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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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窃贼(2)

这时那边的家伙再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于是直起身来,就在基督山换装的时候,他又径直走到写字台前,抽屉的锁经他的“夜莺”一拨弄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好呀!”伯爵暗暗说道,显然他对他那把带有某种机关的锁很有把握,撬锁的那些家伙不管有多大本领,也未必能掌握这把锁里的秘密,“好呀!你就再干几分钟吧!”说着,他来到窗前,看到刚才踩在墙脚石上的那个人已经跳了下来,正在大街上溜来溜去。然而真是怪事一桩,那人不怕碰上从香榭丽舍大街上过来的,或者从圣奥诺雷过来的行人,倒像是对伯爵寓所非常关心,而他的一举一动像是想一心知道那盥洗室里有什么动静没有。基督山突然拍了一下额头,嘴唇微微张开,默默无声地笑了一下。接着,他转身朝阿里轻声说道:“你留在这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管有什么动静,你都呆在暗处别动,只有听到我喊你名字的时候,你才可以走来露面。”阿里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听懂了,完全照伯爵的吩咐办。

基督山于是从柜子里取出一支已经点燃了的蜡烛,乘那小偷正全神贯注弄那把锁的工夫,他轻轻把门推开,又故意把手里举着的蜡烛对准自己的脸照着。开门的声音很轻,那小偷根本没有听见,但他突然看到屋子一下亮了起来,顿时发了慌。他立即转过身来。

“喔!晚上好,亲爱的卡德罗斯先生,”基督山说道,“此时此刻您来这儿有何贵干呀?”

“布佐尼长老!”卡德罗斯惊喊道。

卡德罗斯弄不明白,两扇门他都关上了,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己身边冒出个人来。他手里的那串假钥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只见他愣愣地站着,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伯爵接着走过去,站到卡德罗斯和那扇窗子中间,把这心胆俱裂的小偷唯一能逃的后路切断了。

“布佐尼长老!”卡德罗斯接着说,两眼慌乱地望着伯爵。

“是呀!一点不错,本人正是布佐尼长老,”基督山说道,“我很高兴,您还能认识我,我亲爱的卡德罗斯先生,这说明我们两人的记忆力都很好,因为,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快有10年没有见面了。”

这样镇定自若,这样冷嘲热讽,又是这样咄咄逼人,把卡德罗斯吓得神魂颠倒。“长老!长老!”他双手捏紧,牙齿抖得咯咯直响,有气无力地说道。

“您这是想偷基督山伯爵的东西吧?”所谓的长老接着问道。

“长老先生,”卡德罗斯喃喃说道,他想往窗口那边退,但是退路被伯爵无情挡住了,“长老先生,我不知道……请您相信……我向您发誓……”

“窗上的玻璃划掉了一块,”伯爵说道,“一盏可以遮光的提灯,一串‘夜莺’,写字台已经撬开一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卡德罗斯只觉得脖子上的领巾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用说了,”伯爵说道,“我看您是本性难改,刺客先生。”

“长老先生,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了,您一定知道干那事的可不是我,那是‘卡尔孔特人’干的,当初审我就这么定案的,所以给我判的也只是服苦役。”

“这么说您服满刑了,现在我看您真想再把您送那儿去吧?”

“不,长老先生,我是靠一个人帮忙出来的。”

“这人倒是为社会帮了一个大忙。”

“啊!”卡德罗斯说道,“不过当时我的确许诺……”

“所以说,您又想以身试法了?”基督山打断卡德罗斯的话说道。

“嗨!是的。”卡德罗斯忐忑不安地说。

“旧病复发……如果我没有弄错,您这样就得押解沙滩广场巴黎处决死刑的场所。了。活该,活该,diavolo意大利语:魔鬼,恶棍。!对您这种人我们国家就是这么说的。”

“长老先生,我一时糊涂……”

“所有的罪犯都是这么说的。”

“因为穷……”

“住嘴,”布佐尼轻蔑地说道,“人因为穷可能去求人施舍,可能溜到面包店门口偷块面包,但不至于看到一幢楼里没有人,就钻进去撬写字台。当初我把那颗钻石给了您,珠宝商若阿内斯去您家买这钻石,刚给你付了4.5万法郎,您就把他杀死,连钱带钻石您都抢走,这难道也是因为穷的缘故吗?”

“饶了我吧,长老先生,”卡德罗斯说道,“您已经救过我一回,您就再救我一回吧。”

“光凭您这么说不行。”

“您就一个人吧,长老先生?”卡德罗斯握着双手问道,“您有没有带了宪兵来准备逮我?”

“我就一个人,”长老说道,“我会再次怜悯您,我心软,以后可能还会惹出新的麻烦,我可以不管这些,这次放您走算了,但是您必须向我说实话。”

“啊,长老先生!”卡德罗斯喊道,一边在胸前握着双手,朝基督山走前一步,“我说,您简直就是我的大救星!”

“您刚才说有人把您从苦役犯监狱救了出来?”

