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摩,如果不是为了你的主人,我根本不想管这件事。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帮助他,请你快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事伤脑筋?”
白瑞摩抽搐了一下,好像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他终于开口了,“先生,让我伤脑筋的是这些天一直连续发生的那些怪事。”
他指着沼泽地又说道:“先生,我想那里正在酝酿着一个可怕的阴谋!我倒希望亨利爵士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你为什么说这儿有阴谋呢?难道你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吗?”
“您难道还不明白吗?这里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夜里总能听到一些怪叫,还有沼泽地里那个神秘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又是为了什么?所有这些对居住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好处。如果亨利爵士有新仆人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对于沼泽地里那个神秘人物,你还知道些什么呢?塞尔丹在他的藏身之地发现了什么没有?”
“塞尔丹曾看到过这个人,不过那人太狡猾了,刚开始他以为那是狱警呢!可是后来发现,那人正在筹备自己的计划。塞尔丹说那个人好像是上层社会的人物,不过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住在沼泽地里的什么地方?”
“就在原始人的遗址中。”
“那他从早到晚吃什么呢?”
“塞尔丹发现,有一个男孩天天给他送饭。送的所有东西都是从库姆·特雷西那里买的。”
“很好,这个问题待改天再考虑吧。”
白瑞摩走了以后,我走到窗前,看着那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树枝。这样的夜晚就够可怕的了,更何况,一个人独处在沼泽地里呢?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使这个人具有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潜伏在这里呢?难道他还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么?看来我得去沼泽地里的那些房子看一看了。我发誓明天一定要探个究竟。出乎意料
以上是凭借我的日记而写成的,那时怪事正接连不断地发展。快要接近可怕结局的时候,后来几天发生的事对我的影响简直是太深刻了。即使我闭着眼睛,也能倒背如流。
当我知道了那两条线索,其中的一条线索就是库姆·特雷西的劳拉·莱昂丝太太曾经给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写过信,并约定在他死去的那个地点和时间相见;另一条线索就是深藏在沼泽地里的那个人,可以在山边的石头房子里面找到。掌握了这两条线索之后,如果还不能弄清楚的话,我想那一定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昨天,亨利爵士和摩梯末医生玩纸牌一直玩到大半夜,所以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今天早晨,我把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前往。
他一听,便要同我一块儿去。后来我俩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合适。因为拜访的形式愈是郑重其事,我们所能得知的情况就会愈少。于是,我就把亨利单独留在家里,自己乘车前去拜访了。
到了库姆·特雷西以后,我让马夫把马安置好,然后就去询问这位太太了。找到她家也不算太困难,她家的位置相当好。出来一位女仆问也不问就把我带了进去,当我走进客厅时,一位女士从打字机前站了起来,向我微笑着鞠了一躬。当她发现我是个陌生人时,又一反常态地坐了下来,并不屑一顾地问我为何而来。
莱昂丝太太是漂亮大方的女士,她披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双颊上有些淡淡的雀斑,但这些雀斑在她脸上倒像是些装饰品。我再重复一遍,首先产生的印象就是赞叹。可是随后就发现了缺点,她脸上那粗俗的表情,眼神也有些生硬,手里拨弄着一个小玩意,这些都破坏了那一无瑕疵的美貌。当然了,这些都是事后的想法。当时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被冷落的感觉简直让人受不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的任务是多么的棘手。
我说道:“我认识您的父亲。”
她脸上随即出现一种嘲讽的表情。
她说道:“我父亲?我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和他毫无牵扯了。他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朋友,要不是那么多好人——查尔兹爵士以及斯台普特等救济我,我现在早就死了。我父亲根本就没把我当作是他的女儿。”
“我正是来向你来打听有关查尔兹爵士的事的。”
这一切也许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听完我的话,她的脸被吓白了,连雀斑也变得明显了。
她问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她用手无聊地玩起了那台打字机上的标点符号键。
“你认识他吗?”
“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我特别感谢他对我的帮助。可以说我活到现在全靠他的帮助。”
“您和他通过信吗?”
她向上抬了抬头,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她厉声问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
“为的是怕丑闻的传播。我在这里问总比让事情传出去弄得无法收拾要好一些吧。”
她沉默不语,脸色还是那么难看,最后她带着不顾一切和挑战的眼神说道:“好吧,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你和查尔兹爵士通过信吗?”
“我是给他写过一两封信,感谢他对我的帮助。”
“那你在什么时候写的信呢?”
“这个我记不清楚了。”
“那你们见过面吗?”
“见过,在库姆·特雷西见过一两次。他是个做好事不愿张杨的人。”
“你们这么少地见面与通信,那他又是怎么知道你的事呢?是什么让他这么关心你呢?”
