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把王峰交出来。你也知道,对于极端案件,我们可以使用一些合法手段。不想受苦就说。”嘉敏是急了,几天的毫无进展对于人力物力的消耗无疑是个讽刺。
“我真的不知道王峰是谁。”
“和你天天在一起的人,你会不知道?”
“和我在一起的只有我老公,他叫海峰。”
“那他在哪?”
“他就在床上睡觉啊,他今天很累的,说是客户很难对付,所以没说几句话就睡了。”我们面面相觑,我们冲进屋子的时候,只有这个女子,根本没什么男人。但是,她的表情,让人无法相信她在说谎。
“屋里我们搜查过了,只有你。”
“不可能啊,他确实在睡觉,那会他还握着我的手呢。”她撰了撰自己的手,似乎在回忆那时的情景。
“看来她是不配合了,头,我们怎么办?”
“叫李丹来吧,她也许能做到。”李丹是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总是能轻易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一般遇到难审的嫌疑人,才会请她出山。
“老罗,这么晚叫我来,碰到什么棘手的人物了?”李丹的迷糊眼在平时倒也是极温和的,一遇到犯人,里面锐利的目光连我都敬畏几分。
“我们怀疑她窝藏了王峰,但是她却说话颠三倒四,一点都问不出来。这是我们的侦查笔记,你先缕缕线索。”
“好。”
吱。门开了。坐在阴暗中的她,朝着突入其来的声音看来。目光中充盈着疲倦和些许担忧。
“不对啊,这人我看着面熟。”李丹忽然说。
“恩?”
“稍等,我打个电话。”李丹说道,转身出门去了。
我看着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子。
“能快点么?老公发现我不在会担心的。”她近似祈求的语气。
“你把事情说出来,也许你老公还能活。”
“活?他没有死,他活着好好的。你们骗人,你们这些大骗子。放我回家,我老公在等我”她忽然像发了疯般,哭号着挣脱着拷着她的手铐。
“来人,把她摁住。”我实在无法辨认刚才如水般柔静的女子此时会变得如此面目狰狞。
“你是叫苏静么?”忽然的声音吓我一跳,是李丹。
“告诉我就放你走。”
“恩,我是苏静。放我走吧。”李丹的神奇之处在于总是能让异常暴怒抗拒的人乖巧的如一只温顺的小羊。
“老罗,不用省了。她没有窝藏通缉犯。她只是一个病人。”
“什么?”大家诧异地看着李丹,等着她给予我们更合理的解释。
“我去年在我们治疗中心见过她,她是王医师的病人。他一直在找她。”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她恢复了以往的安静,泪水冲破了淡淡的妆容留下痕迹,花了的脸配上如此女倒也不丑,甚至让人多了几分怜意。
她的医师以神奇的速度坐在了她的面前,满脸的无法解读,都说人往往会被一种病态吸引,甚至会无法抽身,看来连精通心理之人也难逃这一心理的鬼祟。
“两年前她被家人送到治疗中心,说她丈夫死后,她正常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没哭过,没闹过,甚至去追悼会都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常常自言自语。
确实,她太正常了,举止优雅,交谈得当,思维缜密,丝毫不能看出她的丈夫刚刚去世。
于是我看了她家人的录像:
早晨,随着闹铃的铃铃声,她醒了,睡意朦胧的走到了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回到卧室后说道:“老公,起床了,要不该迟到了,衬衫我熨好了在衣柜里,我去做饭了。”扮了个鬼脸后就去了厨房,忙活了半天,在餐桌上摆上了粥,小菜,馒头和两套碗筷。她一边吃一边说着:“老公,你吃太少了,多吃点,今天我要忙,不用接我,晚上自己吃饭,乖乖的哦”。
