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快要来临,知了的叫声逐渐多了起来,好像它们什么都懂,总是知了知了个没完,要是往常,落弋一定会叫落雨做好捕蝉工具,带着落雨在府中抓知了,可是今年不同了,自己即将嫁给夜烨为王妃了,自从宫宴回来之后,落弋就觉得有些恍惚,娘亲同爹一样有些担忧,落弋见识过夜烨的温柔与多情,也许他平日看起来的冷漠,让爹和娘亲担心吧,娘亲其实是希望自己嫁与君洛为妻的。
落雨外出采办回来告诉她,见王府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嫁娶之事了,落弋有些小小的兴奋,不知道嫁与他为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
不过想起君洛,落弋多了几分伤心,自己现在这样期盼着嫁给夜烨,是否就像当初君洛期盼着迎娶自己一样,君洛总是不愿意伤害自己,尽管自己这样的令他伤心,但愿将来有好姑娘可以照顾他,落雨一直喜欢着她,落弋是知道的,她的小心思瞒不过自己,从上次的对话看来,君洛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在回避着落雨。
娘亲请了京都最好的裁缝,替自己准备嫁衣,嫁娶之物,娘亲也在着手操办,穿上鲜红的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何错之有,落弋突然觉得委屈,也许到如今,她才明了自己对君洛的感情,那不是爱,是一种依赖和信任,就像对自己的兄长一样的感情。
王府正在布置中,圣上命最好的工匠来准备婚房,夜烨见工匠和侍女们每天忙前忙后,心中暗暗好笑,搞得好像真的要嫁娶一般,娶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王妃,从此以后不过是一个代名词。
顾合听闻了赐婚消息之后,摔碎了夜烨送给她的金钗,“虚情假意,为什么还要送我金钗,为什么要娶她,王位就是一切吗,为了王位什么都可以作假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顾合心如刀绞,拿起剪刀绞断自己的一头乌黑秀发,“倒不如做了姑子去,这些红尘杂念,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正当顾合绞断自己秀发的时候,夜烨刚好来到望月楼,夺过顾合手中的剪刀,一把扔在了地上,愤怒地说道,“你怨本王,也无须如此。”
顾合哭出声来,梨花带雨,“顾合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命比纸薄,从来不曾奢望王爷能给我半分名分,可是只要想到另一个女人,她即将成为王爷的王妃,她即将是王府的女主人,顾合心如刀绞,无法做到不去恨,不去怨,不去想,倒不如求王爷成全,让我出家,求个安心。”眼泪顺着衣襟流淌,花了妆容。
夜烨心软了下来,“你也知道是虚情假意,何必要执着一个名分而已。”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顾合并不在乎这些,顾合只不过想要王爷的爱,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什么苦顾合都能吃,为了王爷,顾合甘愿做一切,只是无法释怀其他女子拥有王爷,顾合知道自不量力,不配说这些。”顾合说到动情的地方,从背后抱住夜烨,眼泪打湿了夜烨的后背衣衫。
夜烨任由她抱着,久久才说话,“你想要名分,本王给你就是,不过你记住一句话,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必定会与之相对。”
顾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承诺说给自己名分,“我只求,能永远陪在王爷的身边。”
娘亲拿来嫁衣的样品,让落弋试穿,落弋穿上嫁衣,合手站立,娘亲说,真是貌美的新妇,娘亲手扶过嫁衣,看着一脸幸福样的落弋。
“本以为,弋儿会嫁与君洛为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姻缘,娘亲自不晓三皇子夜烨的人品如何,只希望我的弋儿幸福安康,不过嫁入帝王之家,肯定与寻常百姓不同,他现在已经是太子,将来可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我的小弋儿,娘亲并不希望你做什么王后,娘亲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这一生。”夫人眼中尽是慈爱。
“娘亲,落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弋儿现在很幸福,弋儿真心喜欢三皇子,娘亲不必担忧,嫁入皇家的大臣之女也不少,弋儿能应付得来,放心吧。”落弋拉着夫人安慰她说,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将军府中,君洛独自在园中喝着酒,喝得酩酊大醉,取出剑来,拔剑起舞,剑锋削掉了枝头的桃花,君洛脚步蹒跚。