她回答这个问题时好像早有准备。
“这里有几位好心人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就帮助了我。第一位帮助我的就是斯台普特先生。查尔兹爵士是他的邻居,他就是通过斯台普特才知道我的事的。”
我了解过查尔兹曾多次邀请斯台普特帮他分发救济金,所以她的话听起来像是真的。
我继续问道:“你曾要求过和他见面吗?”
她的脸刷地变红了。“先生,你怎么问我这样的问题呢?”
“对不起,我必须这样问。”
“那我就告诉你,绝对没有。”
“在他死的那天你也没有约过他吗?”
她随即面如死灰,好像非常痛苦地说:“没有。”
这些即使她不回答,也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
我说道:“您是一位正人君子,请你千万将此信烧掉,在十点钟到栅门那儿等我。这几句话难道不是您写的吗?”
当时,我认为她听过会大吃一惊的,可她尽量使自己恢复了平静。
她呼吸急促,自言自语道:“天下真的有正人君子吗?”
“不,请您不要误会他。他是把信烧了,可有时从那些灰烬还可以看到一些什么。那你现在是承认了吧?”
“是的,是我写的,那又怎么样?我为什么以此为耻呢?我想得到他更大的帮助,所以我要和他见面。”
“那你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间约他呢?”
“这时间有什么不对呀!因为他第二天就要到伦敦去了。由于其他原因,我只能在晚上十点钟约他。”
“那你为什么不去他的客厅见他呢?”
“你想想看,孤男寡女,深宵共处,那合适吗?”
“你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没有?”
“我那天根本就没有去。”
“真的吗?”
“是的,我真的没有,我可以向你发誓。因为那天刚好有事没去成。”
“那又是件什么事呢?”
“那是一件私事,我不能说。”
“你承认了你那天约过他,而你否认自己去过。”
“这是真的。”
我再问她时,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在我要离去之前,对她说道:“莱昂丝太太,我建议你最好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不然将要负起严重的责任,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看来我只好求助于警察了,如果你心里没鬼,那你为什么否认那天给查尔兹爵士写信呢?”
“因为我怕这件事如果最后弄不清楚,反而会把我牵连到一件丑闻中去。”
“那你为什么要求查尔兹爵士把信烧掉呢?”
“如果你看了信的内容,就会明白的。”
“信烧了我怎么能读到信的内容呢?”
“你不是说了其中的一部分吗?”
“是的,但我引用的只是附笔而已。而信的内容现在能辨认的就是附笔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让他把信烧掉呢?”
“我说过了那是一件私事,我不能说的。”
“你一定是怕受到警察的追究吧?”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吧!你或许知道我的一些情况,我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
“我听说过此事。”
“我丈夫成为我生活的一大障碍。法律支持他,他时刻迫使我和他住在一起。后来,他对我说只要我给他一笔钱,他就给我自由,所以我就给查尔兹爵士写了那封信。这笔钱为数不少,所以我想找他面谈会好一些。”
“那你既然想得到这一切,而又为什么没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从别处得到了援助。”
“那你为什么不向查尔兹爵士解释这一切呢?”
“他的死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写呢。”
那女人的话天衣无缝,使我找不出一点破绽来。我只好调查她是否在悲剧发生时向她丈夫提起过离婚诉讼。如果她真的去了,估计她不敢不承认。因为她去那里肯定得坐马车去的,这样的话,只有第二天早晨才能返回住处。这样一来,总有人会看见的。
我想来想去,估计她说的是实话,于是就无精打采地往回赶了。可我一想起那女人的面孔与神色,总觉得她有什么重要的话没有说出来。她为什么显得那么慌张呢?她又为什么总是先否定再去承认呢?当然了,这些问题的答案,肯定不会像她给我解释的那么简单。
看来,再调查这条线索也不会有多大进展了,所以接下来只好到沼泽地去看一看另外一条线索吧!
可是这又该从何处寻起呢?我看着环绕的群山,而上面原始人的遗迹又那么多,那个人只在其中的一间里罢了。我觉得查清这条线索的希望也是很渺茫的。幸亏我上次在那座岩岗上看见过这个人。我就以此作为出发点吧,逐步查清附近的每一座山,直到找到为止。
如果真的抓住了他,我就非逼着他说出他是谁不可,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必要时我不惜动用我的手枪逼他开口。他在摄政街逃走了,可在这荒芜的沼泽地里,估计他很难从我的手下再次逃走。不管要在这里熬上多久,我都要抓住他。上次福尔摩斯让他逃走了,如果他败在我的手下,那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我调查这个案件时,一直不太顺利,不过竟时来运转了,而给我带来好运的正是弗兰克兰先生,他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站在花园门口。
他对我喊道:“华生,你好啊。进来坐一会儿吧。”
听了他对待女儿的态度后,我实在对他没什么好感。我安排波斯金和马车先回去了,自己下了车,给亨利写了个便条,说吃完饭后我自己会回去,然后就跟弗兰克兰进了他家。
他兴高采烈地向我说道:“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我已经结束了两个案件了。我非得让这里的人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法律的威力。这儿居然有不怕法律的人。我已经证实了有一条公路的确穿过老米多吞的花园中心,那里离他家前门还不到一百多码呢。你怎么看这件事?咱们真得让这帮混蛋知道平民也不是好欺侮的。另外一件就是我封存了弗恩沃西常去野餐的一个树林。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似乎认为产权根本不存在,他们可以到处乱钻,随处乱丢烂纸空瓶。这两个案件我都胜诉了。从约翰·摩兰爵士被告发以来,我还从没有这么兴奋过呢?”
