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马汉三在河南林县从戴笠手里接过这把龙泉宝剑时,立刻被这件稀世之宝震惊得不知所措。他深知其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计算的,一旦能够带出国外,不但自己终身的荣华富贵有了保障,就是子孙后代也享用不尽。马汉三本就贪婪无比,自得到这把宝剑后,终日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他既舍不得轻易把这件到手的异宝送到重庆,又害怕躲不过戴笠的严厉打击。思来想去,他竟利令智昏,决定将宝物暂不上交,先静观局势发展。当时正是日军长驱西进,国民党国军全面溃退,大片国土沦失,国家民族处于生死存亡未卜的严峻时刻,马汉三自忖如果国家民族不保,军统当然也不复存在,自己何不携带此剑就此脱离军统,逃亡国外,换得荣华富贵,可保终身受用不尽。万一局势有了转机,戴笠又紧追不放,则随找一个理由作为迟缓上交此剑的借口,再把此剑送还戴笠不迟。
1939年间,戴笠从中原各地视察回到重庆后,虽未见马汉三将此剑送到,但他根本不会想到马汉三有胆量会起异心,一方面认为关山阻隔,路途艰险,故而迁延时日。另一方面自己也并不想马上将此剑献给蒋介石,故也没有及时查询此事。
就在戴笠的瞬息疏忽之间,龙泉宝剑又再次易主。1940年初,马汉三以商人身份在张家口活动时,误与日本特务机关开设的“大隆洋行”接触,并因挥金如土、糜烂,引起“大隆洋行”的后台老板、日军大特务田中隆吉的注意。田中隆吉是一位老资格的日军特务,属于日军少壮派。自二十年代以来,先后在上海、东北、华中、内蒙等地、策划过无数阴谋事件,被称为是一个具有狐狸般狡猾和疯子般性格的阴谋家。经田中派特务一查,马汉三的身份很快被弄清,田中隆吉马上指示张家口特务机关将马汉三逮捕审讯。大凡贪财之人,无不怕死,马汉三被捕后,听说落在嗜杀成性的大特务田中隆吉手中,自知情况不妙,当即供出全部情况,并献出龙泉宝剑,以求活命。果然田中隆吉得到此剑,欣喜异常,不但免其一死,而且将其释放,令其暗中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1940年春,田中隆吉被日本东京大本营派充为日军山西派遣军少将参谋长。12月,田中隆吉因指挥山西作战失利,被奉调回国。田中隆吉深知自己因平时飞扬跋扈,在日本军界中口碑很坏,可能结果不妙。因而在回国前路经北平时找到川岛芳子,将龙泉宝剑交给川岛芳子妥为保管,以防回国后受到宪兵的整肃而被追缴。二十年代末期,田中隆吉在上海任特务机关长期间,川岛芳子曾在他手下工作。两人双宿双出、狼狈为奸,有很深的关系。
马汉三自被田中隆吉释放后,因这段经历并未暴露,所以仍然当他的军统特务。不久,戴笠因久不见马汉三送剑到渝,故发电查询,马汉三则胆战心惊地复电戴笠,因此剑稀贵异常,容日后再做计议等等。戴笠又去电孙殿英处询问,孙殿英一方面弄不清戴笠再次提出讨剑,其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一方面忙于暗中与日军洽谈投降事宜,无暇顾及,故久久未给回电,戴笠怀疑孙殿英一时反悔,也不便追逼此事,等到孙殿英公开投敌,讨剑一事也就更不好提起,马汉三因而侥幸过关,把这一巨案搪塞遮掩过去。以后,马汉三居然步步高升,先后由工作组长调任军统兰州站站长兼八战区调查室主任、宁夏缉私处处长、军统局本部布置处处长等职。但马汉三的一块“心病”仍时时系在宝剑身上,时时在暗中密切注视,田中隆吉以一败军之特务的身份不至于冒险将宝剑带回日本,于是多方打听田中隆吉回国前与什么人有过接触,终于了解到田中隆吉与川岛芳子交情非浅。由此秘密派军统特务以“和谈”为名,长期潜伏在川岛芳子身边对其进行掌握控制。