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合的毫不隐瞒让妈娘既惊讶又心情复杂,起码顾合对自己还是诚实的,对自己说出真相,说明还是把妈娘当成自己人,可是她怎么能那样做呢,望月楼不只是属于妈娘一个人的,它也是众多歌姬栖身的地方,如今弄得家破人亡的地步,顾合心中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妈娘此时已经在后悔当初为顾合顾合出主意设计 陷害陆落弋,机关算尽,最后只会算到自己头上来,自食苦果。顾合还不知道,妈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顾合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妈娘也打算将这个秘密永久的带到地下去,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是妈娘担心顾合会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走自己的老路,吃自己同样受过的苦。
“这么说来,烧毁望月楼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事,叫我连夜离开也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宫中也没有人追查流产一事。”妈娘问顾合,此时与妈娘相对,顾合才发现妈娘老了,脸上的那道疤痕看起来似乎更加狰狞了,尤其是当她面部表情发生变化的时候,那条疤痕随着说话的节奏扭动,顾合心软了。对谁都没有心软过,唯独对妈娘,二十几年来,自己只在为夜烨而活,而妈娘待自己如己出,疼爱有加,超过其他歌姬。顾合不想隐瞒她,直接回答说,“宫中确实还没有追查此事,但若是等到追查的时候再行动,那时候就为时已晚了,未雨绸缪,烧掉望月楼才能高枕无忧,才能烧掉我的过去种种。”
妈娘听她说烧掉望月楼是为了烧掉过去的种种,望月楼的身份确实是难以启齿,尤其是对于身为嫔妃的顾合来说,一旦有人知道她是烟花之地的出身,可能永远再无翻身的机会。顾合对望月楼避之不及,不愿意谈论望月楼,妈娘感到有些难过,她会不会也因为嫌弃自己的身份而疏远自己。
“即使那座楼再不好,也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烧掉它实在不应该,这场火死了多少无辜的歌姬,毁了多少珍宝财物。”妈娘痛心疾首,却无从责怪她,她如今是宫中得宠的堂堂烨妃,烧掉一座望月楼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妈娘,此事已经过去,勿要再谈论,既然此番你进宫来了,也没个栖身的地方去处了,今后就留在宫里当差吧,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只是日后不能对人说起你的身份,就说是老家逃荒到这里来的吧。”顾合打算留下妈娘,她毕竟年纪大了,四处奔波也不好,况且不留她在身边自己也不放心,总担心事情会败露。
妈娘听顾合说要自己留在宫中,想想也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在这深宫中变幻莫测,自己也可以替她出出主意,照料照料她,便答应留了下来。
君洛和落弋终于日夜兼程赶到了午门,却发现空无一人,君洛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来。
“如此看来夜烨是改变主意了,没有处斩落弋,落弋现在还是安全的。”
落雨接话道,“夜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现在落弋又在何处,是否安全,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落雨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的问题更加严峻。
夜烨不杀落弋是好事,可是顾合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不知道落弋情况怎么样,况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照顾自己想必不是件容易的事。落雨很担心落弋的处境,君洛也是一样惴惴不安,不管怎样先得知道落弋的下落才行。君洛和落雨商量对策决定即可进宫寻落弋。
“不管怎样,夜烨让我带药前往怀慈寺救夜西,任务已经完成,夜西也已经安然无恙了,就算他要处置落弋,但却总不能处置我,这次是戴罪立功,并无过错。”君洛说出心中所想,夜烨没有加害君洛的理由,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不如就假借回宫复命,救出落弋再说。
经历过种种的一切,落雨对那个高墙深宫早已产生厌恶感,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地方,腐朽掩饰在豪华之下,其中的种种丑恶,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能明白。落雨进宫的日子并不久,却对那里极其厌倦,若不是为了落弋,恐怕自己今生都不想再踏入那样的地方。