“那你是怎么告发他的呢?”
“先生,你看看这份记录就知道了。这场官司花了我二百英镑。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
“那你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没有,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什么利益问题。我所做的一切是要对社会负责。我相信,今晚弗恩沃西的人又会把我做成草人烧掉,上次他们就是这样干的。我把这件事报告了警察,告诉他们应该为我的人身安全问题着想。可这帮警察真是群废物,并没有给我提供及时的保护。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案,不久就引起了社会上的注意。我警告过他们,说他们将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看他们现在有报应了吧?”
我问道:“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呢?”
弗兰克兰十分得意地说:“其实我可以告诉他们一件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不过,这些王八蛋,我是不会帮助他们的。”
我对这些闲聊根本就没兴趣,不过我还想从他这儿得到些东西。我了解这老头的怪脾气,那就是你对他不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来,不然的话他就说个不停。
我懒洋洋地说道:“那一定是关于偷猎的案子吧?”
“哈哈,老兄,你错了,是关于沼泽地里的那个犯人。”
我听后大吃一惊,忙说道:“你是说你知道他藏在哪儿?”
他的话越来越接近我想知道的事了。
他回答道:“那当然。”
我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亲眼看到过给他送饭的那个人。”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白瑞摩了,他却偏偏碰上弗兰克兰这个非常爱管闲事,又喜好运用法律胡闹的家伙。还好,他后面的话才使我松了口气。
“每天有一个小孩为他送饭。这个小孩每天在同一时间向那里走去。他一定是去为那个逃犯送饭的。”
我内心激动不已,但是不能让感情流露出来。白瑞摩曾经也说过这件事,弗兰克兰所说的正是我们要找的线索。这个小孩不是给逃犯送饭,而是给那个神秘的人送饭。如果我能从这里得到些什么,那就太省事了。不过,现在我仍得表现出怀疑和冷漠的态度。
“那大概是沼泽地里的牧人的儿子给父亲送饭吧?”
一旦听到不同意见,这个老神经就发起火来,他狠狠地瞪了我两眼,胡子也气得竖了起来。
他指了指外面的乱石说道:“先生,你看那个黑色岩岗,你再看看那远处长满荆棘的矮山。那里到处都是岩石,怎么会有牧人呢?先生,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说道:“噢,原来是这样,我真是孤陋寡闻呀!”
看到我批评了自己,他得意地笑了笑。
“先生,你不应该怀疑我所说的话,我说话一定是有根据的。这个孩子拿着一堆东西从哪里走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有时一天一次,有时……等一等,华生,山坡上有东西在动。”
离这儿大约仅有几英里远的地方,我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小黑点在移动。
弗兰克兰喊道:“华生,快来呀!你看那里。”那望远镜装在一只三角架上,它体积庞大,立在铁屋顶上。弗兰克兰凑过眼睛望了望,嘴里发出“啧啧”的满意声。
“华生,快来,快来,不然的话他就翻过山了。”
我赶快凑过来,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那里费力地往山上爬,而且抱着一大卷东西。最后他终于爬上去了,突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他跟前。他先是向四下望了望,好像是怕被人跟踪似的,然后就和那个小男孩一同消失在山那边了。
“我说得对吧?”
“当然了,这个小孩好像肩负着什么特殊任务呢。”
“关于什么的任务呢?这就不用我多说了。恐怕连警察局最笨的笨蛋都能猜得一清二楚。华生,不过你得对这件事情保密,知道了吗?”
“知道了。”
“警察局里的人对我太不像话了。等到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诉讼案的内情公布之后,我敢保证,全国都会沸腾起来的。不管怎样,警察的忙我是绝对不帮的。他们居然来管我,而不去管那些地痞流氓。来,咱们今天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而且成功地打消了他要陪我散步回家的想法。在他望得见我的时候,我一直是沿着大路走的,后来我就突然离开了大道,拐进沼泽地,向刚才那孩子消失不见的那座山走去。我绝不会放弃这近在咫尺的绝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