举起酒杯来,望着天上的明月,君洛在月中看到一个人的脸,她时而莞尔一笑,时而生气噘嘴,时而伤心大哭,每一幅表情都那么生动,每一幅表情都勾动君洛的心。
君洛扯下腰间的鸳鸯来,“既不能成双,倒落得形单影只,你可怜还是我可怜。”君洛苦笑,举起鸳鸯想要将它丢入池中,还是没舍得,拿在手中没有扔出去。
君洛从来都是把感情埋在心中,即使伤心难过,也不溢于言表,几日之后,落弋即将嫁入王府,夜烨与自己在南金国一战中同生共死,落弋嫁与他,也不算委屈,更何况他是太子,郎才女貌,君洛心中竟泛起一丝酸楚。
君洛醉倒在石凳旁,剑身跌落在地,迷糊中看见一人朝这边走来,身影绰约,立在跟前不言语,好像是落弋,君洛摇摇头,想努力看清来人的相貌,却越加不清醒。
“落弋……你怎么来了……”君洛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抱住她,越抱越紧,不想松开手,她身上干净的体香,让君洛觉得充满了安全感,是落弋吗,她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将军府,难道是反悔悔婚不想嫁与夜烨为妻了吗。
来人轻轻抱住他的肩膀,“君洛,你醉了,我不是落弋,我是落雨。”落雨?君洛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确实是落雨,鼻尖上的小痣,好看的桃花眼,分明是落雨。
“落雨……你怎么会来将军府的?”君洛知道是落雨,却没有松开手,依旧抱着她。
“小姐五日之后成婚,夫人命我送来喜帖,小厮说你在园里,过来却见你醉倒在石凳旁。”落雨拍着他的后背,这个拥抱,落雨不想撒手,这样的场景,自己也曾想象过无数次,无数次想知道,被他拥入怀中是什么感觉,也许只有在他喝醉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君洛苦笑了一声,好像是在笑自己,我一定很狼狈吧,让你看见我这副样子,堂堂的骠骑将军,也会有这么不堪的时候。
“不,你很好,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君洛。”落雨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心疼万分,拥着他,给他安慰,不想看他难过的样子。
君洛放开落雨,“对不起,落雨,我好像有些醉了,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君洛坐到石凳上,想醒醒酒。
落雨蹲下来,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疼惜漫过心扉,这么好的男子,世间难得,尽管落弋伤害了他,可是落弋没错,爱是没有道理的,没有逻辑可寻的。
落雨的手扶过他的脸,君洛抬头看着她,眼神依然恍惚,落雨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此时此刻,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再受半分委屈,做什么,落雨都愿意。
“落弋……”君洛呢喃出口,伸出双手抱住落雨,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和眼上,君洛把自己当成了落弋,也许是这样的场景让落雨不知所措,泪水竟然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流泪,还是为君洛。
君洛擦干她的眼泪,“落雨……怎么是你,你是落弋还是落雨?”君洛真的醉了,手扳着落雨的肩,“对不起……我……落雨,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是你。”君洛急忙解释,酒醒了大半。
落雨擦干眼泪,向半醒的君洛表露自己的心声,“君洛,我是落雨,我喜欢你,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我知道自己只是个丫鬟,说这些难免有些可笑,可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的浅薄的心意。”落雨鼓足了勇气,如果不是君洛醉了,可能自己永远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君洛听她说完,“傻姑娘,你还小,夜深了,我叫小厮备好马车送你回府,你回去告诉夫人,落弋的婚礼,我一定会去的。”
“君洛……”落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婉言拒绝自己,也好,本来就没有奢望有什么,只是终于勇敢地说出了心里话,落雨已经知足了。
回程登车的时候,君洛踉跄着送自己到府门口,马车远去,君洛朝她挥挥手,我已经很知足了,落雨看着他微醺的姿态,他醒来以后还会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