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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沙冈那边的故事(1)

这个故事来自日德兰沙冈,它的开头在南面的西班牙。西班牙天气很温暖,风景很美丽。拿着火烛与旗子的小孩成群结队地走过大街,青年男女在合欢树下跳舞,乞丐则坐在大理石上啃着西瓜;一对新婚夫妇也在这里得到了一切美好的事物:身体健康、性格乐观、拥有财富、享受荣誉。“我们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他们说。

日子像一场不散的筵席,一天天过去了。一切都好像是为这对年轻夫妇不断获得荣誉、欢乐和美满而安排的。那个年轻的国王,把他派到俄罗斯去当公使,他的出身和学识完全可以胜任。他有大量的家产,婚姻使他更富有。他的岳父富有、受尊敬,岳父最大最好的船正要去斯德哥尔摩,将要载上他的女儿和女婿去彼得堡。船上为这对夫妇安排的房舱,设置就像是皇宫,脚下是地毯,四周是丝锦。

有一首流行歌谣,是丹麦人熟悉的“英格兰国王之子”。这位王子也乘着一艘豪华的船出去游历,看到从西班牙驶出的那条船时,人们必定会想到这艘船。那个豪华和梦境没两样:

上帝,赐给我们幸福吧!

顺风使他们离开了西班牙海岸,几个星期后,他们本可以抵达目的地。但是,在他们驶进大海之后,风停了。大家希望刮起顺风,但是,没有。几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总算刮起了顺风,风越吹越有力,像那首歌谣里唱的:

暴风吹来,乌云,

他们无处藏身,

绝望中抛下船锚,

狂飙把他们刮向丹麦。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克里斯钦七世登上丹麦王位,从那个时候起,发生了许多事情。湖泊和沼泽变成了草原,荒地变成了良田,苹果树和玫瑰生长起来。这些变化,可以让人回溯到远古时期,那时,日德兰半岛上的荒原伸向四面。往西,草原和沼泽被沙冈包围分割。这一带的沙冈临海屹立,不断被海水吞噬、冲塌,今天它依旧如此。多少年前,那一对幸福的人,闯到这里时,也是这样。

那是九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尼苏姆海湾一带的教堂钟声不断。礼拜结束后,信徒们来到教堂坟园。一个凸起的土包表明是死者的坟墓,个别的坟有一个墓碑——一块砍成棺材形状的朽木。在一个孩子的坟上,就有一块。从教堂里出来的人中,有位妇女朝这座坟走去。过了片刻,她的男人也来了。他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座坟,朝沙冈方向走去。

“今天的道讲得真不错,”丈夫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上帝,他会一无所有。”

“对,”妻子回答说,“他让人快乐让人愁!如果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他该满五岁了。”

“你这么悲伤是没用的!”丈夫说,“他获得了解脱!他现在住的地方,正是我们希望去的。”

他们向着沙冈之间的家走去。突然间,沙冈上升起了一阵狂风,卷起了一堆细沙,吹跑了挂在渔网上的鱼儿。走来了几位邻居,他们相互帮着把几只船拖回到高一点的地方。夜晚,天空涌起呼啸声。沙粒袭打着窗子,偶尔还掀起一阵狂风,四下一片漆黑。这样的天气,渔民们早已上床歇着了。有人来敲窗户,说:“离岸最远的那个沙洲上,有一艘大船搁浅了!”渔民们立即一个个跳下床,穿上衣服。

月亮升起。那是一艘十分漂亮的双桅船。它先被冲过沙洲,偏离航道被逐向陆地,但却又撞上第二个沙洲动不了了。海浪过于凶猛,人们可以看见船上人的慌乱和挣扎。接着一道狂浪袭向牙樯,牙樯断了,不见踪影。船尾翘出水面,有两个人跳进海里,没了踪影。突然,一股巨浪托起一具躯体冲到岸上,那是一个女人。她还活着,被抬到了渔民家中。

