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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年的故事

一月底,刮起了一场暴风雪。雪花在空中旋转飞舞,玻璃窗外沾满了雪。行人要相互搀扶着才能站稳。等风雪平息下来时,人们铲出了一条很窄的小径。两人面对面相遇时,都站定了脚,谁该站进雪地给对方让路呢?他们不声不响地站着,直到双方各踏着一只脚进雪地才算完事。

傍晚,风雪完全停了,天看去让人觉得更高更透明了。星星好像都是崭新的,很蓝很亮。天明了,小麻雀到处跳着,忙着到处啄食,然而却找不到很多可吃的东西。

“唧!”一只麻雀说,“这叫新年?我宁要旧年,我不满意是有理由的!”

“是的,人们在迎接新年。”一只冻得直哆嗦的小麻雀说,“瞧他们那高兴样儿,我原本以为天气会暖和一点,可冻得更厉害了!年历大概算错了。”

一只老麻雀说,“春天来了,一年才算是开始,这是自然法则。”

“可是春天什么时候来呢?”其他的麻雀问。

“鹳飞来时,春天就到了。不过乡下人知道得更多一些。我们到乡下去吧,那里和春天更接近一些。”

“很好,”一只麻雀说,“我在城里我会留恋这些方便的。有户人家在墙上安了些箱子,我和我的丈夫便在那里做了窝。我们的孩子都是从那儿飞出来的。他们这么做是为了看我们取乐,他们撒面包渣儿也是为了自己高兴,我们于是便有了吃的,我要留下来,我丈夫也留下来,尽管我们并不满足。”

“我们去乡下吧,看春天是不是来了!”它们飞走了。

乡下比城里还冷了一两度。利刃般的风刮过布满了雪的田野。麻雀跳来跳去,冻得要死:“唧!春天究竟什么时候来呀?”

回音从积满了雪的田野高坡上传了过来,但也可能是那位于寒风中坐在雪堆上的老人说的。他全身都是白的,白头发、白胡子、白脸庞,一双大眼却是蓝的。

“那位老人是谁?”麻雀问。“我知道!”一只歇在篱笆桩子上的渡鸦屈尊回答了麻雀们的问题,目为在上帝面前他们全都是一群小鸟,“他就是冬天,是去年的老人,也是即将到来的春天小王子的监护人。啊,真冷,你们这些小东西大约冻得要死了。”

“我说嘛,”最小的那只麻雀说,“年历算错了,应该让我们来办这种事。”

两个礼拜过去丁。森林一片黑,潮湿的、冰冷的雾气笼罩着大地。又大又黑的乌鸦成群地飞在一起,有一道阳光划过湖面,田野上、山坡上的积雪不再像以前那样光亮闪烁。可是冬天却一点儿没有觉得,积雪好像沉入了地下,小片小片的嫩绿的草儿东一点儿,西一点儿露了出来。

“唧唧!唧唧!春天来了!”

“春天!”欢呼声掠过田野森林和草地,从南方飞回了两只鹳,各自的背上都驮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它们亲吻着大地表示问候,它们手挽着手向冬老人表示新的问候,突然把一切都淹没了。不一会儿,风刮起来了,赶走了雾气,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冬老人不见了,春天的孩子坐上了新年的宝座。

“这才是新年!”麻雀说,“现在我们又该尽情享受了。”

两个春天的孩子所到之处,矮丛和树上都冒出了绿色的新茅,草长得更高了。小女孩把花抛向四周。她把一大把雪白的花儿抛到了苹果树和桃树上面,使得满树都是白花点点了。他们拍着手,鸟儿们不知道是从那儿飞来的,都同声唱着:“春天来了!”

许多老奶奶走出门外来到阳光之中,瞅着遍地绿草丛中的黄花,世界又恢复了青春,“真美啊!”她们说。

树林还是棕色的,长满了骨朵。可是树根下车叶草、紫罗兰却已经冒了出来,散发着芬芳的气味,还有银莲花、报春花和迎春花,就像是一张毯子。春天的孩子坐在上面,手挽手唱着,笑着,不断地成长着。

