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烟萝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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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锋芒

佐青萝服过琴子期的安神汤果然一觉好眠,美美的酣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身体也清爽了,脑袋也不疼了。

伺候在床边的蔓菁看见佐青萝睡眼惺忪慵懒的在被窝里滚了一滚,知道她是醒了。看见她没事,这悬了一整夜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佐青萝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伸展了四肢,抿着嘴偷偷的得意,这就是贵族小姐的生活,这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日子,快活的朵曼曼笑出了声。

蔓菁奇怪的看着佐青萝,轻声问道:“小姐是做了什么好梦了吗?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奴婢跟着小姐快活快活。”

佐青萝接过芙蓉递过来的盐水,咕噜咕噜的漱口,然后冲着蔓菁眨巴了眼睛道:“今天不是有庙会吗?能出府去玩,当然开心啊?”

蔓菁皱了皱眉眉头,低声说道:“小姐昨天才出了意外,今儿就想着去庙会,只怕夫人是不会答应的。”

佐青萝在箱笼里找出一件孔雀蓝百褶掐金丝琉璃裙给自己套上,愉快的拉着蔓菁转了一个圈,朗声说道:“这可是娘亲之前就答应好的,怎么可以反悔,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蔓菁蹙着眉,总觉的自家小姐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从前的佐青萝看似清澈无波,实则深不可测,浑身幽幽的透着寒气,拿捏着世家小姐的尊贵从不跟人言笑。而眼前这个人却像是一泓深潭照进来一缕阳光,虽然也让人琢磨不定,但是却浑身散发了一种勃勃的朝气,让身边的人觉得温暖灿烂。

也说不清楚自己哪里跑出来这种感受,蔓菁甩开这些没由来的思绪对着佐青萝浅笑:“小姐看上去倒是很精神,只是奴婢担心大夫人哪里怕是会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大哥二哥不是也会去吗,有两位哥哥在,你再去帮我说和说和,娘亲会答应的。”

蔓菁稍微迟疑一下,仍是顺从的去了大夫人的孟春园,留下芙蓉和芍药两个小丫鬟在房里帮着佐青萝梳妆。

孔雀蓝百褶掐金丝琉璃裙外套了一件水湖色五色彩线绣兰草锦袍,在锦袍之外还罩了一件月牙白的素纱衣。朵曼曼在铜镜中端详了又端详,不要说,这个佐青萝长得还真是标致。穿了这样一身衣服更显得皮肤柔白细滑,再配上蝴蝶髻和三支深浅不同的蓝色宝石镶缀祥云钗,真是即优雅秀丽又俏皮多情。

佐青萝满意的对着铜镜练习浅笑盈人的模样,一双星眸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惹得芙蓉和芍药想笑又不敢笑。

佐青萝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有些反常,沉下脸来刚想唬唬这两个小丫头。一个回头却看见苍草捧着一碗燕窝进屋来:“小姐,莫言姑姑给您送来了一碗碧精雪燕,奴婢看着还好,就给您端来了,您趁热喝一点吧。”

佐青萝略微沉凝片刻,道:“是四小姐屋里的莫言姑姑吗?”

苍草点着头道:“这四小姐孤僻的很,自小就只喜欢在自己那间小院子里呆着,既不喜欢出来走动,也不太喜欢别人往她哪儿去。凡事都是莫言姑姑照应着,奴婢估摸着这雪燕也是莫言姑姑自己的主意。”

说完苍草又调皮的嘟囔着补充着自己的不满:“今天一早,合府上下哪房那院不给咱们小姐送来礼物压惊呀,就数四小姐那里没动静。”

佐青萝对苍草说的话倒是不太在意,她闻着那碗雪燕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一下爬到喉咙里,二话不说接过苍草手里的碗一口喝个干净。笑笑:“没事,这礼物送的早不如送的巧,我正好饿了。”

苍草愣愣的看着手里空空的碗,有点发杵,心里嘀咕着“这的有多饿呀,才能不用勺子一口喝完,小姐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啊,行为粗鄙了一些吧。”

