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左绕右拐,终于拐进了一处氤氲翩然的暖水泉池时,才蓦地明白过来,白襄那白痴给了我一个忒大的福利。居然来伺候药师祖善逝沐浴!
流水叮咚,似整座罗辛宫都因为这样清亮明净的水声而越发显得安静。由此可见,六根清净其实是和周围环境分不开的。
我可,无论如何都清净不下来。看见水中人影,皓皓银发如落水月华,一张脸清俊孤冷,我心中砰砰砰地跟炸开了锅似的蹦跶个不停。
除了发色从墨黑变成了银白,其实他还是我的孟桓卿的……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我瞪大了双眼。恍然间,修长挺拔的人影上了岸,雾气缭绕飘飘渺渺,我正努力想看得仔细再仔细一些。
渺渺雾气消散,善逝已然穿好了一身里衣,雪白的衣襟半开半敞,里面的光景若隐若现,很是得我意。
“傻愣着做什么。”善逝理了理绣摆,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侧身看向我这边。琥珀色的瞳孔,掩映着金色的霞光。
我一咯噔,连忙会意过来,巴巴儿地贴过去,将臂弯里挽着的衣裳展开。怎奈他身量颇高,我要踮着脚才能将衣裳披在他肩上。幽幽的伽南香薰得我胸闷气短,我紧着喉咙道:“药师请更衣。”
“新来的?”善逝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我点头应是。
他便又嗓音平淡无波地问:“怎么进来的?”
我如实道:“白襄让我进来的。”
“他会让你进来?”
我偷偷贪婪地瞅了他一眼,见他眉梢往上抬了抬,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多余的神情。只是那双眸子的眼风一扫到我时,我霎时就感觉到在气势上我输了他一大截,硬着头皮道:“白襄让我来侍奉药师,别人他不放心,就放心我。”
“就放心你?”善逝尾音拔高,眼风终于移正了看着我。尽管我面皮上挂着一块面巾他看不见,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咧嘴对他笑了又笑。他眼风在往下稍稍撂了撂,“那你戴着纱巾做什么。”
我摸了摸纱巾,道:“长了红斑丑着呢,白襄说我这样的人很合适侍奉药师,药师不会嫌弃我,我也不会迷惑药师。”
“哦。”善逝没有再多问什么,也没有对我起疑心的样子,银发散肩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开。走了两步,口中忽然不咸不淡地迸出一句,“他脑子被驴踢了么。”
我脱口就笑应道:“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他头也不回:“纱巾快要染透了。”
我不知道他所指,垂头一看自个纱巾,不由大惊。特么的粉纱巾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艳艳沉甸甸的红纱巾了……一摸鼻子,热辣澎湃,泛滥成灾呀……
善逝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在凌霄殿场里面,面对云烬的执着平淡清冷地说出两个字:痴妄。那种尊华气度,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我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不是太会搭理别人,那天佛会结束我追着他跑时不就是如此。他能一次跟我说五句以上的话已经是很难得了,尽管前面几句都是问语,最后一句是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