抗战胜利后,马汉三通过毛人凤向戴笠进行活动,被任命为北平办事处主任、平津地区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北平行营军警督察处处长。马汉三到北平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抢在肃奸行动开始之前,亲自带人于1945年10月11日将川岛芳子逮捕。然后命人在川岛芳子的住处北平东四牌楼九条胡同三十四号进行大搜查。这是一处有三进院落的四合院,原是大汉奸伪满洲国实业部长张燕卿送给她的,马汉三指挥手下特务整整用了二个小时进行挖地三尺式的搜寻,终于在房后的地窖中找到此剑。
马汉三复得此剑,又看到孙殿英在战后重新投靠国民党,成了“曲线救国”的“英雄”,知道这场戏已经唱到尽头,自己在军统的日子指日可数,只要戴笠与孙殿英再次见面,自己私截宝剑的罪行就会暴露,以戴笠的手腕,自己有几个脑袋都是保不住的。于是,马汉三开始了秘密布置。一是在军统高级特务中寻找靠山和援手,特别是同郑介民、唐纵、毛人凤等人拉好关系。马汉三因心中有鬼,早在任宁夏缉私处长时,就狠捞一把,一方面准备后路,一方面给郑、唐、毛等大特务送礼,以防在不测时能有所照顾。马汉三到北平后,一如既往,对郑、唐、毛经常孝敬,且不图报答,当郑介民到军调处执行部工作后,马汉三更是通过送礼行贿与郑介民紧紧勾结在一起,成为郑的亲信心腹。在此基础上,马汉三利用他长期在华北地区工作的条件,大肆搜罗党羽,组织小团体,这个秘密组织人数最多时达到50多人,其中包括军统北平站长乔家才等大特务也在其中。马汉三秘密策划,如果形势危急时,就用破釜沉舟的方法,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马汉三营造的第二个洞窟,就是投靠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马汉三知道桂系是国民党独树一帜的实力派,如果能得李宗仁的保护,不要说戴笠无可奈何,就是蒋介石也一时难以下手。于是,马汉三处处对李宗仁巴结逢迎,忠心耿耿,并把军统内部有些不利于桂系的情报及时向李密报,深得李宗仁的信任,因而由李力荐担任北平市民政厅长,成为李的心腹。
马汉三的最后一着就是预备逃亡国外,远走高飞。
马汉三营造“三洞”,但进哪一个“洞”都是少不了金银财宝的。于是,马汉三到北平后,利用接收日伪财产和肃奸的权力,几乎是发了疯似地贪污索贿,其所聚敛的财物简直难以计数。在军统清查工作开始前,由马汉三等人大捞剩下后上报的日伪财产尚有一仓库,但是等到军统清查大员廖华平、沈醉等人到北平清查时,一仓库的财物又只剩下半仓库。可见马汉三等贪污财物之巨。
戴笠弄清自己朝思暮想的龙泉宝剑尚在马汉三处,且马汉三又是个暗中出卖“团体”背叛国家的“异类”时,心中极其愤恨,恨不能立刻生啖其肉,以泄其愤。然而待到戴笠把此事冷静地思考了一遍,感到尚不宜鲁莽行事。一是马汉三“叛变”的证据尚没有到手,仅凭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为训的。川岛芳子本是一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况且川岛芳子揭发马汉三,是由于马汉三竭力宣传川岛芳子是“特大号汉奸”,要杀川岛芳子以灭口,安知川岛芳子不是反其意而用之?