苍草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什么,懦懦的问道:“小姐要是真饿了,奴婢就去多拿些点心来给小姐吧。”

一听点心,佐青萝咽了咽口水还真是动了心。这世上除了帅哥,朵曼曼就只剩下吃这一件事了。可是这会不行,好不容易可以去一次庙会,别为了吃两口点心耽误了。而且,这次出去她朵曼曼还有比吃点心更重要的事要做。

佐青萝犹豫一下说道:“点心就不必了,你和茗芽一会陪我去庙会吧,蔓菁她昨晚守了我一夜,蛮辛苦的,今天让她在家多休息。”

苍草怪异的瞥了佐青萝一眼,纳闷小姐生了一次病倒是学会关心人了啊,真是奇怪。佐青萝看着发呆的苍草,问道:“怎么啦?我哪里说错了吗,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你发什么呆?”

苍草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没有啊,奴婢就是看小姐今天好像特别漂亮,一时看出神了。”

佐青萝得意的再望了铜镜一回,满意的点头道:“嗯,我觉得也是的,今天真好看极了。”

苍草只觉的额间有冷汗流过,小姐这是怎么了,不带这么自个说自个好看的。

蔓菁领着茗芽从大夫人哪里回来,笑意盈盈的对着佐青萝点头:“大夫人同意小姐出门了,只是一再嘱咐苍草和茗芽千万用心,好生照料小姐。”

佐青萝笑着点头,苍草和茗芽也一副欣喜的表情,拍着手直说“好”。

蔓菁免不得把大夫人的嘱咐又说了一会,听说五夫人毕紫梦也会一同前往,让佐青萝不可顽皮胡闹。

佐青萝初来乍到,瞧什么都新奇,去哪里都高兴,那里还管她什么五夫人六夫人的,不问所以,只一味点头应和着。

南燕国的首都永安城被十八道城门分为了皇城、内城和外城,而大法寺是唯一一处介于内城和外城之间的建筑,规模宏伟,气势雄壮。

除此之外,大法寺更是大龙国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座古刹,拥有无数的虔诚信徒,不论官民贫富都喜欢来这里朝拜神佛。所以大法寺一年一度的庙会自然也成为了举国同乐的一处盛景,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游人,其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庙会当天,自大法寺十里之外,便会设置摊档,不仅小商小贩可以支起了售卖的小摊,就连都城里名声鹤立的大商家也都在这里搭起了秀台。

贫家可以前来烧香还愿,富贵官家更可以参加德高望重的主持大师亲自主持的斋戒听讲。永安城内的许多名门望族,闺阁千金都会参加。

这样一个庙会庙会自然人多,出于安全,佐孝虎特意塞给她二十几名护卫同行,还吩咐了佐清凤和佐清涟陪护左右。

多了这么一大帮讨厌的人跟着,佐清萝的好兴致立马去掉了一半。

苍草看她不太高兴,贼兮兮的跑过来给她说小道消息:“大法寺庙会一年一度,热闹非凡。按照惯例,大法寺会在山门之前支起十里长街,供城里的商贩摆摊、行商,奴婢打听到,琴大夫每年都会去哪里设置一处义诊。”

苍草说完,调皮的朝佐青萝眨了眨眼睛。佐青萝果然一扫乌云,心情晴好。这个鬼丫头怎么知道人家心事的,有那么明显吗?佐青萝一边腹诽,一边在苍草的额头点了一点:“鬼丫头,就你机灵。”

佐青萝主仆穿庭过院,直往佐府西边的中门而去。中门是专门供小姐夫人们出入之用,建在较为隐蔽清幽的西南角。此时的中门之外,早已为佐青萝准备好了一辆轻纱水幔的宝马香车。