“君洛,我想同你说一些事……”落雨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君洛似乎猜到了她想要讲什么。“但说无妨。”君洛让落弋将事情讲出来。
落雨像下定决心一样坚决,说道,“君洛,我的心意就不多说了,我不说,你也明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落雨望着君洛,眼神里的情感不自觉流露出来,爱一个人的时候,再怎么掩饰也遮挡不住穿越人群的那种渴望心意相通。君洛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落雨还是落弋,“你说吧,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君洛的话让落雨心漏跳了几拍,他这样的话语,多么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可是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经过种种的波折,落雨对感情方面的事,似乎看得很透了。
“这次回宫,如果我们拼死一搏,能活着出来,答应我,带着落弋走,哪怕浪迹天涯,永远别再回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照顾好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无论夜烨如何找她,都不要让她再回到王宫中去。只要她一日留在夜烨身边,就一日不得安宁,我知道,你对她无论如何是割舍不下的,她对你亦是如此。”落雨含情说出这些话,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语,打动了君洛,眼前的这个女子多么的善良,若是生在好的人家,该是有多好的人生。
“我答应你,此次若能平安逃出来,再也不会回到那个牢笼中去,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君洛认真地看着她。“什么事?”落雨问,“哪怕浪迹天涯海角,你都要留在我们身边,落弋离不开你,我……同样也是,我早已在心里把你当作小妹对待,你不仅是落弋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
君洛的话让落雨感动不已,小妹也好,什么都好,至少在他的心里自己是必不可少的,爱是什么,爱是让爱的幸福,在自己手中不一定就是最好,相爱不一定就要厮守到老,隐秘的爱恋有时候比说出来更加动人,只要彼此都明白,彼此也都尊重对方,这样就够了。
落雨点头,“好,我答应你,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一起去流浪,去到夜烨找不到的地方。”你若是矢志不渝,我定当不离不弃。落雨在心中打定主意,哪怕这一去不复回,只要死在他身边,都觉得此生没有白活,如果不是落弋,自己的性命早就终结在了十几年前,如果不是君洛,自己的人生早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敢爱敢恨。
“桃花村是我故人居住的地方,那里堪称是世外桃源,隐居再合适不过,任凭夜烨怎么找,也找不到此处的。我们救出落弋,即刻前往,我已经修书给薛臣,他会做好准备等我们,我也好久没见他了,甚是想念。”君洛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上路吧,即刻赶往王宫,先假装复命,再伺机打探落弋的下落。”
“好!”两人翻身上马,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去,此去,誓死救出落弋,不再回来。
望月楼的现状,顾合没有亲自去看过,因此依然有一些不放心,便问妈娘,“妈娘可曾见到望月楼是否全部化为了灰烬,是否有遗漏?”
妈娘将看到的如实相告,“已经化为焦土,再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倒是昨夜从楼中带出来的钱财,全部放在了城郊从前置办的准备养老的屋子里,不过那里很少有人经过,应该也无妨。”
“那点钱就不用再回去拿了,缺多少只管告诉我,我命丫鬟打点出来,不过这宫中并没有能用得着的地方来。”不过是一些无赶紧要的钱财而已,就不用再出宫去专程跑一趟,以免引起嫌疑。
“尽可不必,不过是往日积攒的一些首饰罢了,那个地方常年无人居住,过路的都是些淳朴的乡民,不会有什么事的,宫中也没有需要置办的东西,大可不必。”妈娘想那些钱财放在城郊屋子里再安全不过,没必要专程再去跑一趟,况且这些钱在顾合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妈娘也不想给顾合添麻烦,引起不必要的嫌疑来。
妈娘想起陆落弋来,问顾合是否已经处斩,并未见有公告说皇后行刑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妈娘提起的正是顾合的痛处,妈娘看见顾合眼露凶光,“这次没杀她,算她命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夜烨舍不得下手,那就由我来,永绝后患。”
顾合眼中的凶光,与刚才同自己说话时候的神情完全不同,妈娘知道她又有新的计划了,看来不除去落弋她是不会罢休的。