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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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黄逸梵:人生的不良资产剥离(4)

黄逸梵请来外国律师,办手续时,丈夫绕室徘徊,犹豫不决,几次拿起笔来要签字,长叹一声又把笔放回桌上。律师看见这情景,心中不忍,问她是否改变心意,她说:“我的心意已经像一块木头!”

他听了这话,明白无可挽回,无奈签字。

离婚后,他搬到她娘家人住的巷子里。

或许想着还能遇见她,或许期待一起去嫖娼的大舅子黄定柱念着往日情分可以劝和,这个旧式男子,用这么奇怪的方式表达眷恋。

他内心极度痛苦,事业不堪一提,婚姻的打击又如此沉重。他的日子一直像下沉的午后的阳光,因了她而带来明亮,她那么懂得生活,只要她在,家里便井井有条,她对孩子的教育也新式,如果她愿意,就是他心目中贤妻良母的模板。

她是这个男人心中的光,她的离去,让他彻底放纵了自己,宁愿从昏昧的傍晚归隐入黑暗的夜晚,也好过时时刻刻的担心、焦急和暴躁,他同归于尽式的爱,最终变成了本能的、自卫的对抗。

因爱不成而生的怨恨,萦绕着他的余生。

成功剥离了婚姻的不良资产,黄逸梵像旅行家一般行游欧洲、亚洲、非洲。

每一次出行,便卖去一箱古董,每卖去一箱古董,她都自责而哀伤——一个新女性居然没有其他谋生能力,只能依靠祖产生活,她那么厌恶她的前夫张廷重,却也像他一样坐吃山空;她那么迫切地改变自己,可一切她痛恨的事物却烙印在基因中,直至终老,也不肯放过她。

1957年8月,她病重,给女儿写信,说唯一的愿望就是见见女儿。

敏感而天才的女儿那年三十七岁,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窘迫,或许是因为母爱的稀薄——母爱于她,更像是一件抽去了棉胎的锦袄,华丽而没有温度。

她绝情地没有见母亲最后一面,只寄去了100美元。

大约一个月后,黄逸梵客死伦敦。六十四岁的她走遍世界,背后却没有一个温暖的家。说到底,她自己拼尽一生也没有剥除那些她唾弃的不良资产,只好与它们一起,同眠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