二是戴笠当时既要急于赴青岛与柯克会晤,进一步洽谈美国海军援助中国的舰艇问题,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见面,并替胡蝶办理与其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问题,准备正式与胡蝶结婚;然而,还要返渝向蒋汇报华北、华东等地肃奸案件的处理情况,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等等,并主持战后第一次“四一”庆祝大会,这段时期实在难以分身在北平亲自调查处理马汉三巨案;三是戴笠认为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如何与黄埔系的三人进行斗争,使“团体”不被端锅的问题,如果在此时将马汉三这一巨案抖落出去,徒然给对手增加攻击的口实,反使“团体”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四是孙殿英所献的这一柄象征皇权的龙泉宝剑,戴笠虽口口声声对孙殿英说要献给委座,但内心深处又未必如此,实际上意在由自己秘藏,故始终没有向外透露,更没有向蒋报告。现在如果把马汉三扣押起来,并签报蒋予以处决,蒋如果查询龙泉宝剑的来龙去脉,自己何以为答;五是戴笠感到北平是桂系的天下,且马汉三不但党羽遍布华北,而且与李宗仁关系密切,自己尚身在虎穴,一旦打草惊蛇,激起狗急跳墙,其后果不可不防。如此一想,戴笠决定施以缓兵之计,徐图对策,伺机收拾这个异类。
戴笠与毛人凤密谋策划的结果,决定第一步由毛人凤给马汉三递过话去,只是索要“从金璧辉家中搜出的古剑”,其他的话题一律不谈。一来是要取得确实证据,弄清此剑是否就是彼剑,一剑在手,即可测知马汉三其人真面目,二来戴笠实在是太想念这把宝剑,他怕夜长梦多,此剑如再次易主,那就永难谋面了。
第二步戴笠故意留给文强一信,托马汉三代转以示信任。他估计马汉三将会偷看信的内容,因而露出将重用马的口风,以稳住马汉三。
当毛人凤向马汉三提到剑一事,马汉三即知事情已经败露。马汉三是有胆量的,生存的本能使他决定要向“无人能敌”的老板做一次最后的较量,而决定不做束手待毙的阶下囚。马汉三当即按久已蓄谋的步骤实施。为了能稳住戴笠、毛人凤,争取时间,马汉三装得很“识相”,极痛快地交出宝剑,只是说他如何“出生人死”,保护了宝剑。这些破绽百出的谎言既自欺欺人,也笨拙可笑。但唯其如此,却应了古人的两句话:聪明过头就是愚蠢,大智若愚。
马汉三一步得手,连施妙着。他发现戴笠并没有立下杀手,赶尽杀绝的意思,马上将预备好的十大箱价值连城的书画古董、金银财宝,亲自押送到弓弦胡同什锦花园,孝敬戴笠。戴笠笑眯眯地照收不误。在戴笠看来,马汉三此举无非是想以巨宝“赎罪”和“堵嘴”,但是他这样做的结果不是既暴露了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又是一个利用肃奸行动大肆搜刮汉奸财产的大贪污犯吗?戴笠这样分析马汉三的动机,又导致他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结果对马汉三这一“愚蠢”的举动毫不怀疑,并且将预先准备的一份给文强的信交给马汉三转送。
马汉三二番得手,又将自己的心腹秘书刘玉珠找来,研究如何实施第三步行动方案。刘玉珠是马汉三集团内最核心的成员,马汉三所有贪污索贿行为,都是刘一手经办,二人已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马、刘二人首先偷看了戴笠给文强的信,内中虽有拟将马汉三他调,委以重任的意思,但马汉三早已看穿这是戴笠调虎离山所放的烟幕弹,因而更决定了他破釜沉舟的信念。接着,马汉三发现戴笠在信中透露此去天津后,将去青岛、上海等地的重要机密情报。于是,马汉三对刘玉珠附耳授以密计,如此如此。
话说3月13日戴笠来到天津。戴笠此行天津有两个任务,一是整顿特务中利用肃奸进行贪污腐化的现象;二是处理国民党第九十四军副军长杨文泉在津纳妾一事。
戴笠到天津后的第一天,不顾路途上的劳顿,马上召集在津的特务训话,警告大家要忠于领袖,克己奉公,严守军统“家规”,否则一定严惩,大大的枪毙。
