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废墟下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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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我拍了他的肩膀,乐呵呵地说:“会有的,那个,一切都会有的。”李逍就直摇头似乎对此已然绝望。

每当我看到李逍摇头叹息就想告诉他大年初一我被揍的事情真相,我甚至想给他说这次情人假返校,我又在我们的小镇碰见邱武同米娟幽会了。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卿卿我我,像是背着李逍在他家干那事儿。

当时邱武他俩在小旅馆门口忘情的拥抱,我就上去打了招呼。我说小镇虽小,但绝对利于生产。米娟气得当即就转身跑了,邱武恨得牙痒痒,恶毒地瞪了我一眼马上朝米娟追去,我听见他边追边喊道:“米娟,米娟,你别跑啊,还没登记呢我们。”

现在看到李逍的表情,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说的为妙,毕竟我要恋爱了,总不能让他顷刻间彻底的失恋吧。时间,就让时间抚平他一切的伤痕。

信寄出的那段时间,我一度想入非非,王静雯就时常地提醒我不能在数学课上翻开历史书,她说教数学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死记硬背了。她问我这个情人节放假回来就魂不守舍,是不是失恋了?我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乌鸦嘴,我正要开始呢。

然后王静雯就显得有些不快。

在这之后,王静雯很严肃地问过我是不是我特讨厌她,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幽怨,就像我是她的丈夫,正要当着她面写一纸休书。我说怎么会呢?我要是讨厌你,全班的人都得讨厌我了。

王静雯便委屈地说:“那你怎么不想和我说话了?”

我说:“我错了我错了,私事闹心呢。”

我说私事闹心已经是很含蓄了,其实从没真正觉得它闹心过,事实上这甚至让我无比的舒心。只是大凡人之常情都喜欢把好事说得毫无所谓,甚至更差。我对王静雯这样说,只是稍微的模仿了一下而已。

其实依照王静雯的性格,她应是个典型的自来熟。可她自从来到这学校,除了我和李逍就没见过她同别的人说上几句话。时间久了,这也难免遭人议论,我就听到最前排的小个儿这样说过——一个小个儿情深款款地说:“她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孩。”

另一个小个儿恳切地点头说:“你说得对,她的确与众不同。”

头一个小个儿就说:“所以说呢,她肯定脑子有问题。”

这段对话我听到了后,就立马转告给了王静雯,王静雯在原地愣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我原来骂他们脑子有病,骂你脑子有病,没想到我的脑子,在他们眼里也不正常。”

从那以后,王静雯连看上他们一眼都省了,一上课就从教室前门直盯着我来,气势汹涌得不得了。

而我就渐渐地想,王静雯肯定是有故事的,至少说她的性格不只是单一地在我面前那样活泼开朗。

很久很久以后,当王静雯的眼泪浸湿我的肩膀,我也为此而落泪的时候,我就为当时的猜想而感到痛苦难耐,原来这一切都注定得这样不可思议。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虽说二月已是初春,但仍有些乍暖还寒的感觉。很多姑娘对自己身材的展示已经跃跃欲试,一旦阳光出现,就穿着单薄的衣服突兀有致地在校内流窜,各个楼层的走廊外人头簇拥,口哨响亮,应着楼下欢声浪语,这看起来整个就一怡春楼。

学校领导对此番景象头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学子们见头儿们并无阻拦之意,便肆无忌惮起来,通常一吃过午饭,尤其是男生,全都齐刷刷地趴在栏杆上,看能不能运气好地碰上一个敢露点的。

大家都说,春日暖洋嘛,是该找个伴儿了。

自情人节返校后,我便很难入睡。很多猫像是受了这些人的蛊惑,一到晚上就溜到学校草坪里嚎叫,一折腾就是一大半夜。所以,只有当次日午后,这一大群人在阳光下,在栏杆上,都替换了这群猫的时候,我才能渐渐睡意来袭,小酣片刻。我觉得,至少说这些学子的叫唤声比起猫来是要含蓄得多了,他们都没胆量像猫一样跳入草坪就开干,去体验所说的那个春“日”暖洋。

那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暖和得像少女的亲抚。不觉中,寝室外的嘈杂便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朝外看去,大家激情仍是未退,趴在栏杆上屁股整齐地撅成一排,像是没听到桌上的电话铃响。

于是我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接了电话。

我说:“喂,您好,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说:“我找王昊听下电话,谢谢。”

“我是说,王昊,他在这儿吗?”

