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小家兴,看小人书引发的灾祸过去了,错误改正了,读书、班级工作一切都归于正常。家兴还特意向丽娟正式道了歉,这三人又欢欢喜喜地一起上学,相互关心、帮助。
这且不表,现在来说说,发生在1941年中秋前的另一件事情。
那天早上,家兴、君宝、丽娟三人,背着书包去上学,张荣去上工,于是四人一路同行。这四人走到亚尔培路,巨赖达路转角,正要朝南向西转弯,只见一辆黄包车正在由南向北快速穿过马路。
这辆黄包车行至这十字路口的中心,南北方向的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拉黄包车的人此时车子欲退不成,欲停不能,进退两难,只得继续快速穿过这个十字路口。
此时,西北角上板红绿灯的安南巡捕,大声叫喊着奔下人行道,窜到马路当中,一把拉住那辆黄包车。
农历八月秋分季节,清晨已经有些凉丝丝的。马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秋装。昨天晚上落了一夜的雨,早上不下了。但天上仍是密布乌云,路上湿湿的。
家兴等人停下了脚步,凑上前去一看,这个拉黄包车的不是别人,而是隔壁的长脚阿三。
那长脚阿三只顾同安南巡捕说话,没注意到张荣和家兴他们就站在自己身旁。他把黄包车拉到转弯角停下,坐在车上的一位老妇和一个小女孩下了车,站到了人行道上。
由于下雨路滑,长脚阿三拉车子脚底下用不上力,既跑不快,又很费劲。虽然天气已经凉了,但他却已累得汗流浃背。额角上的汗珠往外直冒,顺着两眉稍淌到眼角,滑落到了嘴边,最后在下巴处汇合,直往下滴到胸前。阿三用衣袖抹去汗水,气喘吁吁地询问这位安南巡捕。“巡捕先生,你叫我车子停下来为什么?”
“你的------穿------红灯!”安南巡捕用很生硬的中国话说着,手还比划着。
“不对,我没穿红灯!我的黄包车拉到了这十字路口当中的时,是你把绿灯突然扳成红灯的。怎么说是我穿红灯!”长脚阿三这时全身正热呼呼的直冒着汗,但脑子却很清醒。他想自己没有一点错,确实是这个AN巡捕做了手脚。他就据理力争,一再为自己辩解。
张荣在旁边一听就明白了,再说刚才的那一幕他也都看清楚了,确实是这个巡捕,有意把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
长脚阿三看着这个巡捕,两只像恶狼般的眼睛,想起了他那也是拉黄包车的父亲。
两年前他父亲在静安寺的马路上,也是为了什么穿红灯的事,被英租界上的印度巡捕(红头阿三)、毒打了一顿,回到家里气得大口大口地吐血,结果不到两个月就死了。
他知道这个法租界上的巡捕,比英租界上真的还要坏上好几倍。
今天这个安南巡捕,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过门的。
说起这些YD巡捕、家兴也曾经问起过张荣。“阿荣爷叔,这个租界上为什么有英国人、法国人,还有中国人的巡捕,为啥还要AN人、YD人来当巡捕?”
“家兴,这就是殖民地的又一个特点。那些英国、法国巡捕,大多是坐坐办公室,最多是在马路上骑着脚踏车,担任到处巡逻的任务。他们不大愿意和中国拉黄包车的这些穷人吵吵闹闹。他们还要显示他们国家的文明、绅士风度。但是依靠中国巡捕,大多是山东老乡,比较讲义气。再说中国人往往会帮助、同情中国这些穷人。洋人对中国巡捕就觉得靠大不住,不会红眉毛、绿眼睛的,对付中国穷百姓。于是就推行亚洲人来治理亚洲人的策略。这些人虽然也是一些穷苦老百姓,但来到中国,往往同中国人就没有民族认同感,在执行治安差事时,对付像拉黄包车、小贩等中国穷人,就下得了手。特别是AN巡捕,更加凶狠、蛮不讲理!”今天的事实,就充分证明张荣的说法完全正确!
家兴也把眼前的事情弄明白了,这长脚阿三穿红灯的事,确实是被冤枉的。决心站出来站帮助阿三,同这个巡捕抗争。再想起那次在自来水龙头前,阿三那样对待丽娟的事情,就不想帮他。最后再一想,大家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还是应该帮中国人!
于是,家兴就对张荣说:“张荣爷叔,我们为阿三打个抱不平,为阿三说句公道话。好吗?”
张荣听后,知道家兴和自己已想到了一起。但张荣也回忆起以前在自来水龙头上发生的那件事,所以三个孩子十分看不起阿三。张荣就问了君宝和丽娟:“我们帮帮阿三,说句公道话,怎么样?”
不料这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回应说:完全应该帮助阿三,讨回公道!这令张荣欣喜万分。
这个安南巡捕个子矮矮的,要比长脚阿三矮一个多头;皮肤黑黑的,两只眼睛瞪得似铜铃;一嘴牙齿黄里带黑,满脸横肉,一副凶人恶相。他不由长脚阿三分辩曲直是非,先伸手把黄包车上,套着白布套的车垫子拿到了手里;还用手比划着要阿三把穿在身上的、蓝色马夹号衣也脱下来交给他;还转到黄包车后面要去撬硬照会。
长脚阿三没把这个外国巡捕放在眼中,不但没有脱下马夹号衣交给他,反而把拿在这个巡捕手中的垫子夺了回来。
这个安南巡捕好似一头被触怒的野兽,他立即去关掉了红绿灯,卸下了开关红绿灯的铁扳手,转过身右手举起铁扳手,连连向阿三腰间猛砸过去。他接着还举起右腿,用皮鞋狠踢阿三小腿。顺手又把阿三刚夺回去的垫子抢了过去。
十字路口停下脚步走扰来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一下子足足有几十、上百人。
一些洋人停下来看看就走了,中国老百姓停下来的大部份没有走。还有十几个黄包车夫,停下车来也要看个究竟。
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黄包车夫,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挤到前面一看,就指着这个安南巡捕,对在场围观的人群高声嚷了起来:“我上个礼拜也是在这里,也是这个人,他也是玩这样的把戏,硬说我穿了红灯。剥了我的号衣,拿了我黄包车上的坐垫,还撬了我的照会。我不但一天生意泡了汤,我还白付了车行老板两天的车租。我第二天到巡捕房去赎硬照会时,又罚了我钞票。结果害得我一家老小五口人,连饿了三天肚皮!”这个黄包车夫越说越来气,恨不得能把这个巡捕一口给吞下肚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