“喔!这是真的,我卡德罗斯可以发誓,长老先生。”

“救您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英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威玛勋爵。”

“我认识他,以后我会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撒谎。”

“长老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么说,是那个英国人保护了您?”

“他要保护的不是我,而是和我拴在一条铁链上的一个科西嘉青年。”

“这个科西嘉青年叫什么名字?”

“贝内代多。”

“这是个教名吧?”

“他没有别的名字,他是个弃儿。”

“所以,那个年轻人是和您一起逃出来的?”

“是的。”

“怎么逃的?”

“当时我们在土伦附近的圣芒德里埃服苦役。您知道圣芒德里埃这地方的吧?”

“我知道这地方。”

“呃,中午12点钟到1点钟大家正睡觉的时候……”

“苦役犯睡午觉!这么说,对这帮家伙还真够关心的!”长老说道。

“那当然!”卡德罗斯说,“人又不是狗,不能老是干活。”

“是狗倒也好了。”基督山说道。

“趁别人睡午觉的时候,我们两个稍微往边上挪了挪,事先那个英国人派人给我们捎了一把锉刀,我们就用这锉刀把脚镣锉开,然后游水逃了出来。”

“这个贝内代多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您应该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一到耶尔我们就各奔东西了。”卡德罗斯一边说,一边向长老又迈了一步,似乎想让这句分辩的话分量更重些,但是长老在原地站着寸步不动,还是那样不动声色,俨然是一副审案的样子。

“您撒谎!”布佐尼长老说道,口气之威严简直如同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长老先生……”

“您撒谎!那个人还是您的同党,说不定您这次犯事就是拉他狼狈为奸,合谋着干的吧?”

“喔!长老先生!”

“您从土伦逃出来以后,靠什么过日子?回答!”

“凑合着过呗。”

“您撒谎!”长老第三次这么说,口气越来越严厉。

卡德罗斯吓得惊慌失措,怔怔地望着伯爵。

“您能过日子,”伯爵接着说,“是因为他给了您钱。”

“呃,是的,”卡德罗斯说,“贝内代多成了一位大阔佬的儿子。”

“他怎么会是一个大阔佬的儿子呢?”

“他是私生子。”

“那么,那位大阔佬叫什么名字?”

“基督山伯爵,我们呆着的这幢房子就是他的。”

“贝内代多是伯爵的儿子?”基督山不禁感到诧异,问道。

“那当然,这绝对错不了,因为伯爵给他找了一个假爹,每个月给他4000法郎,伯爵还立遗嘱遗赠给他50万法郎。”

“啊!啊!”假长老说道,他开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年轻人现在用什么名字?”

“安德拉·卡瓦勒康蒂。”

“这么说,我的朋友基督山伯爵在他寓所招待的是这年轻人?唐格拉小姐要嫁的是这年轻人?”

“一点不错。”

“您明明知道他的身世,了解他的劣迹,你为什么躲一边不说,您这混蛋?”

“我的同伴正要飞黄腾达,您却要我去阻拦,这是为什么?”卡德罗斯说道。

“倒也是,这种事用不着您去告诉唐格拉先生,该由我去说。”

“您可不能说,长老先生!”

“为什么?”

“因为您一说,我们就没有面包吃了。”

“您以为,为了让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留口面包吃,我就得纵容你们行诈,与你们同流合污一起犯罪吗?”

“长老先生!”卡德罗斯说道,一边又往前挪了挪脚步。

“这些事我都得说清楚。”

“向谁说?”

“向唐格拉先生说。”

“去你的吧!”卡德罗斯大喊一声,一边从背心里边拔出一把张着刀刃的小刀,对准伯爵的胸膛狠狠刺去,“你什么也说不了啦,长老!”但是卡德罗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刀不但没有扎进伯爵的胸膛,反而一下弹了回来,刀刃也卷了。这时伯爵用左手一把抓住凶手的手腕,用力一扭,凶手的五个手指顿时发直,小刀掉了下来,卡德罗斯疼得哇地喊了一声。但是伯爵不理卡德罗斯的喊叫,继续使劲扭那手腕,直到那盗贼手臂脱位,双膝跪下,最后趴倒在地板上。

伯爵一脚踩住盗贼的脑袋,说道:“我真不知为什么不一脚把你脑袋踩烂,你这恶棍!”

“啊!饶命!”卡德罗斯喊道。

伯爵把脚松开。“起来!”他说道。

卡德罗斯爬起来。“天哪,您的腕力多大呀,长老先生!”卡德罗斯说,一边揉着他那只被铁钳一般的手扭肿了的胳膊,“天哪,多厉害的手腕子!”

“少废话!上帝赐我力量,可以制服你这样的猛兽,我是以上帝的名义来行事的,你好好记住吧,狗东西,现在饶你一命,也是为了实现上帝的旨意。”

“喔!”卡德罗斯疼得只会哼哼了。

“拿好这支笔和这张纸,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我不会写字,长老先生。”

“你撒谎。拿好笔,写!”

