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18642100000175

第175章 真情(2)

“哼!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基督山耸肩说道,“我跟这些人有什么来往?难道要我舍谁保谁吗?哼,我才不呢,因为他们中的害人者也好,被害者也好,我一律冷眼相看。”

“可是,我,我本人!”忧心惨切的摩莱尔高喊道:“我本人,我爱着她呀!”

“您爱谁?”基督山一下跳起喊道,一边一把抓住摩莱尔反拧着高高举起的双手。

“我爱她爱得发狂,发疯,为了不让她流一滴眼泪,我宁愿献出我的满腔热血,我爱瓦琅蒂娜·维尔福,而此时此刻正有人想害死她,您听清楚了吗?我爱她,我祈求上帝,我也恳求您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救她?”

基督山一声狂吼,只有听到过受伤的狮子凄然吼叫的人才想象出这是一声什么样的吼叫。“可悲呀!”他喊道,现在轮到他急得直搓手,“可悲呀!你竟然爱上瓦琅蒂娜!你竟然爱上这个可恶家族的女儿!”

摩莱尔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神情,在他面前从不曾出现过这样一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可怕的眼睛。他在战场上,在阿尔及利亚的腥风血雨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地见到恐怖之神就在眼前显身,但这恐怖之神从不曾在他四周摇晃起如此阴森可怖的火光。他不由得心慌意乱地倒退了一步。

至于基督山,在侧目而视和一声狂吼之后,一时间他闭上双眼,仿佛他心灵深处闪出的火光已照得他头晕目眩。就在这转瞬之间,他凭着一股坚强的毅力反躬自省,狂风大作一般剧烈起伏的胸脯慢慢平息下来。如同乌云过后,喧嚣翻滚、白花飞溅的波涛在阳光下化作粼粼涟漪。这种沉默,这种静思,这种心灵中的斗争,大概也只是20秒的时间而已。随后,伯爵抬起他那苍白的脸庞。“您看,”他说道,声调中几乎听不出有什么变化,“您看,亲爱的朋友,上帝多么善于把触目惊心的景象置于眼前,让那些喜好夸夸其谈,隔岸观火的人好生看看,以惩罚他们那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木石心肠。我就在冷眼旁观,既无情又好奇,我看着那出凄惨的悲剧一幕又一幕演下去。我犹如一个不怀好意的损友,偷偷躲在秘密背后——只要有钱有势,不让秘密泄露并非难事,我为那些人的卑劣行径仰天大笑。我看着那毒蛇弯弯曲曲地向前爬行,然而现在我却觉得自己被这毒蛇咬着了,而且正咬在我心口上。”

摩莱尔喑哑地哀叹起来。

“喔,喔,”伯爵接着说道,“这样的唉声叹气已经够了,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吧。要坚强,要满怀希望,因为有我在,因为我在关照您。”

摩莱尔伤心地摇摇头。

“我对您说要有希望!我的话您听懂了吗?”基督山喊道,“您要知道,我从不凭空许诺,从不自欺欺人。现在是中午12点钟,马克西米利安,苍天有情,您是中午来,而没有拖到今天晚上或明天上午来。您再好好听我说一句,摩莱尔,现在是中午12点,如果瓦琅蒂娜现在没有死,她就不会死了。”

“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摩莱尔喊道,“我走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了!”

基督山用手抚摸了一下前额。这蕴藏着惊人秘密的大脑在思索什么?对这既无情又仁慈的心灵,那带来光明或黑暗的天使又在说什么?只有上帝才会知道!

基督山又一次抬起头,但这一次他的脸庞宁静得就像刚睡醒的孩子。“马克西米利安,”他说道,“您放心回家吧,我现在要求您不多走一步路,不作任何尝试,脸上不露一丝一毫的忧虑,我会告诉您消息的。您走吧。”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摩莱尔说道,“您这样冷静,伯爵,不禁令我胆寒。难道您能起死回生?难道您真的超越凡人?难道您是一位天使?难道您也是个上帝?”这位从不在危险面前后退一步的年轻人,这时心中生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面对基督山往后倒退了一步。