车队的前面另有两匹青骢马,分别是佐青萝的两个哥哥,嫡长子佐清凤和次子佐清涟。

佐清凤和佐青萝是一母同胞,长得也还算玉树临风,可惜整日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年纪轻轻的却终日没精打采,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佐清涟比佐清凤小了两个月,可秉性和这位嫡出的大少爷却是截然不同,一心只读圣贤书,无心权势也无心风月,一派不食人间烟火,仙风道骨得快要羽化的模样。其实在佐青萝眼里,这位二哥却是满身迂腐之气,患有十足书呆子病,不成气候。

佐青萝向来看不上自己的这两位哥哥,很少跟他们亲近。至于毕紫梦,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直接无视就好。

可有的人却偏偏有那种一日不做死就浑身不舒爽的癖好。

因为佐青萝是六卿世家的嫡女,出行的马车自然也比较讲究。比毕紫梦的马车宽大了一半,也更加豪华舒适。

毕紫梦仗着自己是三少爷的生母,平日里佐孝虎也多有宠爱,近来越发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前几日佐青烟和佐青萝打架就是她挑的头,佐青萝没去找她麻烦,她却想不开,今日竟找起佐青萝的麻烦。

“四小姐请等等。”毕紫梦拦住了刚要上马车的佐青萝。

佐青萝挑眉,面带不悦:“五姨娘有事?”

毕紫梦看了一眼大少爷佐清凤,一昂头,道:“你弟弟还小,受不得颠簸,想着四小姐也是一个人,纵是坐那小一点的马车也无妨,所以想请四小姐跟我们换换。”

“换换?”佐青萝顺着毕紫梦的眼光望去,也看了一眼佐清凤,莞尔冷笑:“是该换换,一个姨娘怎么敢同一个少爷同车,虽说只是一个庶出的,可也比姨娘金贵。我看那马车佐清华自己坐就刚好,姨娘还是坐后面奶妈婆子们的马车吧。”

毕紫梦脸色骤变,气不打一处:“我好歹是四小姐的庶母,你这般羞辱我,对四小姐有何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我高兴。”朵曼曼本就属于无事都要生非的性子,如今穿越,地位尊崇,那小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那里容得人跟她挑衅。

说完佐青萝也不动,眼光直直的盯着毕紫梦,眉梢眼角全是讥笑。

朵曼曼不喜欢跟这些不入流的人搞大宅门的勾心斗角,一是因为佐青萝在佐府的地位无可比拟,不可撼动,根本用不着。

二是因为,佐青萝还有许多比这些更好玩,更有意义的事要做。比如看看这个对她而言完全崭新的世界,比如吃遍各地的美食,比如去寻找各色帅哥,比如去领略那些迥异的风土人情。

放着这么多美好的事不干,搭理这种脑残货色,为何?

佐青萝面色一寒,说话就更加不留余地:“身份低贱之人,人辱之,智力低下之人,自辱之。”

毕紫梦还想上前,苍草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甩了脸色道:“姨娘还是早点换了马车的好,免得耽误小姐礼佛进香。”

毕紫梦在佐青萝这里受的气,不敢怎样,却容不得苍草一个丫鬟对她不敬。恼怒的没了分寸,毕紫梦扬手就想扇苍草耳光。

佐青萝一把擒住毕紫梦的手,语气中也是带了怒火:“一个半奴之主也想对我的人动手,你还没这个资格。今天这个庙会你想去就老老实实的,不想去就给我立刻滚回去,别出去了还给我们佐府丢脸。”

毕紫梦本来就年轻,长得也不错,天生芙蓉面,皮肤水嫩柔滑,看上去并不比任何二八少女差。只是现在面孔扭曲,不但失了美艳,反而生出丑陋来。

佐青萝可不会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更不会因为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的姨娘坏了去见琴子期的心情。带着苍草和茗芽自顾自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佐青萝瞧着佐清凤的背影,又是一通思量。

虽然在和毕紫梦的小争执中,佐清涟和佐清凤都完全置身事外,但佐青萝的直觉还告诉她,今日之事多半与佐清凤有些关系,只是他们是一母同胞,又没有利益冲突,没有理由啊。

想不通就不去想,朵曼曼心里满满的全是那张比明星还要好看的脸,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