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六点红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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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又过去好几天,郑其扬从派出所有关人士获悉,这次肖春兰被抓,警方确实是从死者凸眼辉车上查获的一百一十二万元借据入手。借据上都是肖春兰的名字和笔迹,首先引起警方怀疑的当然是肖春兰。县公安警方在凸眼辉出事的当晚就派警员一起暗查了肖春兰。在暗访双阳村时有人举报,凸眼辉被杀前两天晚上一个雨夜,有一村人要去村头陶诚五烟酒店购买东西,路过肖曼凤家门口。因为突遭那晚的特大暴雨,村人为了避雨沿着屋墙而过,突然听见从肖曼凤临公路的那间屋里传出一对男女的吵架声。声音很大,那村人站住,把耳朵贴在墙窗上细听,听出里面男声像凸眼辉,女声是肖春兰。村人的佐证是公路上停着那辆双阳村人几乎都能认得的满载铁矿石的东风矿车。据村人说,最近这辆车在入夜后常常停在肖曼凤屋门口。村人都有过猜疑,是不是凸眼辉挂上了陶飞来的媳妇肖春兰。也有人表示怀疑:那么美貌又是长期在外见过大世面的肖春兰,哪会看上一个人见人怕的凶神恶煞凸眼辉?但不管怎样,凸眼辉的矿车停在肖曼凤家门口是不辩的事实。那村人说,因为暴雨下得很大,他只能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听出是与钱、算账有关的字眼。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俩人的争吵都十分凶狠。那村人向警方举报时说,他听见凸眼辉一边怒骂肖春兰,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最后骂完了走出屋趁着大雨爬上矿车驾驶室把车开走。那时,他人就趴在肖曼凤家外的屋角不敢出声他怕让凸眼辉看见惹来麻烦。那时是晚间十点钟。这有陶诚五可以作证。桃阳派出所和县刑侦队正是根据这位路过的村人提供的线索最后把疑点集中放在肖春兰身上。因为有死者生前的借贷字据作为证据链来证明肖春兰有作案的嫌疑。而且她有钱,她有这个能力出钱雇凶杀害借她巨款的凸眼辉,最后侵吞这笔巨款。于是警方决定带走肖春兰。在桃阳派出所警方一审讯,肖春兰果然承认了在凸眼辉遇害前两个晚上,俩人确实因借贷关系在曼凤借住的屋里和凸眼辉发生吵架,二人最后不欢而散。从而证实了路过村人的举报属实。肖春兰还主动承认她和凸眼辉生前因建楼需要帮手而成为情人关系。凸眼辉得到她后才会心甘情愿为她筹借巨资,供她建楼之用。警方也由此得知这笔款项的借贷方式是已经事先付给凸眼辉的返还利息。款项是一百一十二万,实际到她手上是一百万元左右。警方问肖春兰:“这笔借贷款你现在花掉多少了?”

“还有七十万元。”

“钱呢?”

“都存在桃阳农业银行里。”肖春兰心里暗自庆幸警方没继续询问这笔款她想要用于何处。说句心里话,她原是想石楼建好后把所有剩余的钱全部取出来放高利贷,或者在新建的楼房上开设翻朴克牌的赌场,以赚取更大的红利。她完全有把握在这把借贷到期之前能连本带息全部还给凸眼辉的,让他再去还给那些借款的矿主的。现在好了,凸眼辉被人打死在半途,她石楼还没竣工,两个赚钱计划也还没实施,她却身陷囹圄。要不,以后警方就凭她放高利贷和私开赌场也能抓她去坐牢。但她根本不知道,警方感兴趣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雇凶杀人。刑侦队刘村闻队长说,不怕你不承认,多关你几日关久了,个个都会像竹筒倒黑豆一样争着承认。接着是警方通知银行冻结肖春兰的存款账号。因为那款属于赃款。刘村闻队长说,肖春兰是因为这笔赃款而雇凶杀人,这笔款就是赃款,是赃款等案子结案了,就可以充公。而侦破人员就可按缴获款项的比例提成奖金。一个星期后,刘村闻队长又通知桃阳派出所去封存犯罪嫌疑人肖春兰建造的那栋三层石楼。这不仅是肖春兰借贷被害人欠款的铁证,以后,肖春兰获刑,警方还要对这栋用赃款建造的楼房进行拍卖,办案人员同样可以按款额提成。对刑侦队长来说,这仍然是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刘村闻当然不会放过。

几天后,为了证实肖春兰的石楼是否真被警方封存,郑其扬特意去了一趟肖春兰的石楼。

他去的那天是个夏阳高照的晌午。石楼已停工。工地上已不见一个工人,还没来得及油漆的门上确实贴上盖有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三个执法机关公章的白色封条。封顶后不久的石楼,二层楼和三层楼都立着青壳石的石柱,但还没安上木门,开张着大口,远远看去,像一个“吕”字,洞开在这座一色青壳石楼房上,既夸张又滑稽。石柱上请他书写的楹联倒是呈现出鎏金的光彩,在午阳反射的光耀下发出熠熠金光,并没因为建楼主人被抓去失去鎏金字应有的光泽。看着自己书写的楹联字迹在青壳石楼里默然地刻立在门上,郑其扬心里略感一阵酸溜溜的味道。这可是他为桃阳人所书写的新楼门联最让他感觉惨痛的三幅楹联。