她美丽、清秀极了,肯定是一位贵妇人。她躺在贫苦人的床上,一块薄毛毯紧裹着,她睁开了眼睛,可是还在发烧,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许因为她生命中的宝贝已沉人海底。

她是这次海难唯一的幸存者。她安静片刻后,便又受到痛苦的折磨。

在遭受了一切苦楚和所作的一切挣扎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本该在一个富人家庭中出生,本该在一片欢笑中享受荣华富贵。然而,他现在降在一个贫困的茅舍里,连一次妈妈的吻都得不到。因为,妈妈生下他后,死了。这个本该由富足和幸福抚养的孩子,却被大海抛到尘世间,涌到沙冈上,做一个穷人。

人们总是回想起那首“英格兰国王之子”的古老歌谣:

年轻的王子脸上淌着泪水,

基督啊,请您保佑!

死亡已经降临到我的头上。

只要布格先生雄风犹在,

我就不怕别人的欺辱。

没有人知道那个死去的外国女人是谁,她从哪儿来,沉船的残骸没有留下谜底。在西班牙,那个富豪的家里,一直没有关于女儿女婿的消息。大家等了几个月,听到那条船“全部沉没,人员全部遇难”的噩耗。不过,在沙冈渔夫家中,新添了一个小男孩。渔民给他取名叫约恩。

“他可能是个犹太人,”人们猜测,而当地的牧师认为,“他可能是意大利人,也可能是西班牙人。”渔民的妻子觉得这三种答案没两样。她感到慰藉的是,孩子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他身体结实,筋骨强健,他把自己的命根子深深扎进这个家里。小男孩长大了,他身上沉睡着许多了不起的才华。他和身边其他的人,都没有觉得日子孤单单凋。约恩喜欢舅舅来家做客。这位渔妇的哥哥住在波维耶附近的费雅尔特,主要靠捉鳝鱼为生。他赶着一辆马车,车里装满鳝鱼。舅舅头脑聪明,心胸开阔。他总带着一只装满了烧酒的桶,人人都能得到一杯酒。捕养鳝鱼的人说:“这是为了制服肥鳝鱼。”接下来,他便讲一个他每次都要重复的故事。

约恩家一位富亲戚死了,父亲和母亲带上他到那边。穿过荒野和沼泽,他们来到了一处名叫北伏斯堡的绿草地带,斯凯伦姆河从这里流过。再继续往前走,他们遇上要去参加葬礼的其他客人,他们便搭上便车了。在办丧事的人家那里,院里院外挤满了陌生人。

唱完赞美诗,除了几位老人哭过外,约恩觉得一切都十分有趣,这里有吃有喝。约恩跑进跑出,第三天后,他发现这个长着石楠花的荒原上,和海边渔人家庭的沙冈一个样子。第四天,葬礼结束了,他们得离开陆地沙冈回到海滩沙冈去了。“无论怎样,我们的沙丘才像个样子,”父亲说,“这里的沙丘没味道。”参加葬礼的这几天,对约恩,他觉得是他童年时代最愉快的日子,他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事儿。他觉得,看看外面的新人新景,真是美极了。他决定更多地往外面跑,他还未到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他在养父母的同意下,到船上当起了小工!经常忍饥挨饿,被人拳打脚踢。他那高贵的西班牙血统奋起反抗,他被激怒了,粗话到了嘴边,可是他还是聪明地把这些粗话吞了回去。“我该回去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西班牙海岸,亲生父母的祖国,原来他们幸福生活过的城市,他都一一看到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家庭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船最后一天停在港口时,他得上岸,他要采购大量的食物和蔬菜,并把它们搬到船上。

约恩破衣烂衫地站在岸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城市。房子多高啊!街道多宽啊,人多挤啊!约恩不知自己走向什么地方,也不知自己站在什么地方。这时,他看到在他前面的大教堂的宏伟大门,跟他同来的那个水手走进教堂,约恩随后也进去了。教堂里,彩色画光芒四射,圣母带着耶稣立在祭坛上方,神父穿着圣服在唱圣诗,男童唱诗班的孩子摇晃着银香炉。眼前这派情景,渗进了约恩的心灵,他生身父母的宗教信仰包围了他,他不禁热泪盈眶。

