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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乔尔乔涅和提香

16世纪下半期,随新航路的开辟和地理大发现,欧洲商业贸易中心从地中海区域转移到大西洋沿岸,意大利经济逐渐走下坡路,文艺复兴在意大利其他地方开始衰落,而此时威尼斯的绘画艺术却出现了空前的繁荣。这是因为:威尼斯是一个商业共和国,商路中心的转移虽然带来不良影响,但它在地中海贸易中仍居重要地位。政治上,威尼斯也仍保持着独立地位没有外侮内乱的骚扰,对教皇也不是唯命是从。在此前提下,保证了它的艺术得到不断发展和繁荣。此外,艺术家在威尼斯比在意大利其他地方享有更多的创作自由,其才能可以自由发挥,这也是威尼斯艺术繁荣的原因之一。威尼斯艺术繁荣的代表是威尼斯画派的兴起。这一画派的艺术特点是生气勃勃、乐观、明朗、健美、柔和,富有浓厚的诗意,不强调线条,而擅长运用色彩来造型。此外,该画派还以娇艳的风情闻名于世。要特别指出的是,这个时期歌颂人体美和大自然美的作品占有突出地位,艺术家们常用裸体或半裸体的形式来表现人的力量和人体的魅力。这些作品虽然是世俗人性的体现,但一点也不给人以轻薄庸俗的感觉,相反还使人感到圣洁的清白无垢。威尼斯画派最杰出的代表是乔尔乔涅和提香。

乔尔乔涅(约1477—1510)是乔凡尼·贝利尼的弟子,他的艺术使威尼斯画派进入全盛期。乔尔乔涅的绘画无论是题材还是技巧,都体现出一种旺盛的人文精神和先进的探索意识。在题材上,乔尔乔涅更自如地表现大自然的美丽景色和人的理想心态,强调自然与人的和谐,理想与现实的融汇,由此导引人们进入一种十分美好的境界。在形式技巧上,乔尔乔涅的绘画充满着更为华丽和明快的色彩,更为柔缓的明暗关系和丰满的人体造型,似乎从他开始便明确了威尼斯画派的艺术语言特色。有关乔尔乔涅的作品在美术史上颇有争议,不过公认的代表作有《入睡的维纳斯》、《田园合奏》以及《暴风雨》等。《入睡的维纳斯》和《田园合奏》似乎是姊妹篇,都以热情的笔调和优雅的情绪,表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幻想与现实的精神沟通,神祗与人性的情感交流。前者将理想化的美神融入优雅的自然之中,那洁润的肌肤,宁静的面容,高雅的姿态,与自然中柔缓的光线,起伏的田野,静寂的村庄,巧妙地融为一体,表现了一种安祥而富足,美满与清雅的情绪,仿佛沉静的大地中内蕴着一股十分生动的旺盛活力。乔尔乔涅与提香是同窗好友,据说那右上角的背景是由提香补绘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幅画十分精致地向人们展示出威尼斯画派热爱自然,赞颂人生的艺术倾向。

《田园合奏》中的人体形象,也是以丰腴的体态,金色的色彩,美丽的身姿,表现了乔尔乔涅对理想人性的追求与幻想。他把这种幻想的形象与现实的人物结合在一起,与真实的自然景色融合在一起,吹奏着人生快乐与美好的乐章。上面这两幅作品都具有一个鲜明特征,就是人与自然,神与自然的结合,似乎这是乔尔乔涅思考的主要问题。

比如《暴风雨》这件作品,虽没有表现恬静而优雅的自然,但是却再现了自然的一种威力。在这幅画上出现的人物形象,无论是哺乳的裸女,还是英武的勇士,都表现出一种沉静与安逸。联系起来分析,乔尔乔涅在这里表现了人与自然的矛盾和斗争,尽管有风雨欲来之感,但战士是宁静的保证,因此,哺乳的裸女才显得安然自得,这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又一种阐释。可见,乔尔乔涅的作品,在表现人与自然关系上,体现了乐观向上的人文精神,同时也表现了他对人的价值与自然美感的独特理解。