细雨飘洒到他们身上,春使们都没有意识到。新娘和新郎互相亲吻着。突然树茅绽开了,待到太阳升起时,整个树林都变成一片葱绿。

春使们手挽着手走在绿荫荫的森林中,清澈欢快的小河、溪流在多彩的碎石上流过。杜鹃在歌唱,云雀在飞翔,这是美好的春天;可是柳树却为自己的花裹上了一层细毛套子,它们过于小心翼翼了。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从南方来的阵阵热浪掠过了稻谷,稻谷变得越来越金黄。睡莲在林中的湖里舒展开它们的叶子,就像铺在明镜似的水面上。南边,太阳烘烤着小屋。樱桃树下的长凳上坐着夏日可爱的妇女,她眼望着那渐渐升高的乌云,它们从三方面涌来,越来越浓,一下子全朝树林倾泻了下来。树林里沉寂下来,大自然显出一种严肃,露出一种期待。可是在大道小径上,人人都在匆忙寻找蔽身之地。

突然,一道闪光极为耀眼,接着是一阵隆隆声,水瓢泼般泻下,沼泽地里鲜嫩的苇秆像长长的波浪在摇曳。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庄稼,好像永远再也不能站立起来似的。雨很快就结束了,阳光又照耀着,鸟儿唱起歌来,河中鱼儿又欢快地游起来了,蚊虫在舞蹈,在大礁石上,一个健壮的青年——夏,坐在和煦的阳光中。大自然焕发着旺盛的活力。

田里的气息是令人愉快的。在古议事遗址那边蜜蜂在嗡嗡地飞着,蜜蜂皇后正带着她的蜂群飞着,制蜡酿蜜。为了夏天和他的妻子,祭祀台上摆满了大自然的奉献。夜空一片金黄,月光在晚霞和晨曦间洒到地上。这是夏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忙着收获的人们的镰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树上挂满鲜红金黄的果子。树丛下,夏天和他的满脸严肃的妻子在那儿休息。

“多么富饶啊!”她说,“可是我渴望什么?休息?安宁?都不是。人们又在田里收割一切了!人总想得到更多更多的东西!瞧,鹳来了,把我们从空中带来的埃及鸟!你记得我们两个还是婴孩到北方时的情景吗?我们带来了鲜花、美好的阳光、绿油的树林。现在风却把它们变黄了、变黑了。”

“你想看见金黄色的果实吗?”夏天说,他举起了他的胳膊,树林的叶子染上了红色和金色,玫瑰果闪着火红的光芒,接骨木的枝头上挂着一串串又大又沉的黑色果实,熟透了的野栗子从壳子里落了出来,紫罗兰又一度开放。

但是一年之王后变得越发地安静和苍白。“有一股凉气,”她说,“夜已经有湿雾了!鹳一只只地全都飞走了!我真怀念故土!”麻雀住进去了。“唧!主人受不了风寒,于是走了,就祝他们一路平安!”

树叶愈来愈黄了,一片接一片地落了下来,强劲的秋风在呼啸。一年之王后坐在金色落叶上用温柔的眼望着在闪耀的星儿,她的丈夫立在她的身边。一阵风吹来,她不见了,只见一年的最后一只蝴蝶穿过寒冷的空气飞走了。潮湿的雾气来了,一年之王满头白发站在那里。雪花从云里落下,铺在绿色的田野上。教堂的钟声宣告圣诞节的到来。

“钟声庆祝新年来临,”一年之王说,“一对新的年之王和年之后将诞生,我可以休息了。”

在云杉林里,圣诞天使为自己的圣节奉献出一株株小云杉。“祝你带来欢乐!”一年的老国王说,几个星期来他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人,“年轻一对现在要得到金冠和权杖了!”

“不,权力还是你的!”圣诞天使说,“春天来临时你才得以解脱。”

“春天什么时候来?”冬天老人问。

“鹳飞来的时候,它就来了!”

须发雪白的冬老人强壮得像冬天的风暴,高高坐在坡顶的雪堆上,望着南方,像前一个冬老人坐过、望过的那样。在寂静的空气中,冬天握紧了拳头,冰在地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

城里的麻雀来了,问:“那位老人是谁?”

那个渡鸦,也许是它的一个儿子,它对它们说:“那是冬老人。他没有死,他是即将来临的春天的监护神。”

冬老人在沉思中向失去了叶子的黑色树林点着头,冰冷的雾气降落下来。冬老人梦想着他的青年和壮年时期。

“春天什么时候来?”麻雀问。

“春天!”好像一个回声传了回来。

雪融化了,麻雀叫喊着:“春天来了!”最早的两只鹳飞来了,每只背上都驮着一个孩子,它们亲吻着土地,亲吻着那安祥的老人,冬老人消失了,雾气把他带走了。

一年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