然而基督山望了摩莱尔一眼,嘴上挂着一丝既悲郁凄楚,又甜蜜温柔的微笑,马克西米利安只觉得自己已是珠泪盈眶了。

“我可以应付自如,我的朋友,”伯爵说道,“您回去吧,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基督山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有一种神奇的巨大影响,这时摩莱尔已被这种影响制服,而且他已心甘情愿,不想摆脱出来。他同伯爵握手告别,退出书房。但是走到寓所大门口,他看到巴蒂斯坦在马提翁的拐角那儿,正急急忙忙赶回来,于是他停下等巴蒂斯坦。

就在这个时候,维尔福和阿弗里尼快马加鞭赶到圣奥诺雷。他们进楼的时候,瓦琅蒂娜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马上检查病人,不但鉴于病情的原因,检查得细致入微,而且出于他深知内情,这检查更是细针密缕,一丝不苟。维尔福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目光和嘴唇,等待检查的结果。努瓦基耶的脸色比那姑娘还要苍白,心里比维尔福本人还要焦躁,急着想知道诊断的结果,所以也在一旁等待,俨然一副耳聪目明、悲天悯人的神态。终于阿弗里尼出声,不慌不忙地说道:“她依然活着。”

“依然!”维尔福喊道,“噢!大夫,您这话多可怕呀!”

“是的,”医生说道,“我再说一遍:她依然活着,本人深以为异。”

“那么她有救了?”做父亲的问道。

“对,因为她还活着。”

这时阿弗里尼的目光与努瓦基耶的目光相遇,但见老人眼中闪出一种异乎寻常、意味蕴藉而深长的喜悦,医生心中不禁为之一震。于是,他把姑娘重新放倒在椅子上,姑娘的嘴唇毫无血色,和整个脸庞一样苍白。随后,医生静静站着,两眼睛朝努瓦基耶望去,医生这时的一举一动老人已料到,而且似乎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先生,”阿弗里尼对维尔福说,“请把瓦琅蒂娜小姐的贴身女仆叫来。”

维尔福正托着女儿的头,他轻轻撒手放开,自己跑去叫那女仆。他刚出去把门带上,阿弗里尼立即走到努瓦基耶跟前。“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他问道。

老人那双富有表情的眼睛眨了一下。想必读者还记得,老人现在只能用眨一下眼来表示他同意人家说的意思。

“只对我一个人说吗?”

“是的。”努瓦基耶示意说道。

“好,我会留下来跟您说话的。”

这时,维尔福回到房间,后面跟着那个女仆,女仆后面是维尔福夫人。

“这宝贝女儿怎么啦?”维尔福夫人喊道,“她从我那儿出来的时候,倒是说了她有点儿不舒服,不过我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说完,这位少妇含着泪水,摆出一副亲生母亲疼爱儿女的模样,走到瓦琅蒂娜跟前,握住她的手。阿弗里尼总在望着努瓦基耶,他看到老人的眼睛瞪大了,又睁圆了,老人的脸颊刷地变白哆哆嗦嗦起来,额头上则是汗涔涔的。他顺着努瓦基耶的目光,两眼转到了维尔福夫人身上,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啊!”而维尔福夫人则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这可怜的孩子躺床上会好受些,过来,法妮,我们把她抱床上去吧。”

阿弗里尼觉得正好利用她这主意自己留下来单独同努瓦基耶说话,于是点点头,表示这样的确是最好不过了,但他又叮嘱除了他指定的以外,不能让病人吃任何东西。维尔福夫人和女仆抬起瓦琅蒂娜,这时姑娘苏醒过来,但是刚才一阵抽搐之后,她四肢疲软无力,自己还动弹不了,甚至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朝她祖父望一眼,以示告别。老人看了直觉得孙女被抬走,自己的魂也被带走了。阿弗里尼跟着这病人过去,开了处方,叮嘱维尔福雇辆出租马车亲自去药房,等药房当他面照处方配制好药水,再亲自拿回来,在瓦琅蒂娜房间等他。接着大夫又一次叮嘱不要给瓦琅蒂娜吃任何东西,然后下楼回到努瓦基耶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门都关上,看到确实没有人会来偷听,这才放下心来。

“呃,”他说道,“您知道您孙女生病是怎么回事?”

“是的。”老人示意回答道。

“您听我说,我们没有时间可耽搁了,干脆我问您答吧。”

努瓦基耶示意说他正等着来问他。

“今天瓦琅蒂娜突然病倒这事,您已经预料到了,是吗?”

