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六点红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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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除了好色,一心想对美女动坏主意的罗冬勤,在社会交际圈和生意场上倒是很讲义气的。在交际圈和朋友堆里喝酒,只要有罗冬勤在场,也不管是谁做东,罗冬勤都会掏钱买单。罗冬勤的仗义疏财,倒是有口皆碑。大家一直吃他这种“免任务”的酒,罗冬勤却从不计较,不以为意,他的口头禅是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量大福大。而且还愿意朋友们来吃他的。这点,与他所在的死不回角落的罗姓人家大不相同。那罗姓人常为几个铜板斤斤计较,锱珠必究,没完没了。他呢?完全不同,在酒桌上不管你吃不吃,也不管你吃得下还是吃不下,他都会炒两大盆的面食和米粉,放在酒桌左右两边。为何呢?他说,这是我长期养成的习惯,炒两盆粗食放在酒桌上一是保证食客不会饿肚子,二是酒桌不会显得空落落,反正都是我罗冬勤买的单,我请大家吃,酒桌上一空没东西下酒,我心里就慌。而食客一般是不太吃这种纯属“粗饱”的炒面炒米粉的,别的鱼啊,肉啊,珍馐美味常会吃得精光,而这两大盆“粗饱”在酒桌左右两边放着,就像摩塔天王镇在酒桌上,吃不吃无所谓,但看了令我心里踏实,因为我能保证朋友们不会空着肚子回去。这样,我心里高兴。

罗冬勤在肖山村上肖火电家喝酒,是从不空手的。手里常提一两瓶50度高梁酒,再加几袋花生米、香豆、熟食豆腐干,或猪脚、罐头之类的下酒菜,还常捎几袋桃脯、巧酸梅之类的甜食。肖火电自己吃不吃倒无所谓,罗冬勤一一拆开,摆满一八仙桌,丰盛、大气又养眼,那酒喝起来才够劲。而这种属于女人吃的小零食,吃剩了,肖家的妻子或女孩们,哪有倒掉的?在肖山村这种小零食平常农家是很少买的。肖家的女人们过后吃了,哪有会忘了他的!

就是这样一个会花钱、懂得怎样花钱的人,一身黝黑皮肉的男人,经常在肖家出入,肖火电不懂也不去想他来的目的。但他的女儿肖曼美却知道他的来意。因为罗冬勤每次看见她时,那双眼睛总是色眯眯的。他天生一对好色眼,看美女时就像沾着水,润晶晶的,而且脸上都会略带一种很自然的笑咪咪模样。虽然她明白自己不会看上这个已有两个小孩、一身黑黝黝皮肉、又大乐于接受他,她也就不便拒绝他到她家来了。只是时常提醒着自己要对他留一点心,尽量减少和他单独接触,以免自己落入他那双好似会说话又会蛊惑人的男性微笑的陷阱。

然而,一个刚从学校回到农家的女孩,在家里除了帮助父母干点小农活,从没外出过的少女,心灵是孤独的,生活是寂寞的。突然间有一个整天对着她笑眯着眼注视着自己,在她处子身上无边无际地逡巡、打量着,使她那颗孤独和寂寞的心灵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是那样令她恐惧和心慌,有时那么一闪又在她内心熄灭,有时又有显现,搅得她心神不安。尤其是入夜,劳累一天的母亲回房休息,而这个黑黝黝的成熟男子又从他村头那间收菇店骑着摩托来到她家,她心里总是突突跳,慌忙躲进自己在过水厅房旁边的闺室,以避开他那双色迷迷又火辣辣的眼睛。但她又会常常趴在窗口往厅头看着这个正在和父亲喝着酒聊着天的该死的黑人。

有一晚,他和她的父亲喝酒喝到一半,她父亲突然大声喊她:“曼美啊,我口里有点干,你到厨房给爸熬一碗蛋汤。”她赶紧开门出来,走到厅头,父亲又嘱咐她:“要下两个人的,一碗给我,一碗给冬勤。”父亲嘱咐她并没看她,而她分明感觉到黑人那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她分明感觉到这个已被酒精激发了几分酒意的男人,那双迷醉错乱的眼睛。她的心“格登”了一下,仿佛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的纷乱,人好像都有些站不住了,一脸羞红,她慌忙稳住自己失态的神情,下意识地别过脸去,掩住自己的失态,很狼狈地回到厨房。厨房紧挨着厅头,她一边做着蛋汤,一边侧耳静听。她听见罗冬勤对父亲说:“你女儿曼美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爽耳!”

