钱她不禁笑了:“现在什么都涨,你的小菜也要涨吗?”
小贩也笑着蹲下帮她挑选着小白菜低声说:“海上岛出事了,组织上已经命令改变了所有的联络方式,你也不要再去山越书店。”
余铭真点点头:“可是有关向亦鹏同志的安危……”
小贩打断了他:“是他自己放的火,而人也消失了,没有确切消息时我们只能往最坏处想,也许他已经放弃组织……”
余铭真果断地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小贩不再争辩,在递给她菜的同时递给她一把钥匙:“去眼镜的药店找眼镜,老邢在那里等你,他会给你下一步具体指示的。”余铭真付了钱离去。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有她知道这一袭黑衣究竟是为了谁而穿的。
6
上海郊外的一片湖泊之上飘来了一只小船,两个男人很悠闲的坐在船上。右边的男人正是纵火“失踪”的向亦鹏,默默的看着湖面波光粼粼之中,若有似无的倒影。他身旁的老男人正是芥川,关切地劝他不必再为咖啡馆难过了。
向亦鹏依然只看着这深不可测的一湖水……
芥川说:“以我看,这把火放的好,你们中国有句古话,不破不立,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向亦鹏低声说:“忘倒是忘了,但我不想再开始了。”
芥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我相信你不会轻易放弃的。”
向亦鹏反问芥川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芥川从后面拿出两支鱼竿,递给向亦鹏一支。
向亦鹏说:“不会这么简单得随便吧。”
芥川笑着说:“如果在一开头就能让你猜到结尾,那肯定不是一个好故事。我喜欢你们中国的一句成语曲径通幽的境界,年轻人,不要急嘛。”
芥川说起了自己的钓鱼心得:“万物生存都离不开自然物质条件,钓鱼需要饵料,就饵料的种类来讲可谓是五花八门,不同地域的鱼类和种类,不同的时令季节,鱼对饵料的选择也不尽相同。世间没有万能的灵丹妙饵,要想在垂钓中有所收获,要分不同地域、时令季节、不同的鱼类和种类对用饵做到有的放矢,不能把某一特定的时间或特定的地点偶然获得的成功误当真谛,视为神饵,从春到秋一直沿用……到了我这个年岁,可能会觉得处处都可以看到人生的变化,就像钓鱼,看似水面平静,实则下面波翻浪涌千变万化。”
向亦鹏看着江面说:“我知道你正在试图钓我这条鱼。”
芥川:“可是我不知道我选没选对饵料,或者,我不应该这么说。”
向亦鹏问道:“那应该怎么说?”
芥川缓缓说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向亦鹏说道:“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鱼。”
芥川笑着说:“我当然清楚,这是一桩注定的交易。对于你,我必须尊重。”说话间,芥川的鱼竿突然抖动起来,他用力一挑,一条大鱼活蹦乱跳地被甩上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湖面上正逐步加深着一片幽蓝的氛围里,风吹过来有些让人发冷。芥川收起了鱼竿说:“谈谈你的条件吧,向科长。从我得知海上岛失火起,就笃定你会来找我。说起来你是共党特科的负责人之一,我是梅机关的特务头子,谈合作肯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你还是来了,所以我们之间是有生意可做的,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
向亦鹏没理会芥川的故作轻松,望了半天湖水抬头看着他说道:“我要离开上海。”
7
余铭真在黄昏时分出现在了“顺恒”药材铺的门口。她敲了门,有人带她进去。地下室里,老邢和行动小组的其他重要成员都在。戴眼镜的老于手里拿着几张照片,见她也到了就把照片发下来,照片上是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
老邢说:“照片上的人叫高原洋次,隶属于日本陆军部,军衔大佐。在日军高层掌握一定实权,最近一个时期他在上海亲自负责一些极为机密的行动。过几天在虹口有一个宣扬中日亲善的茶会,这家伙会来出席,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茶会上干掉他。”
余铭真:“茶会什么时候举行?”
老邢:“十八号。时间的确很仓促,但总部的命令必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