“妈,我就是。”我说。

这很意外,事情很多都是在意外中发生。我没想到打电话过来的居然是我妈,因为她说由于理塘通讯条件实在不理想,她回了那儿大概要一个月后才能给我联系。但是她这么快就来电话了,我估摸着一定是有什么事儿。

我想起我和李逍登上返校的车那会儿,我妈就说等她到了理塘有事要和我商量,那时我一直认为她是去理塘看学校了,好让我转学。她一直都说让我去她身边,一方面她能照顾我,另一方面免得我届时成了高考移民。

现在她打电话来了,我估计她已经办妥。

想到这心里就莫名的烦闷,于是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儿么,妈?”

我妈说:“没事儿,问问你身体好不好,鼻子有没有好点?”

我说:“身体好,一切都还好。”

“噢,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电话那头就开始沉默了,只听得见我妈因为高原气候而不太均匀的呼吸声,于是我就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想是对的。

“怎么了妈,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给我说?”

“那个,儿子……”

“说吧!”

“那个,朱亚岚有没有给你写信?”

“什么?朱亚岚?给我写信?”我被我妈的问话一下子弄得迷糊,她不是说我去理塘的事么?怎么,怎么一下子扯到朱亚岚了?莫非,莫非真应了我寒假的推想?我妈真提亲去了?想到这心狂跳不止,握话筒的手马上渗出一层细汗。

“没……没,她没写信给我。”我慌张地说。

“她真还没写信给你说?”

“说,说什么?没有,没有。”我差点就说我倒是先给她写了首情诗了,然后我马上又补充着说:“妈,其实,其实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别乱想啊!”

但心里却说,妈你怎么想都行,怎么想都行。

我妈听我狡辩,在电话那头乐呵呵直笑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她顿了顿,收住了笑接着又说:“其实,其实妈今天是要给你商量件事儿的。”

我一听,心里就直乐呵。恨不能就说,这还有什么商量的呢?你们包办了就是,我百万个愿意啊这。

但我嘴里还是这样说:“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还非得跟我商量?”

“这事儿,也还只是我们的想法,当然了,还得你同意了才行。”

我马上说:“你们说了就算,不用跟我商量,这回我听你的!”

但我妈却马上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说:“你觉得,朱亚岚人怎么样?”

我觉得我妈就要说到主题了,心一下子像是跳到了嗓子眼儿上。我犹豫片刻说道:“朱……朱亚岚?还好,很好,你,你问什么呢朱亚岚……”我说着就有点语无伦次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们以后相处不来呢。”

以后?相处?

我简直就要跑出去,要告诉所有思春的人,我成功了!我比这一群在走廊上撅起屁股等待别人露点的人是要幸福得多!我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于是焦急地等着我妈继续说下去。

我妈接着说:“我想,怎么说呢?我想让朱亚岚她,做你的妹妹。”

我一听,吃惊得不小,像是不能相信,刚才所有的激动瞬间化成泡沫,那种感觉像是通知你中了五千万,然后你领回家打开一看全是拍电影用的一万两一张的银票。

我甚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提高了语气说:“做我妹妹?朱亚岚做我的妹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妈倒显得平静了,一字一句地说:“妈是说,你也知道,朱亚岚她爸妈早已离了婚,而妈这么多年也是一个人过。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能不能……”

这句话我妈并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对我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我握着早已被汗浸湿了的话筒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头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所措。寝室外面仍然喧闹不止,而我的世界却寂静得要死,耳朵嗡嗡地一直响。而我以往编织的梦瞬时遥不可及,化作一缕轻烟,从我脑门上方慢慢飘散。

这不可能!这肯定是在做梦!