父亲说,“当然了,那是当然,我三个女儿的名字都是请村里小学校的老师给起的,名字都起得好。不像我,父母给起个‘火电’这么土巴巴的名字。”有点醉意的父亲又说,“我每次到外面办事,人家一听我报出火电的名字,都会朝我盯一眼。言下之意,是说我怎么会起一个这么土里巴叽的怪名。火电,去他娘的,连我自己有时都不相信火电这个名字是属于我的!”

那个黑人听后“哈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喷酒。那笑声钻进她的心窝,她禁不住也在锅旁偷偷地笑。

父亲又说:“你别笑呀,冬勤,你再笑会把我这个老平房的屋盖掀翻掉。”

那黑人的笑声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把那喷酒的笑声变成“唉哟,唉哟”的吱笑声,她从窗口往厅头一看,那黑人笑得捂住肚子曲弯着腰,。见此情状,她仿佛也跟着他笑在了一起。

她父亲继续说:“我怎么会起火电这个名字呢?据说,我那故去多年、半丁不识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天口铁矿在建设火电站,那时刚解放没几年,村里人还从没见过玻璃的灯会发光,都觉得稀奇新鲜,都说我们肖山要是有这种会发光的玻璃该多好啊!我父亲想,既然大家都喜欢,就把儿子的名字叫火电吧。等我稍微长大,别说是火电,这四方八里,各家各户都用上了水电。火电早已过时,反而觉得我这个名字太土,常常变成人家取乐的笑料。”父亲说着抿了一小口酒,呵呵地笑了笑,说:“所以,打从曼美她姐出生,我就发誓不给女儿取个让人取笑的土名,我就去找小学老师给女儿起个好听的、上得了台面的名字。那老师花了不少功夫,还去翻了字典,就给她大姐起了‘曼凤’这个名字。后来二女儿出生,我又叫那老师给取名,那老师就把二女儿取‘曼美’,再后来,三女儿出生,那老师就给取曼宁。三个名字都好听,人们说都很洋气,都夸我三个女儿的名字取得好,人长得跟名字一个样,都很标致。”听着老人酒后带着炫耀的话语,罗冬勤也附和道:“你三个女儿确实长得都很标致。大女儿曼凤像只金凤凰;二女儿曼美也像她大姐一样美;在中学读书的小女儿曼宁,我见过几回,不仅美还很文静,真是名如其人。看来,这取名还真不能太随便。我那没文化的父母给我起个冬勤,一个‘冬’字,一个‘勤’字,我这辈子的命就像冬天在土层里的土鳖猴,整天在土层里上下翻个不停,勤个不停。你看,这么冷的冬天,人家命好的,都在家里搂妻抱子,而我还要在你们这里收菇。”老人听罗冬勤称自己是“土鳖猴”不觉笑出声来,然后是开怀大笑,差点都笑出泪来。要知道老人平时是不尚言笑的。笑声再次灌进厨房里曼美的耳鼓。她往窗外望去,见父亲不仅是笑,还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罗冬勤说:“你这个罗黑鬼,怎么会想到把自己称作是‘土鳖猴’……”肖曼美见状也跟着笑了,笑厅头这个又黑又瘦样子还真有点像‘土鳖猴’的黑人。因为土鳖猴在这里是专称那些一生忙忙碌碌的人。这里的田地里生长有一种像土蝎子那样的昆虫,时刻都在田土里翻找食物。她小时抓来玩过,她知道。她心想,这个自称土鳖猴的黑脸男人说话还有些幽默,能把父亲逗乐,逗得笑成那个忘乎所以的鬼样,她自己还从没见过。不过,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愉悦。因为她听到这只土鳖猴当着父亲的面称赞她像大姐曼凤那样美得像只金凤凰。早已嫁在在隔壁双阳村陶家的姐姐,可是被村里村外一致公认的美人啊!但她仍怀疑自己当真有像姐那样美吗?一时间,一种每个少女都会有的虚荣洋溢在她心里,不觉感到自慰和满足。这可是她第一回从第二个男人口中听到赞美她自己的话语。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则是暗中在追逐她的男人。

说来也怪,自从这一次听到罗冬勤背地里赞美自己之后,肖曼美对这个黑脸男人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一种异怪。

半个月后,一个阴雨绵绵的雨天,肖曼美提着一小袋烘干的黑脐菇来到村头罗冬勤的收购店。收购店设在村头路口那簇风水林的红榧树下。那儿隔壁还有一家零食商店和一家小饮食店,收购店和它们并排一起。由于阴雨天,没有多少过客,两家店都关了门。罗冬勤的收购店没关门。因为冬菇收购已近“菇尾”,但越是菇尾,黑脐菇也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值钱。他这家收购店是临时向肖山村人租赁的,只在冬天收菇时他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