走出教堂,他们来到市场,买了大堆的食物和蔬菜往回搬。路上,他在一所华丽的大房子前歇下来,并把扛着的东西靠在墙上。这时,一个身穿号衣的仆人跑来把他赶走。天啊,他可是这所房子主人的外孙。约恩回到船上。开始了被人鞭打和咒骂,没有睡眠,累死累活的生活。最后,他经受住了这些考验!

航行结束了,他被解雇了,他又上了岸,回到了沙冈。不在家时,养母去世了。

春天来了,渔民们开始捕鱼,约恩做了养父的助手。经过这些年的考验,他长大了,能干了,身体充满了活力。在水里翻来覆去,人们常常警告他要提防着鲭鱼群。它们甚至能咬住最高明的游水能手,拖到水下,把他咬死。不过,约恩并没有那样的遭遇。他会游泳,比任何人都游得好。沙冈上邻居家有一个男孩,名叫莫腾,与约恩交上了朋友。他们都来到同一条船上工作,船到挪威,到荷兰,两人关系密切。可是,烈性子的人办事有时有点过分激烈。

一次,他们正坐在舱门背后吃着放在他们中间瓦盘上的东西,争吵了起来。约恩举起折叠刀,直指莫腾,凶相逼露。莫腾说:“原来,你也是喜欢动刀子的人!”一听这话,约恩的手便放下了。他吃完饭,便于活儿去了。干完活后,约恩走到莫腾跟前,说:“你打我的脸吧!我活该!”“没什么!”莫腾说。从此以后,他们关系更加亲密。

在日德兰半岛西海岸,渔民们在沙冈上搭起棚子,早春时,捕鱼的人在这里睡觉和生活。渔民们都有“女帮手”。她的活儿是给鱼钩上饵,准备热啤酒,做饭,从船上搬鱼下来,收拾捕到的鱼儿。总之,有很多的活儿要干。

约恩和他的养父,以及其他几个渔民和他们的女帮手住在一个小棚里,莫腾住在旁边另一个棚子里。女孩子中有一个叫爱尔瑟的,约恩从小就认识她。他俩很要好,二人在气质方面十分协调,但长相区别很大。约恩的皮肤棕色,而她是白色,还长着一头黄发。 一天,他俩手牵着手在一起走着。爱尔瑟深情而坚定地对约恩说:“约恩,让我当你的女帮手吧!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和雇我的莫腾相爱了。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这时,约恩感觉脚下的沙子在摇晃。他一言不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他无法再忍受莫腾了,莫腾把他的心上人夺走了。他终于明白了,他喜欢爱尔瑟。

如果天气恶劣,渔民从海上返回,就可以看到渔船驶上沙坝的情景。一个渔民站在船头,其他的人靠在桨边坐着。船行驶到第一道沙坝之前,他们用桨朝外划,一直划到他发出信号,告诉他们来了一个会把船托给沙坝的浪。浪把船托了起来,接着,整只船便被船前的巨浪淹没,之后一会儿,渔船有如一只海怪爬上新的浪头。就这样,渔船连续驶上其它两道沙坝,驶向岸前。渔民们跳下水,把船拖到岸上来。

在沙坝外面,如果信号有失误,有丝毫的犹豫,那船就会被巨浪打翻。“那样,我和莫腾就一块完蛋了!”约恩在海上想。这时,他们已打鱼归航,养父却病了,发着高烧。就在渔船冲向第一个沙坝时,约恩跑到船头,说:“让我来!”在第一个猛浪袭来的时候,他及时发出了信号。船平安回到了岸上,但是,那个邪念扎根在他的心中,是莫腾搅乱了他的生活,他感到了这一点。有几位渔民看出约恩不怀好意,但是莫腾没有看出,他仍和往常一样热心助人,非常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