卡德罗斯慑于这种非凡的威势,乖乖坐下写道:

先生:您在府上款待,并以您女儿相许的那个人原本是苦役犯,他是和我一起从土伦苦役犯监狱逃出来的,他在狱中是59号,本人是58号(按前文(第六十四章)所述,卡德罗斯应为106号。)。此人名叫贝内代多,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

“签名!”伯爵接着说道。

“您这不是想让我完蛋吗?”

“假如我真的想叫你完蛋,蠢货,我可以把你往最近的警察岗亭一送了事。再说,等人家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大概没有什么再好害怕的了。你就签名吧。”

卡德罗斯签了名。

“现在写收信人地址和姓名:昂坦路银行家唐格拉男爵先生收。”

卡德罗斯写上地址和收信人姓名。长老拿起这封信,“好吧,”长老说,“现在你走吧。”

“从哪儿走?”

“你从哪儿进来,就从哪儿出去。”

“您的意思是我从窗口爬出去吗?”

“你本来就是爬窗进来的。”

“您是不是想暗算我,长老先生?”

“蠢货,你要我暗算什么?”

“干吗不开门放我走?”

“把门房吵醒了有什么好处?”

“长老先生,我就要您一句话,你不想要我命吧?”

“上帝的旨意即为我的意愿。”

“可您得向我发誓,我从这儿下去的时候,您决不害我。”

“你这个人真是个昏头昏脑的窝囊废!”

“您准备怎么处置我?”

“我倒要问你呢,我本想让你过好日子,结果你却干了杀人的事!”

“长老先生!”卡德罗斯说道,“给我一个最后的机会吧。”

“好吧。”伯爵说道,“听着,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卡德罗斯说。

“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住的地方……”

“除了您以外,我还有什么要提心吊胆的呢?”

“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住的地方,你就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你不论到哪儿,只要你老老实实做人,我会派人送一小笔养老金给你的,因为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住的地方,那么……”

“怎么呢?”卡德罗斯哆哆嗦嗦地问道。

“那么,我想上帝已经宽恕你了,这样我也会宽恕你的。”

“我是一个真诚的基督教徒,”卡德罗斯结结巴巴地说道,一边往后退去,“您可吓死我了。”

“行了,你走吧!”伯爵用手向卡德罗斯指了指窗口说道。

卡德罗斯对长老的话还只是半信半疑,他两腿跨过窗口,脚踩在梯子上,哆哆嗦嗦地停在那儿。

“现在你可以下去了。”长老在胸前交叉着双臂说道。

卡德罗斯这时才明白过来,在长老这一边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于是开始往下踩梯子。这时伯爵举着一支蜡烛走到窗前,这样从香榭丽舍大街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正从窗口爬梯子下来,另外一个人在给他照亮。

“您这是干什么,长老先生?”卡德罗斯说,“万一有巡警经过……”说着,他把蜡烛吹灭,然后接着往下爬,当他脚踩到花园的泥地时,他才完全踏实下来。

基督山回到他的卧室,急速向外面扫了一眼,从花园一直看到大街。他首先看到卡德罗斯下了梯子以后,在花园里绕了一大圈,把梯子搬到围墙的顶头,这样他就可以从另外一个地方翻墙出去,不走进来的那个地方。伯爵的目光从花园移向大街的时候,他紧接着看到外面像是守候着的那个人急急忙忙顺着街跑,走到卡德罗斯正要翻墙出去的那个角落背后停下等着。

卡德罗斯慢慢爬上梯子,当他爬到最后几级的时候,把头探到墙顶上面,看看大街上有没有人。街上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荣军院的大钟敲响了午夜一点钟。这时卡德罗斯两腿骑跨在围墙顶上,把梯子收到墙顶上,再翻过去靠在墙的外侧,然后爬上梯子准备下去,或者更确切地说,准备顺着梯子的两条帮滑溜下去。这时他的动作非常灵敏,看来干这种活对他来说真是轻车熟路。但是他顺着这斜靠着的梯子一往下滑落,自己就收不住了。他滑到一半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黑影中蹿出来;当他脚正要着地的时候,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举起手臂。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自卫,那举起的手臂已狠狠地在他背上扎了一刀,他一下松手放开梯子,大声喊道:“救命呀!”他正喊着胁部又挨了一刀,他倒了下来,嘴里喊着:“杀人了!”最后,他正疼得在地上打滚,那对头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朝他胸口扎了第三刀。这一次卡德罗斯虽然竭力想喊叫,但他只哼哼了一声,于是他呻吟了起来,身上三处伤口汩汩地冒着三股鲜血。

凶手看到他已经喊不出声了,揪住头发提他的脑袋,卡德罗斯的眼已合上,嘴也歪向一边。凶手觉得他已断了气,于是撒手放开脑袋,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这时卡德罗斯觉得凶手已经走远,撑着臂肘抬起身子,竭尽全力用垂死的声音喊道:“抓凶手!我要死了,救救我呀!长老先生,救救我呀!”

这凄惨的喊声划破黑黢黢的夜幕,暗梯的小门打开了,接着花园的小门也打开了,阿里和他的主人提着灯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