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中午他们把牛赶到河滩边的草地上,就和黑得像泥鳅一样的伙伴们跳水,比赛谁在水里憋气憋得时间长;或者打那副边角都磨开了的扑克牌。
有一次,他们村里几个孩子一起到坡上放牛,几个男孩爬上树,沿着长长的树枝用胳膊吊着身体往下沿到地上。到他时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树枝承重到了极限,总之,他刚从主干攀着那根树枝片刻,“啪!”的一声,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他心一慌,就像牛顿的苹果一样落在了地上,实践了地球引力的理论,一动也不动躺着。那几个孩子等了一会,见他不会醒,身上又没有伤口,吓坏了,说回家叫大人,都赶着牛逃了回去,可是一直到天黑也没人来。
无星无月,山坡一片不分层次的魆魆的黑,山脚下的小村有些微的灯火,没有经历过乡间的夜晚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浓重的黑的,那吞噬一切的无尽的墨色,一直刻入他最深的记忆。
是她一个人陪着躺在荒凉的山野的他,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哭泣着说着话,把想睡下去的自己叫醒,醒后两个孩子惊惧的并肩坐着。半夜时,外公带人找了来,把他们带了回去。
后来,他问她不怕黑吗?她说:“我怕你醒来一个人会害怕。”
暑假过完,将开学时,爸爸妈妈来村里接他走,他趁他们和姥爷闲话时跑出门,却遍寻不到她的影子,在姥爷的呼唤声中只好黯然离去,在他们的车行至村外时,他看到了山岗上那个熟悉的穿着小花布裙的小小的身影,他回头望去,很远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过得很好呢,想着那天她捉弄自己时的笑脸,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很有意思。她的脸羞红的样子,竟然让自己心跳。
这丫头!
京哲收回思绪,看看电脑游戏,感觉充值卡里的钱不多了,很难够通宵。看看时间,出去买也太晚了,算了,能打多久就多久吧。明天还得约会呢。
约会吗?心里好像有丝丝的期待。
韩霜降的哥哥韩段申和同学们聚餐后骑车一起到迪厅蹦迪,毕竟,高考的残酷重压解除,长期压抑的青春激情自然到了该宣泄的时候,加上喝了点酒,一伙人就顺理成章地乘兴来到市中心的迪厅。
充斥耳膜的劲爆鼓点,拥挤的舞台,无数的肢体在摇摆中舒展放松,这是年轻人的天堂。
蹦得兴致正高。
一个女同学受到地痞的骚扰,他们几个同去的男生立刻过去解围,书卷气遇见痞气,可想而知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在地痞们唾沫四溅的辱骂和推搡中他们一直后退,女同学们都吓得围在一起,一个地痞回头轻佻地捏起那女生的下吧低下头去,他不知怎的就忍无可忍,在酒精和噪声中顺手操起高背椅照准那人狠狠摔去。
这一摔段申傻了眼,那人回头,生动的脸充满意外,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紫黑的血如“汩汩”的泉水从那人的头顶涌出,然后那人“咣当!”一声倒地。
双方的人看势头不对,一拥而上,群架很快展开,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先后呼啸而至,腿脚利、眼色活的人趁乱开溜,剩余的被拉到了该去的地方。
那个被韩段申打了头的小痞子在救护车赶到后就地抢救,可是很快被医生宣告抢救无效。
生命的脆弱可见一斑,后来发现,那椅子的一条腿上缠了根尖头外翘的硬铁丝,都是铁丝惹的祸。
段申是家里的宝贝,更是韩家的希望,他出生时正赶上国家计划生育风头正紧,后来加上收养霜降,因此,他就没机会再有弟弟妹妹。当然,长房长孙,韩家因为有了他,日子虽苦犹乐,韩木匠做工时一想到儿子,心情立刻就像刨子下卷起的刨花清亮欢快。他也很聪明,又踏实,在重点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指日可待。
可是,在数年寒窗,苦尽甘来之即,这桩命案一下把他从光明推入黑暗,也把这个家推到了痛苦的深渊。
韩段申一夜未归,又没有回个电话,晚饭时,奶奶说:“这孩子,越来越不成样子,出门耍,也要留个信啊。”
伯父说:“段申是个稳当的孩子,不必担心。”
第二天上午,伯父意外的接到警局的电话后给伯母交代了店里的事就不露声色的离开了家。
韩霜降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约会的兴奋中,她给奶奶按摩后,就躲在自己和奶奶共用的房间里一件一件的试着衣服:因为要溜冰,只能选短裤,一条白色的马裤,显得过于陈旧,根本不合适穿;她只能选唯一的一条淡蓝的牛仔裙式的短裤,穿上后感觉露出的白皙的腿过于修长了,可是,没有选择余地啊!上衣嫩绿小绸衫,显得有点胖了;无袖粉T恤,发现裸露的光洁的胳膊显得有点粗;衣服扔了满床,也没有合适的。
最后,她选定了白色运动短袖,配上牛仔的裙式短裤,显出蓬勃的朝气,虽然她更想在京哲哥面前穿衣有点女人的妩媚,可是,在衣服上她有得选择吗?她眼神不由黯淡了。不过年轻人的心永远都往开心处飞,想到即将来临的约会,片刻之间她就又微笑了起来。
夏日迟迟,吃过午饭,午睡时在床上躺了半天,感觉目光炯炯,根本无法合眼,就去浴室冲了澡,换上衣服,西宫体育场离她住的小区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看着表,想出去早点,外边毒日头晒着;早到又显得很不含蓄!可是,时间好像停了一样,看看表,两点半了,见鬼吧!我要出去,早到就早到。
崔京哲上午十点准时起床,吃了几口面包,在店里忙碌了一阵,一看两点了,就给老妈告假。嗅着衣服有点汗气,就快速冲了澡,换了天蓝的七分裤,白T恤,看着镜中的俊颜,满意的吹吹口哨。从后门出去,到车库骑了黑色的摩托车,直冲西宫体育场。存了车,一看表还没三点呢。他暗暗笑自己,好像真有点迫不及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