石楼四围沟渠已经铺上了花岗石,不过石缝还没勾勒好水泥,显露着匆促停工的痕迹。前面大埕也没铺上水泥或石块,但堆放着一大堆石块和一堆小碎石。因为石楼被封工人散去,铺埕的工程只做了一半。石楼左右两边是两块面积对称的开阔地,主人的用意好像是要来建造楼房护院的庭园的。石楼后面原本的山体都被推土机铲平,平整出一块一百多平米的空地,从那个平整的空地格局来看,楼主人是设想在空地上建个花园的,因为平地上正用石块铺设了花圃的坯型。石楼显然还没竣工,但已经封顶的三层青壳石楼确实气派恢宏,富丽堂皇。可以说是整个双阳村最引人傲目的一座楼房。一位这样的楼主人,一位女人能在这四面青山环抱的村庄半山坡间建起这样一座鹤立鸡群,引人注目又与众不同的石楼,说明她曾经有过的雄心壮志,和她对生活的美好憧憬。这样的女主人怎么会想去雇凶杀人?那她这样的辛苦,所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以及金钱不都等于白白付诸东流了。郑其扬确实无法相信一个如此热爱生活,对今后的生活抱着美好憧憬的女楼主会去雇凶杀人。如果说她为了获取更多的钱财,以色媚人结交情人,再利用情人为其借贷钞票到最后归期无力偿还为了赖帐而逃脱,郑其扬也许还可勉强相信和接受。但说她是为了谋取钱财而雇凶杀死凸眼辉,他却无法理解。

郑其扬看完石楼闷闷不乐离开。在走向下面县际马路那段坡路时,碰上肖春兰的丈夫陶飞来。这是个近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身上处处显透出长年做矿工那憨厚的样子。陶飞来握着一把锄头正在坡路段开凿下水沟渠。因为石楼尚未完工,上面工地散落的黄土巴把下坡路面给堵埋了,他要把它们清理掉,让行人好走。陶飞来见到郑其扬有些奇怪,开口问:“郑干部,你哪会上这儿来?”

“我来看看。”郑其扬走近他说。

“郑干部,我想问问你——”陶飞来迟疑而木讷地看着郑其扬,才说,“——政府把我妻子给抓了,把楼房也给封了,说以后会把楼房拍卖,这会是真的吗?”

“这我也弄不懂。”郑其扬无以为答。

“你是政府的人,你应该懂。”乡下人总是把拿国家工资的人都认为是“政府的人”,以为他们所做的都是政府叫做的事。陶飞来更具典型,他把公检法三家封他家的楼以为是政府封他的,像郑其扬这样属于政府的人应该知道,一点也不奇怪。陶飞来放下手上的活儿,抹了一下眼眶,几滴黄泪从这个干了半辈子矿工的脸上滴落下来。可以看出,这是个纯朴的矿工,自从他妻子被抓后,陶飞来已无心再去挖矿了。他回来半个月,去了四趟桃阳派出所打听妻子的下落和案情。派出所的人对他说,他的妻子如今犯下了大案,早就被送去县看守所了,叫他不要再来找派出所,要找,就上县公安局去找,他就坐车去了县城。好不容易找到县公安局,那些穿着警服的守门人,连门都不让他挨近就把他给轰出来了,说:“你看看,那大牌子,这是公安局是管公安的,不是关犯人的地方,要看犯人就去看守所!”陶飞来就找去看守所。到那儿一看,情景更惨,铁门紧锁,还有拿枪站岗的。别说进门,连问话都没人会回答他。他只能失望地回来了。现在他天天看着这栋起祸害的石楼,想着妻子肖春兰不知是死是活。虽然结婚十多年离多聚少,但妻子还是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两个人感情不是蛮好,但妻子对他还是不赖的。今年回来说要用她出门多年赚回的积蓄掀掉老房翻建楼房。而且建成了全双阳村最高最漂亮的一栋石楼。果然建了。也快建成了,人却被抓了。他在矿山听后都感到莫名其妙!回来后,妻子确实被抓了,楼房也被政府封了,耳朵听见的是一家人和孩子的哭声!说妻子是凸眼辉的情人,他能相信。妻子在建房时和凸眼辉好上,他回来过,也看过凸眼辉把东风车停在妻子的屋子外面,一直到天亮才开走。自己成了“乌龟”,但他又不能去“抓猴”,他知道凸眼辉很凶狠,很有力,他不是这个歹仔的对手,要捉凸眼辉的猴抓不到,还有被猴反咬一口被猴打半死的危险。他就只好忍了,眼睁睁看着凸眼辉来干他的妻子。反正自己一生没能力赚到钱,只能靠挖矿赚一点工钱,妻子建房自己也拿不出几个钱,妻子有能耐,有魄力,是他心中的女皇,他就只能当她的奴仆,奴仆哪有管女皇的道理?哪有不让女皇唱猴戏的道理?没想,他不抓的猴反而被人打死了,女皇也被政府抓走了,想到妻子像一只母猴被关在门口还上着大锁还有人为她站岗的牢笼里,陶飞来哭丧着脸问郑其扬说:

“要是能用我的性命换出我妻子出来,当场就枪毙我,我也行。因为我是个没用的人,我这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可没有我妻子,我这个家就活不下去。”

“你不要说这种悲伤的话。”郑其扬劝慰陶飞来,“相信政府会把案情搞清楚,如果你妻子真是有罪,谁也救不了她,如果没罪,迟早会放出她来。”

“真的吗?”这个可怜的汉子说,“我妻子如果能放出来,叫我天天下跪,烧香拜佛,我都愿意。”

“这样吧,你每天多烧几柱香,相信佛祖会保佑你妻子能平安无事放回来。”郑其扬看着这个一脸泪水的男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和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