“是的。”

阿弗里尼思索了一下,然后凑近努瓦基耶说:“请原谅,有些话我得对您说才好,因为现在的情况,非常可怕,任何迹象都不能忽视。您亲眼看到了可怜的巴鲁瓦是怎么死的吧?”

努瓦基耶举目向天望去。

“您知道他的死因吗?”阿弗里尼一手搭在努瓦基耶的肩膀上问道。

“是的。”老人示意答道。

“您是否认为他这是自然死亡?”

在努瓦基耶的毫无生气的嘴唇上似乎露出一丝微笑。

“这么说,您曾经想到过巴鲁瓦是被毒死的,是吗?”

“是的。”

“您是否认为,造成他丧命的毒药,是蓄意为他投放的?”

“不。”

“那么现在您觉得,当初害巴鲁瓦的那只手,本意是想害别的人,今天这只手又想害死瓦琅蒂娜,是吗?”

“是的。”

“那么瓦琅蒂娜是不是也会被害死?”阿弗里尼问道,他那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努瓦基耶,他等待老人对这句话作出反应。

“不。”老人示意答道,脸上露出一股得意的神情,即使独具慧眼的预言家也会茫然不知所云。

“这么说,您觉得还有希望?”阿弗里尼惊讶地问道。

“是的。”

“什么希望?”

老人用眼示意说他不便回答。

“啊!是的,是这么回事。”阿弗里尼喃喃自语道,然后他又问努瓦基耶:“您觉得凶手能悬崖勒马?”

“不。”

“那么,您希望毒药对瓦琅蒂娜不起作用?”

“是的。”

“因为我虽然告诉您有人企图投毒害死她,”阿弗里尼接着问,“但结果怎么样,我却什么也没有向您说明,是不是这个缘故?”

老人用眼睛示意说,他深信无疑,瓦琅蒂娜是不会死的。

“那么,您根据什么,觉得瓦琅蒂娜可以幸免呢?”

努瓦基耶的眼睛执拗地朝一边盯着,阿弗里尼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看到老人目不转睛望着的是每天早晨给他送来的那只药水瓶。

“啊!啊!”阿弗里尼说道,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您早就想到了……”

努瓦基耶不等医生说完,就示意说:“是的。”

“让她适应这种毒药……”

“是的。”

“逐渐加大药量……”

“是的,是的,是的。”努瓦基耶示意道,医生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感到很高兴。

“是呀,您听我说过,我给您喝的药水里含有番木鳖碱,是不是?”

“是的。”

“您让她先适应这种毒药,再遇上什么毒药她就不怕了,是吗?”

努瓦基耶的脸上又一次露出得意的神情。

“您的目的果然达到了!”阿弗里尼喊道,“要不是未雨绸缪,瓦琅蒂娜今天就会被毒死,抢救也没有用,一定是死得很惨。这一次药的毒性非常大,但她只是被折腾得非常虚弱而已,至少这一次,瓦琅蒂娜是不会死的。”

老人举目望天,眼中既透出一股非凡的喜悦之情,也怀有一种无限的感激之意,这时,维尔福走了进来。

“给您,大夫,”他说道,“这是您开的药。”

“这药水是当您面配制的吗?”

“是的。”检察官回答道。

“始终没有离开过您的手吗?”

“没有。”

阿弗里尼接过药瓶,往自己手心里倒了几滴,然后吸到嘴里先尝一下。“很好,”他说道,“我们上楼去瓦琅蒂娜的房间,我要把该注意的事向大家交待清楚,您得亲自盯住,维尔福先生,任何人都不得违反。”

就在阿弗里尼由维尔福陪着,上楼去瓦琅蒂娜房间的时候,一位举止庄重,说话不慌不忙,但语气坚定的意大利教士租用了与维尔福府邸相毗邻的那幢房子。

谁都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手脚,这幢小楼的三户房客居然在两个钟头以后全都搬走了,不过这一地段的人都在传说,这幢楼的地基不稳,有倒塌的危险,但是新房客并不在乎,当天下午5点钟左右,他带着一套简单的家具,搬进这个小楼住下了。新房客按3年、6年和9年订了一次性的租约,按照房主的惯例,他预交了6个月的房租。这位新房客,我们刚才说过了,是个意大利人,名叫吉亚利莫·布佐尼。他前脚搬进,后脚就请来了工人。当天夜里,附近街上偶尔走过的几个夜行人惊奇地看到一大帮木工和瓦工正在赶修这幢危房的房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