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倾城从禁闭室出来,便翻墙溜出了军校。找人,她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到了新街口,只要观察住户晾的衣服,就可以知道哪一家住的是单身女性,然后再加以打听,结果就出来了。有的房子是几个女孩合租的,而曾枫的妹妹就一个人住。也许,曾枫放假了,也和妹妹一块儿住。
灯光亮着,说明屋里有人。徐倾城轻轻敲门,等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尖细的女声在里边问:“谁呀?”却并不开门。的确,出于安全考虑,理应如此。
徐倾城朗声说道:“是我,你枫子哥的战友!”其实,她也并不能完全肯定这屋里住的就是曾枫的妹妹。若不是,那就换别地方故技重施得了。不过,门开了,说明她找对了。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孩,偏瘦,但水汪汪的大眼睛很精神,也很美丽。
“你是……我哥的战友?”曾枫的妹妹迟疑地问。
徐倾城虽然身上穿着军装,但胸标上的内容与教导总队的肯定不一样。曾枫的妹妹显然看出了这一点。“你哥应该有告诉你,他参加了一支特战队吧?”徐倾城温言道。
“是啊,怎么啦?”这女孩操着南方口音,平翘不分。大概是出于戒心,她的话总是冷冷的,随时准备关门大吉。
徐倾城还是一脸的和气,问:“那支特战队叫龙之队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倾城向她敬礼,说:“龙之队队长徐卫家!”接着又把军校的证件拿给她看。这回,那张冷冰冰的瓜子脸才露出了笑容,把徐倾城请进了屋。
小小的客厅除了桌椅外,便只剩下一个大书柜了。里面满满的全是书。无论家具还是地上,一尘不染。曾枫的妹妹倒了一杯水给徐倾城,虽然笑容和蔼,但眼神里依旧保留着她的疑虑。“这么晚了,长官来是有要紧事吗?我哥为什么没一起过来?”
徐倾城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曾燕,别人都叫我燕子。”
“哦,燕子妹妹,是这样的。”徐倾城从一开始就叫人家妹妹,忽然觉得不妥,但话既已说出,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续道:“是这样,你哥被派去JX公干了,他怕你钱不够用,就托我带些给你。”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金条,双手递给燕子。她不能拿太多,免得露馅。“他说了,不知几时才回来,咱们龙之队大都没什么亲人,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个妹妹,就凑了点钱,换成金条,差我给你送来。这是大伙儿的心意,你别推辞。以后每个月我都给你送笔钱来。”
燕子却没收下金条,只冷冷地打量着徐倾城问:“我哥去公干了,你为何没去?”
“我是中央军校的学员。”徐倾城笑了笑。“所以你也不必叫我长官,枫子管我叫大哥,也也可以叫我大哥。”
“可是,”燕子冷冷一笑,说:“多少法币才能换一根小黄鱼啊!我哥每个月就12块钱,你们也要吃喝拉撒,金条从何而来?”
徐倾城道:“燕子别误会。我家原本就有些产业,队里还有了叫谢奇的,你哥可能提到过,他父亲今年还升了师长,老家还有几百亩田,咱都是家大业大,区区一根金条不算什么。”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燕子态度坚决。“我也有工作,收入虽然不多,但自食其力尚可,多谢大哥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况且,我哥每次出远门,即便不能来,也会打电话到我们医院给我。大哥,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哥出什么事了?”
“哪有啊!”徐倾城笑道。她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可面对这个战友的妹妹,纵然对方的态度如何不好,她却还是要摆出一副爽朗的样子,把金条放在桌上,说:“总之这钱我就留在这儿了,女孩子肯定用得着,买些新衣服,不也挺好吗?”燕子穿着一身格子布长裙,是几年前的老款式了。徐倾城在SH读书的时候经常逛街,什么新潮的服装没见过?她接着又说:“像你这么有气质的女孩,打扮起来一定很棒!别推辞了。”说完,她就起身告辞。
燕子送他出门,说:“那钱我就先收着,等我哥回来,再让他还你!”
“呃……”徐倾城真是拿这女孩没办法了,心里却还是很敬重她的自立自强。顿了顿又说:“随你的便吧!你们是GD人,大老远在南京也不容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大哥说。”
“应该没什么困难。”燕子冷冷地说着,忽然又淡淡一笑,道了声谢。
这个女孩终将给徐倾城留下深刻的印象。对于曾枫,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的回忆,只是觉得这个战友和菜园子一样爱说话、粗犷豪爽。但妹妹却大不一样,言行举止都透着冰冷的气息。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童年都有过不幸的遭遇吗?
去到电话公司,徐倾城先打电话给教导总队,问清了程万全他们的所在,然后拨通了那里的电话,交代战友们暂时不要泄漏曾枫的情况。她想,不管这件事妥当与否,自己总算稍稍尽了一份心,然而愧疚,她恨不能把曾燕收作自己的妹妹来照顾。
离开电话公司,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打算回军校。也不知道顺子能睡多久,万一突然醒来发现她不在,那就不好了。岂料身后竟然跟着一个人,静静的夜里脚步声很清晰。她判断是个女子。于是停下脚步,转身望过去——原来是兰芝。
“你真是阴魂不散,我刚回南京,你就盯上我了。”徐倾城冷冷地说道。
“徐大哥别误会。”兰芝走近前,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徐倾城,道:“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好吗?”
“没空。”徐倾城转身便走。
兰芝道:“我们的朋友想请你帮忙!”
“我们?”徐倾城停下脚步,说:“复兴社吗?没兴趣!”
“你先看看这个好吗?”兰芝走过去,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徐倾城一看,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木匣子不就是当初父亲要她送去狗尾山的吗?盖与身已经不能吻合了。但花纹依旧,父亲的容颜和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你怎么会有这个?”她剑一样的目光审视着兰芝。这个女人叫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到我家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兰芝说完,便走在前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