看到那里我就停了,我想我知道是什么病症了,是幻想症,她一直幻想着她的老公还活着,还像以前一样陪在她身边。一年间,我用尽各种办法,但是她不肯面对现实,依然和她的幻想生活着,只是她开始暴躁了,我想她是在抵触。之后她就消失了,谁都找不到她,直到现在。
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她幽然地睁开眼睛,但那眼睛却像一个近乎死亡的人,没有丝毫光亮与神采。然而当她的眼神触到王医师时,忽然神奇般的焕发出了什么,就像是久别的情人相见,述说的全是再见的幸福和久别的伤感。她缓缓地伸出手,是那样有气无力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老公,是不是等我等急了?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们回家吧,我感觉很累。”
“好……老公带你回家。”
疯了的莫小偶
一
“如果,我说如果,你难道就不能把我当做路人,前世浅淡的缘分让我们萍水相逢,擦身而过,偶尔的回眸一笑不过是个错误,彼此再也没有交集,你追逐你的,我追逐我的爱情,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是乔均给莫小偶的最后一封邮件,也是他在毫无征兆地出国之后给小偶唯一的解释。
之后莫小偶就疯了。
有人同她说话她不理,整天抱着个半大的布偶,没来由地自言自语,或哭或笑,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悲喜之中,那不是疯了是什么?同宿舍的四个好友,云和君都被骇住了,急忙找新公寓搬走了,剩下一个林岚,不忍心也不舍得,做了小偶最后的生活秘书兼保姆。
小偶这个样子,林岚看着是心痛的,除了心痛外就是莫名地愤怒,她愤怒地不是照顾小偶的麻烦,而是那个名叫乔均的男人。
小偶紧紧地抱着玩偶,把它当成了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摸着布偶的头说:乔均,吃饭了,你肚子饿了没?
乔均,又是周四了,有你喜欢的篮球赛,我带你去看好不?
乔均,太晚了,我们休息吧,明天你再来约我,好不好?
乔均,又是乔均,全部就一个乔均,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会不会将你挫骨扬灰呢?林岚狠狠地咬着牙,忿忿不平地想着。
不是因为林岚胆子大不怕疯子,而是她实在无法相信小偶真的疯了,在其他室友看来神情古怪行为乖张的小偶,在她看来,永远都只是那个天真率直、口无遮拦的好友,除了在乔均面前。她只以为小偶病了,而且是严重的心病。
在乔均面前的小偶是什么样的,林岚不清楚,也想象不到,在她最后一次看到乔均的时候,他怨毒的眼神甚至能将她杀死,活生生把她吓跑了,那一次,是乔均约的她,此后,她对乔均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乔均,他会回来么?
小偶期待地问着林岚。
会,一定会的,他毕业了,肯定会回来。
听到满意的答复,小偶的脸上绽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小偶一日日病的更加厉害,林岚跟她家里人联系,最后小偶的父母将她安置在了就近的精神病医院。之后林岚除了上课,凡是有休息时间几乎都往医院跑,陪着小偶聊天,跟她讲学校里的趣事,有时还会趁着小偶状态好的时候,给她讲讲课堂上的知识。
二
“我说我们分手了,你一定不会相信。”
“我说我喜欢的是你,你也一定不会相信。”
望着林岚惊讶得微微张开的嘴巴,乔均苦笑着离开了。
之后他就去了遥远的A国。
林岚给乔均一封接一封地发邮件:小偶病了,你快回来,要不给她打个电话也行。可是总如泥牛入海无消息。这让林岚很生气。
那一年,秋天,拿着录取通知书的小偶和林岚兴高采烈地来到新学校,两人恰好住进了一间宿舍,似乎感情天生注定就那么好,情投意合、如影随形,倒把其他的两人冷落了。
