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十六旅打主攻。”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是十六旅旅长韦杰发出来的。不仅如此，韦杰说这话时，神情坚定，脸色执拗，一股绝不相让的气势。
王近山一时语塞，拧紧了一对乌眉，鼻梁上沁出了细碎的汗珠。 被王近山戏称“二杆子”的政委杜义德，此时也收起了笑脸，严肃了起来，洗耳恭听“王疯子”的下文。
对于王近山和杜义德来说，韦杰不是等闲之辈。六纵原来就是以韦杰的“韦支队”，石志本的“石支队”和秦基伟、向守志的“秦向支队”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具体地讲，六纵的第十六旅是由原韦支队为基础而组成的。下辖的第四十六团，是由原秦向支队的第一团改称的；第四十七团和第四十八团，由原韦支队的第四十一团和第四十八团改称。
六纵的第十七旅，是由原石支队为基础而组成的。下辖的第四十九、第五十、第五十一团，由原第三十二团、原第四十六团、原第五十二团改称。
六纵的第十八旅则由秦向支队为基础而组成。下辖的第五十二团、第五十三团、第五十四团，分别由原第十团、邢立团、原韦支队第五团改称。
显见，韦杰不要说在王、杜二人眼里，就是在刘邓首长眼里，也是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物。不管你王近山知道肖永银也是刘邓的爱将，不管你王近山私下允诺肖永银打主攻，但韦杰的份量不轻啊，再说你王近山和韦杰都是副司令员，你王近山仅多了一个“代”字，而韦杰后身还有一个旅的兵马呢！
此时的王近山，再怎么“二杆子”，再怎么“王疯子”，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拔出手枪顶着人家的脑门骂娘！这一点，王近山清楚。
王近山更清楚，兰封一战是首战，六纵打的怎么样，将直接影响部队士气。首战打赢了，以后如虎添翼，首战打输了，那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自信。首战用我，那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啊！对于六纵是如此，对于六纵的3个旅何尝不是如此？！第一仗嘛，谁都愿意打主攻，不愿意敲边鼓。因为，一场主战下来，如果打的漂漂亮亮，这个旅在纵队的心目中就不一样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近山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个该死的韦杰，”便把目光往肖永银身上贴，似乎在说，“老肖，你说说。”
肖永银看明白了王近山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表个态，来个高姿态，让出主攻。但肖永银还是把头一扭，避开王近山带祈求的目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仅自己能听到的响声，鼻子里喷出一小股灼热的伤风。
无奈的王近山，已没了缜密思路，右手手指微弯着，在桌面上“咯咯”的敲了两声，求援似的说：“谁主攻？大家发言！”
大家谁都不发言。两员虎将相争，这个态谁敢表？！
会议就僵住了。杜义德不愧为是一位出色的好政委，他及时地宣布休会，让大家到外面透透空气，缓和一下室内气氛。
肖永银推开板凳，站起来就往外走。十八旅的政委李震随即也推开板凳，起身跟着他的搭档旅长屁股后朝外走……
王近山看到李震紧随肖永银屁股走，忙开口叫道：“李震呐，你等一下……”
说起李震，他也是一个人物。李震投笔从戎前，是清华大学新闻系的学生，能写一笔漂亮的毛笔字，是刘邓大军中有名的“书法家”。可是，在李震与肖永银搭档前，李震同军事指挥官合作并不十分愉快，工农出身拼杀疆场赳赳武夫根本不把清华大学高材生放在眼里。而肖永银则不同，肖好学，文化上一直提高自己；因好学，肖永银尊重知识，尊重“秀才”，于是，李震和肖永银俩人到了十八旅，便成了一对好搭档。
这时，王近山把肖永银的好搭档李震叫住，拉到屋角落，问：“你们旅长怎么不说话？”
李震对肖永银知心知肺，便说：“肖旅长不说话是心里有话要说。司令员，你知道吗？自你私下许诺让肖旅长指挥十八旅主攻兰封后，肖旅长是多么高兴，你知道吗？”
李震接着道：“那天，肖旅长兴冲回到旅部，进门就把帽子往桌上一甩，解开钮扣，撸起袖口，还扑哧扑哧掀起两襟扇着风，对我说，老李，立即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我问，火急火烧的，什么事这么急嘛？肖旅长嗨了一声说，我给咱旅争取到了打兰封的主攻了！”
王近山听到这里，似乎看到了肖永银在营连干部会上的风采――
肖永银脸上一定是得意洋洋地宣布：“咱旅在大战中打的第一仗，就捞了一个主攻，大伙儿说，我们是不是福分不浅啊？”
底下那帮兔崽子，一定是呼天抢地：
“是！”
“是！”
“是！”
肖永银呢？这兔崽子他爹也一定是忘乎所以，信开口河：“我可告诉你们团长、营长、连长们，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打得漂漂亮亮的，来他个娘的出师告捷！如果哪个团打不好，就解散，编到其他团去！”
底下那帮兔崽子也不是歪种，一定会喊：“旅长，你放心吧！”
――王近山这样设想着当时肖永银从自己这儿私下弄走任务后的情景。其实，王近山从李震嘴里得知，十八旅不仅召开了连以上干部大会，而且在部队中做了动员。除此，旅里还派了侦察员混进兰封城里，侦察了敌情，以及城内的火力配系、工事构筑、兵力部署等。一连好几个晚上，肖永银还不曾睡觉，趴在地图上，研究作战方案。第二天早晨，光警卫员拣起来的烟屁股，足足有半茶缸！
“司令员，你看我们旅长那双眼睛，都熬成猴子屁股啦，再说，怎么对下边交待啊？我们是骑虎难下呀！”
李震的话，让王近山在心里说，难为肖永银了！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但都是内部的事嘛，他娘的你李震也不帮老子做做旅长的工作。王近山劈头盖脑对李震说：“你是书记，私下的事，你也让他闹腾的那么大，没有党性！”
王近山劈完话，撇下李震，独自找韦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