威尼斯画派中最富影响力的画家是提香(约1488/1490—1576)。提香是乔尔乔涅的师弟与挚友。与乔尔乔涅相比,提香是长寿而幸运的,乔尔乔涅只活了30多岁便夭折了。乔尔乔涅生前未竟的画作,有许多是由提香来完成的。因此,提香早期的作品不免留有乔尔乔涅的影响与痕迹。然而,提香成熟期的作品却具有威尼斯画派在艺术品格和艺术语言上的鲜明特征。提香的作品大多以开朗、热烈、壮丽而又富于热情著称。他强调色彩在艺术表现中的永久魅力,并以其渲染浓郁的生活情感和诗意化的情绪,以理想化的憧憬来展开他对现实的信心与期望。无论是以神祗为主的神话题材作品,还是以现实为题的生活画作,他都能以充满旺盛活力和生活信心的情感来表现。值得指出的是,提香在色彩语言方面的创造,使其在美术史上具有重要位置。他对冷暖色彩的理解与运用,对色彩关系的微妙处理与掌握,以及他那不拘成法的笔触和跃动的画面气魄,使其将威尼斯画派的艺术特征充实得更为明显和醒目,并影响到其后许多富于色彩情感表达与色彩实验应用的流派与画家。

提香的作品很多,主要有《人间的爱与天上的爱》、《酒神的狂欢》、《乌尔宾诺的维纳斯》等。这些作品尽管大多取材于神话题材,但提香尽力摆脱对它们的情节诠释,而是努力将其与威尼斯人的现实生活、理想精神相结合,使之充满热情、祥和、欢愉与享乐的生活态度和精神内蕴。因而,提香的作品往往具有很强的象征性。最富代表性的作品是《人间的爱与天上的爱》。这幅画所出现的两个女性形象,裸女象征天上的神仙,着衣女是人间妇女的代表。提香以丰腴饱满的裸女来象征圣洁和美好的天上之爱,是一种理想美的塑造。那位穿着华贵,但又气度不凡的着衣妇女,是提香对威尼斯上层女性的写照,体现着现世生活的富足与美满。是人间的爱吸引了天上的神祗,还是天上的爱展示了人间的追求?其间所融通的是神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与理想对话,是浪漫的,同时也是现实的。这种对现实生活与浪漫美感的肯定和希冀,既展示了提香作为人文主义画家对人间之爱的赞颂,也表现了他对现实生活的美好理想。同样的精神追求,提香在《酒神的狂欢》中表现得更为激烈。这幅画虽然描绘的是希腊神话中关于酒神狄奥尼索斯与诸神们狂欢痛饮的传说,但它真正表现的却是威尼斯社会青年男女那种追求自由、解放和享乐的精神。它不仅仅表现为奢侈,而更表现为对封建桎梏解脱的一种轻松与欢乐,具有进步意义。所以,提香笔下狂放而激越的色彩表现,理想与浪漫的现实主题,是当时威尼斯社会精神和生活的再现。当然,我们不否认在提香笔下的女性形象中,不乏刺激的官能表现,但更多的还是对一种理想美的塑造,象《乌尔宾诺的维纳斯》就是这样。尽管提香赋予她以维纳斯之称,但却将其置于威尼斯贵族的家庭环境中,给人的感觉是她已经脱却了神祗的外衣,而俨然是一个现实中的贵妇。倘若说《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还处于朦胧的追求之中,那么在这里已经是天上与人间互融的现实了。这种已经生活感了的神祗形象,在提香笔下已经具有了现实的内容。除此外,提香的作品还有以维纳斯为主题创作的,像《卧着的维纳斯》、《镜前的维纳斯》、《维纳斯与丘比特》、《维纳斯与音乐家》等作品。它们都表现了提香对富有生命活力的人体形象的理想化塑造,同时也都赋予她们一定的世俗情感和人生态度。提香除了上述神话题材创作外,还有一些以宗教题材为主的作品,像《抹大拉》、《纳税钱》、《基督与伪君子》、《圣母升天》、《庇萨罗家庭的圣母》、《鞭打基督》等,在这些作品中,提香都以十分明确的爱憎态度表现了他对宗教的理解。

另外,提香作为人文主义画家,也着力于现实生活人物的刻画,这主要表现在他的一系列人物肖像画创作中,像《保罗三世肖像》、《保罗三世及其儿孙们》、《脱去手套的青年》、《雷米纳尔第肖像》等。这些作品或者刻画统治者的残忍与虚伪,或者表现不同人物的内在性格与复杂心理。

总之,提香以其十分丰厚而坚实的艺术创作,使威尼斯画派的艺术更倾近于现世,展示了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人的精神风貌和生活状态。尽管他的作品以神喻人,但其神人合一的理想世界,则是一种进步的人文精神和富有浪漫色彩的现实主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