我在心里给自己强调着说。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朱亚岚不是马上就要看到我的告白,答应了做我女朋友了么?她不可能单纯地向我说“做我”后面是要加上“妹妹”二字吧?我使劲一咬下唇,顿时眼泪就疼得滚了出来。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妈听我一直没有作声,便“喂”了两声。

“我在,”我一下子回到这残酷的现实中说:“这事儿,朱亚岚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瞧,这是多么的讽刺。当所有人都明白这事时,就唯独我还傻帽地想着不切实际的那些勾当,还幻想着我跟朱亚岚的将来一片大好得要举家欢庆。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受到了侮辱,而这些羞辱我的人却也包括了自己在内。一时间所有的愤怒全奔向了内心,在那里积聚成了一团火,沉闷地燃烧。四肢因吸走了热量,我开始觉得冰凉,像是数九寒天的轮转,那团火不灭,是为惩罚一个妄自猜测的傻子。

片刻后,我妈接着说:“朱亚岚,她说她会告诉你的。”

“可是她没有,你也没有,你们都没有!”

“我,我是怕你不同意才没先给你说。”

“你让朱亚岚先告诉我?那她是同意了?那我回答你,妈,我同意!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同意!这样你就放心了。”

“儿子,你别勉强,别勉强。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要不这事儿我们暂时放下不谈?”

“什么是暂时放下不谈?什么是别勉强?妈,这是好事啊,是好事!我刚才就说了,这回我听你的。”

“你别这样啊,妈心里难受。”

“呵呵,怎么了妈?你瞧,我都兴奋得……呵呵,我真没意见,没意见。”

“妈知道,你现在心里有些别扭,这多少也有点委屈你。可,可我要为我们以后作打算啊!妈只是个女人,只有那么大的能耐,况且离你又这么远……我,总之你要怪就怪妈吧,是妈对不住你!”

“妈,您越说越离谱了!我心里别扭什么呀?只要你不觉得别扭,你们都不觉得别扭,这事儿就定下来吧。噢,你们大概已经定了吧,呵呵,还担心我不高兴,没啦,没!”

当我说“没啦,没!”的时候眼泪和鼻涕就杂乱地混成了一片,流到嘴里,而我却没敢哽咽。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就真的没啦。

然而我妈却对此缠着不放,大概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她说:“我知道,你对朱亚岚很……”

我忙打断她的话说:“别说了,你别乱猜了,没有的事。”

“那……”

“没啦。好了,妈,这事别再给我说了,我上课了,全走光了,以后再说了,挂了,再见。”

然后轻轻挂上电话。

当我挂上电话那一刻,并没有滥情地掩面痛哭。我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然后慢慢地吸,想所有以前的快乐就像吐出的青丝一样,一下子没了。我甚至想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机会真正向朱亚岚表白过。

而朱亚岚,却真的在我还没能拥有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现在,所有我寒假里遗留下来的迷惑一下子迎刃而解,难怪我妈说等朱亚岚回来了要让她上我家吃顿饭;难怪朱伯知道我就是王昊时那样吃惊地仔细打量我;难怪朱亚岚多次问我说到“其实”然后又欲言又止。原来,这些都是早已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策划好了的,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唯独我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沉闷的火就终于燃烧起来。我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要被烧成灰烬。

渐渐的,我感到自己真的变成了灰烬,身子轻盈地从空中摇曳下坠,像秋后的落叶。我就这样一直地往下坠啊坠,我知道,我又落入了那个无尽的黑洞……

当我再次迷糊地睁开双眼时,我已经在那座小寺庙布满苔痕的阶梯下了。我从草地上爬起来,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座巨大的寺庙,上一次无意间发现它高耸云间我便好奇地向它跑来,现在它就在我的面前,就在这几十个石阶的上面。一下子我便来到这儿,不免兴奋不已。

近距离看这座小寺庙,它顿时没了原先直耸云间的遥不可及,而更加显得真切。小寺四周古松环抱,阳光透过松枝间的缝隙在白色的墙面和地上留下斑驳的残影,一根根光柱明亮耀眼,看上去宁静而神秘。

小寺庙靠门边的一块墙面已经剥落,看得出来这已是有些年月的了。大门上是沉古的朱色油漆,雕狮的门墩下也散落着漆屑,微风掠过,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漆屑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