当天晚上,戴笠又以蒋介石钦差大臣的身份,下令逮捕九十四军副军长杨文泉。杨被扣压后,九十四军军长、天津市正副市长立即来会见戴笠,代杨文泉求情,说杨是续弦不是纳妾。
戴笠气势夺人地一挥手,道:“你们别为杨文泉说情了,他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别说是他,就是你们在天津干了些什么,我的手下都一一向我报告了。”
三位地方大员听戴笠如此说,面面相觑,以为戴笠当真掌握了他们的各种把柄,哪里还敢求情,只得唯唯而退,退出了门,转身飞跑。
戴笠按既定的行动计划是14日去青岛,然后去上海,没想工作效益不快,拖至15日,此时恰接文强从东北发来的急电,说是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将于3月16日在北平白塔寺中和医院动手术割左肾,建议戴笠探望一下,拉拉关系。戴笠与杜聿明相识十多年,杜现已升任东北三省保安司令,拥兵十万之众,装备先进,很有利用价值,于是接受文强的建议,于15日晚赶赴北平,看望杜聿明。
3月16日,戴笠由北平返回天津,过了一夜,第二天在天津起飞去青岛。走之前,戴笠发了两份电报,一份给青岛站站长李崇诗,要他去机场接机,一份给重庆毛人凤,要他向蒋介石汇报此行情况。
戴笠于17日下午2点到达青岛,军统青岛站站长李崇诗向他报告,说美国海军司令柯克已于当日飞上海,准备由上海乘机回国。因此,特约戴笠在上海见面,商谈帮助他当“海军总司令”问题。戴笠马上决定在青岛小憩一夜,于第二天上午赶往上海,与柯克见面。
戴笠自飞黄腾达之后,越来越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重要。因此,在3月17日上午临出发前,给青岛沧口机场去了个电话,问道:“喂,是沧口机场吗?我是戴笠,马上准备飞行去上海,上海的天气最好给我问一问。”
沧口机场听说是戴笠问天气,不敢怠慢,一会儿便与上海龙华机场取得了联系,得到具体的答复,于是马上回电话,向戴笠报告:“报告戴局长,上海已回电,说今天一早到现在为止,上海有大太阳,满街都是尘土飞扬。不过热得有点反常,而且机场的墙脚湖边蚂蚁搬家,估计很快就会有大到暴雨。”
戴笠听罢,说道:“知道了。”放下电话,心中非常高兴,自言道:“大变天三日晴,最起码还得晴三天,真是天助我也。”
戴笠乘坐的飞机是由航空委员会拨给的,名为DC47型二百二十二号专机,由美国提供导航设备,可以全天候飞行,技术精确,设备完善,堪称四十年代世界一流水平,十分安全可靠。
戴笠马上决定,专机11时起飞,并告诉飞机师多备油料(八百加仑)道:“万一上海龙华机场变天变得快,我们就转降南京机场,要不然干脆回重庆。”
不过,他的最大愿望还是能飞抵上海,此时的上海对戴笠来说太重要、太具诱惑力了,柯克等在那里,他必须抓紧这最后一次机会与其做一次深谈,最最重要的还是胡蝶——她早已到上海,等候戴笠到达上海后帮她办理与潘有声的离婚手续。
戴笠已经快十天没见胡蝶了,这十天来一到夜静人息,他便情不自禁地思念她。尤其近两天,这种思念更甚。戴笠以前的心很花,常常见异思迁,自从有了胡蝶后,胡蝶就像珠穆朗玛峰一样超凡绝世,全世界的女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引不起一丁一点的情欲。戴笠准备和胡蝶正式结婚,度过这充满荣华浪漫富贵的后半生。
这后半生有了胡蝶,他一切都满足了,胡蝶漂亮、能干、风情万种,尤其能令戴笠忘却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与忧愁。
胡蝶也会吃醋的,不过她的吃醋艺术空前绝后,她用她的媚姿与风骚迷得戴笠无暇生二心,又用她的胴体与性感令戴笠疲于应付。以致胡蝶不在时,他都没有精力去征服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