不到半年,小偶就有了男友,同校不同系的男生,名叫乔均,看着好友那么甜蜜的笑容,林岚心里酸酸的,可是转瞬就陪着高兴了。
小偶与乔均整日形影不离,形单影只的林岚把身心都投入到了学习上,不但每晚认真上自习,回宿舍后还抓紧时间看书记笔记。
小偶不停地在林岚面前讲着乔均的故事,遇到高兴的事,两人一起笑,伤心的时候,林岚给小偶疏导。林岚想,小偶会不会也在乔均的面前讲她的故事呢?有一次小偶问林岚,你喜欢乔均这样的人吗?林岚不假思索就答道,当然不喜欢,我们俩性格不同,喜欢的人肯定也不一样。呃……,小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日复一日相似的倾诉让林岚腻烦,又不满耽误了自己的学习时间,于是有一次,她直接跟小偶抱怨道,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乔均,否则绝交。小偶当时惊呆了,随后就沉默不语了。
往后的半年里,林岚依旧风风火火地穿梭在图书馆和自习室之间,对于小偶和乔均之间的故事,她再也无暇顾及,也渐渐淡忘了。
就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小偶忽然变得有点反常,并不似往日的活泼,总是带点忧郁似的,林岚实在太忙了,她以为那只是平常小情侣间的闹别扭。
一日,乔均约上林岚,两人在昏暗的林荫道上走了半天,乔均说他要去A国了,已经跟小偶提出分手了,要她以后多照顾下小偶。林岚答应了乔均的托付,接下来的告白却让她如遭电击。
回到宿舍,小偶依旧情绪低落,林岚叹了口气。乔均说,他并没有在小偶面前提到林岚,这让林岚舒了一口气,那一晚,她用了整整一夜来平复自己愤怒和烦躁的心绪。
三
“如果,爱已不在,你何必还那么执著?”
“如果,爱本不在,你又何必那么执著?”
林岚将小偶的病情发邮件给乔均,可是那边并不见一丝回音。林岚很生气,在发了第十封之后,终于怒不可遏地放弃了。
乔均却意外回复了邮件,他用简短的一句话,回答得近乎绝情,林岚仿佛看得见他说这话时嘴角扬起的冷冷的笑。
如果,爱已不在,你何必还那么执著?
也许这话是同小偶说的,可是小偶还能再受刺激么?
你就不能讲点好听的么?林岚暗自腹诽,可是,乔均就像是药引,要怎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药效来,林岚着实头疼啊。
如果,爱本不在,你又何必那么执著?
放弃了跟乔均好脾气地沟通,林岚终于厌倦地抛出一句同样简短的话。
然而,接下来乔均却出人意料地给发回了一段录音,录音中的告白让林岚哭笑不得。
“你说爱情已经走远,可是我并不相信,如果它还能回来,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会拼命向着你冲来,如果你能等我,如果你能……”
轻声地录音回荡在宁静病房的小小方寸间,热浪悄悄地袭来又散去,缠绵不绝。窗外,梧桐叶舒展着宽阔的臂膀,繁重的绿荫给炎炎夏日挡去了些许的酷热,小偶静静地睡去,坐在一旁的林岚听闻着窗外不休的蝉鸣,忽然心里乱糟糟的。
那是一个低沉嗓音的男人的声音,小偶借助它安抚内心狂热得近乎病态的执念,林岚却听出了莫名的焦躁,如果不是为了小偶的病,她或许早已将录音带焚尸灭迹,如果录音带也是有血肉的话。
林岚一遍遍给小偶放录音,那是乔均的告白,却像是发自小偶的心声。小偶渐渐地安静了,脸上现出孩子般的笑容,林岚的嘴角浮起来丝丝的浅笑,心中不知道是酸还是涩,眼看着小偶渐渐进入了梦乡,她也稍稍松懈下来。也许,明天,小偶就可以出院了,也许将来,乔均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可是,只要小偶的病能痊愈,又有什么关系呢?时间终究会抹去一切,无论是炽热的爱恋或是怨恨,以及一切不经意间搭错的红线或是无心间缱绻的回眸。
小偶如孩童般甜蜜无邪的睡颜上,苍白的眼窝处不知什么时候竟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